我聽得出，沈紅塵不是刻意在跟我賣關子，而是有些事，確實不是我該知道的。

    手小心翼翼，又心疼的觸摸顧景纏著紗布那些傷口，眼眶一瞬間就熱了，嘶啞著聲音問：“他真能挺得過去嗎？”

    好半響，沈紅塵才輕輕微歎了一聲：“或許吧。”

    那聲音很飄渺，帶著不確定，沈紅塵是在賭，而我也覺得自己瘋了，竟然陪著沈紅塵賭。

    拿顧景的生命，賭博。

    我視為家人的顧景，正在生死線上掙紮，而我坐在他旁邊，什麽也做不了。

    盼盼……”顧景昏迷中皺眉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手在空中胡亂揮動著，我抓住他的手，這才讓他安定下來，眉宇間的愁緒也散去了。

    沈紅塵說：“顧景目前昏迷了一天一夜，喚了你的名字八百次。”

    所以這就是沈紅塵叫我過來的原因？

    顧景緊緊的抓著我的手，燒的迷迷糊糊，一直說胡話，喊我的名字，又喊以琳的名字，還莫名其妙的對我說對不起，我拿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還是燙得很，我心疼地問：“沈小姐，你就沒有替他降溫的辦法嗎？或者說，你這有酒精嗎？他不能這樣燒下去，不然不死也燒成傻子了。”

    坐於一台紅色電腦前的沈紅塵美眸微轉，依然麵無表情的說：“我給他吃了退燒藥，劉博士研究出來的東西，比那些醫院裏好上百倍，雖然我這裏簡陋，但用在顧景身上的藥物，卻是世上難求，若是這種情況下他不能活下來，也就是天意了。”

    我相信沈紅塵所說的話，可那語氣裏的無所謂卻很是氣人。

    我剛想說什麽，沈紅塵的電腦界麵上忽然有了消息，她冷冷的掃了我一眼，警告道：“想要顧景活，就別吭聲。”

    沈紅塵很嚴肅，說完，她接了一個視頻，電腦是背對著我的，我隻能聽到裏麵的聲音，卻看不見人。

    聲音像是經過加工過的，男女都辨不出，神神秘秘，加上沈紅塵敬畏的神色，大概知道，電腦那頭的人是了不起的人物。

    兩人聊了許久，我一直陪著顧景，看著他難受，十分無助且無奈。

    外麵的雨勢並未小下來的意思，雷電倒是沒了。

    時間一分分流逝，沈紅塵結束與那頭的視頻聊天，因為他們說的都不是中文，也不知道哪國的語言，又或者是幾國語言串起來的，我反正是沒聽懂，也許，沈紅塵故意為之，一看她就不簡單，又怎麽會在我麵前多透露什麽。

    沈紅塵關掉電腦，迅速將線也收起來，語氣迫切道：“你現在必須離開這裏，待會會有人過來接顧景去醫院，你不宜出現在這。”

    哪家醫院？我可以事後去看嗎？”

    不行。”沈紅塵斬釘截鐵：“一家你不知道的醫院，你現在隻有五分鍾時間離開，快。”

    我不放心：“那顧景他……”

    死不了。”沈紅塵又補充：“可若你是不走，我們三都得死。”

    我不知道生死在沈紅塵眼裏意味著什麽，她說到‘死’時，麵色並無波瀾，好似就是一句平常的話。

    我懂沈紅塵的意思，她估計讓我過來看顧景，也是私下做的決定，我若在這，三人都會遭殃。

    我最後看了眼顧景，對她說：“我要他沒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沈紅塵嫣紅的唇淺淺揚起，冰冷的神色有了一絲變化：“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沈紅塵送我到鐵門，她給了我一把傘，紅色的。

    說實在的，我看著那紅色覺得有點滲人。

    但是總不能淋著雨回去。

    這裏地理位置偏僻，加上已經很晚了，很難打到車，我再三拜托沈紅塵照顧顧景後，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我走了大概有五分鍾的路程，原本寂靜又陰森的公路上忽然從遠處打來白光，那是車燈。

    車子與地麵發出的摩擦聲越來越近，幾輛黑色的車子疾速從我身邊駛過，濺我一身的積水，而且還是那種一陣一陣的濺在我身上，渾身瞬間濕透，冷的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我心裏是窩火的，想罵人，可我知道現在自己身處什麽環境，大半夜的，又是十分偏僻的位置，要是得罪了人，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為了小命，我自然忍氣吞聲，冷冷的抹了一把臉，甩了甩頭，撐著傘看了眼車子開過去的方向。

    車子沒多久就沒了聲音，想必是停下來了，而按著時間跟位置推算，剛剛過去的那些車輛，應該就是去找沈紅塵跟顧景的。

    想到顧景有救了，我也不覺得氣惱了，反而鬆了一口氣。

    這晚驚心又驚嚇，我撐著傘快步走到主道上去，因為下雨的關係，來往的都是私家車，而且速度賊快。

    身上都濕了，風一吹，更冷。

    我抱著手臂搓了搓，試圖溫暖一點。

    又一輛私家車從遠處開來，我抱著僥幸招手攔車，沒想到車子還真停了下來。

    我頓時欣喜，去敲車門：“先生，可以搭乘我一段路嗎，這裏不好打車，又這麽晚了……”

    話還沒說完，一道熟悉的令人懷疑的聲音從後座響起：“上來。”

    秦朔？

    我的一隻耳朵聽不見，難道另一隻也出現幻聽了？

    車門打開，看到那張俊逸的有點人神共憤的臉，我瞠目結舌：“秦……秦朔，你怎麽會在這裏？”

