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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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早聽說薑灼同鄭無空回了行宮,卻一直未見她露麵,自是等得焦急,心亂之下,便在屋外等著,直到見薑灼回來,這才將心放回肚子裏,上前一把扶住薑灼:“女郎方才去哪兒了,沒出什麽事吧?”
無事,阿青姐姐不必擔心。”薑灼隻感覺身上疲乏得很,實在是今日經曆了太多事情,讓她都有些架不住了,薑灼支吾一聲,直接回到房中。
阿青越瞧越覺得不對,先是在為薑灼換下胡裝時,發現她衣袖上沾了不少血跡,後來衣裾上也有,慌得阿青死活要瞧傷口,薑灼卻說自己無事,不過是幫人包紮時沾上的,但是到底誰受了傷,薑妁卻死不肯講。
然後便是薑灼淋浴更衣之後回到榻上,就一副心事重重神色,阿青上前探問,薑灼也是不肯說。
聯想到白日裏薑灼被人叫去行營,隨後魏將軍親自帶人來尋她,接下來薑灼被人送了回來,卻披頭散發,驚魂未定,然而梳洗之後,又固執地還要去圍場,阿青覺得,今日一定出了大事。
女郎,可是有心事?”阿青小心探問道,從姑臧邑城到長安,阿青一直照顧著薑灼,雖二人主仆身份有別,可阿青心中,早將她看成自己妹妹,不