    秦朔高深莫測的眸子淡淡睨了我一眼，薄唇淺勾：“你若想吹冷風淋雨，那我讓司機將車開走了。”

    一聽這話，我當即收了傘上車，好不容易有輛車可以坐回去，又是秦朔的，安全指數高達百分百，為何不坐？

    這麽晚了，你怎麽會正好路過這裏？”

    秦朔身子忽然朝我過來，抽走我手上的傘扔了出去，說了一個字：“髒。”

    那是朋友的傘，你怎麽說扔了就扔了？”

    秦朔讓司機發動車子，那把紅的妖豔的傘靜靜躺在積水裏，離我越來越遠，我不禁氣惱他的行為，根本沒有真正理解他當時說的那個‘髒’字的含義。

    他伸手扯了一把紙巾給我，直接跳過剛才的話題：“你怎麽會一個人來這偏僻的地方？”

    我身上都是濕的，黏在身上難受，氣惱他扔傘的行為，卻又暖心他遞紙巾的動作。

    氣呼呼的接過紙巾，胡亂擦了一下衣服，隨口敷衍道：“有點事，哪知道會有這麽大的雨，差點都回不去了，你呢？”

    我總不能將沈紅塵跟顧景的事告訴秦朔，首先我都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加上沈紅塵顯然很神神秘秘，也就不讓秦朔淌這渾水了。

    秦朔拿一樣的話回我：“有點事。”

    我拿眼看他，明顯他沒說真話，我們都沒說真話。

    秦朔回我一個挑釁的眼神，知道這個男人的斤斤計較，我也就嘀咕了一聲：“小氣鬼。”

    倏然，秦朔笑了，是那種很爽朗的笑聲：“盼盼，你是第一個說我小氣的人，記得我也沒對你小氣啊。”

    我輕哼一聲：“你給錢的速度挺快也不小氣，就是某些方麵，度量小。”

    秦朔勾唇一笑：“你終於知道我對你的好了。”

    這哪跟哪啊。

    我瞪了他一眼，沒說話，目光不經意瞥向窗外時，卻發現這並不是回我住處的方向，當即問：“秦朔，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帶我的女人自然是回我的住處，難道你覺得我還能帶著你去別人的住處？”

    這語氣裏藏著醋意？

    我哼了一聲：“你的住處是秦家老宅，難道你還能帶我回去不成。”

    不，我帶你回我們倆的家。”

    我疑惑看向他，可他卻並沒有打算再說什麽。

    在秦朔眼裏我們的家是哪裏？

    墨香居還是？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路上，車裏很是暖和，身上擦了多餘的水，卻還是濕乎乎的黏在身上，特別不舒服，也就我一個不舒服的換姿勢，秦朔秒懂，讓司機提了速度。

    開車並不是秦朔的助理楊銘，而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且給人一種很壓抑感覺的人。

    但凡是跟著秦朔久了，都會有點他的影子。

    我開口問：“楊助理怎麽沒跟著一起？”

    秦朔閉目養神：“派他去做別的事了。”

    我細想了一下，好像秦朔很長時間都很少用楊銘了，以前他可是很重視楊銘的。

    我也沒好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反正楊銘那個人，我說不上來喜歡，也說不上來討厭。

    車子開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不是墨香居，也不是什麽豪宅別墅，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區，一套三的普通房子，裝修卻很是令人瞠舌，豪華的不行。

    去臥室洗一下澡，衣服都在衣櫥裏，你看著喜歡哪件穿哪件。”秦朔說著給我一把鑰匙：“這是臥室裏麵保險櫃的鑰匙，要用錢還是卡，裏麵自己拿，大門密碼用的你生日，墨香居那套房子我給賣了，換了這一套，以後你也別跟著顧景擠在那小房子裏，就住這，還有，這房子的位置，除了以琳，你誰也不用告訴。”

    我聽著他的細細交代，像是繞進了雲裏霧裏。

    秦朔，你這麽神神秘秘的，又是給房子，又是給錢的，金屋藏嬌？”

    秦朔揚了揚嘴角，寵溺的摸了摸我腦袋：“知道你的性子，我哪裏敢金屋藏嬌，隻是想盡我可能的對你好，還有溫泉館，你也可以考慮考慮，也算是幫我忙了，溫泉館交給別人我都不放心，隻有你，我才放心，若哪天我什麽也沒有了，就得靠你來養我了。”

    怎麽聽著有點像是交代後事。”我盯著他問：“你不會是做什麽犯法的事，或者是被你爸給趕出秦氏集團了吧。”

    秦朔嘴角笑意更甚：“犯法的事沒有，被趕出秦氏，也差不多快了，所以我得趕緊將溫泉館交給你，在你名下後，我爸就是想收回去也不可能了。”

    我特別驚訝：“你爸要把公司交給秦臻？你被出局了？”

    可以這麽說。”秦朔笑看著我：“親愛的顧小姐，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你被出局？那方蘭怎麽辦？她不會坐視不管啊，還有昊昊，昊昊怎麽辦啊。”

    我最關心的就是昊昊，如果我沒理解錯秦朔的意思，他應該是想跟方蘭離婚，離開秦家。

    我不知道他做這些是跟我有關，還是他本來就想這樣做，我隻想知道，他要離婚，那昊昊呢？

    在我期待的眼神，秦朔半響才彎了彎唇：“你是昊昊的母親，昊昊自然是交給你來撫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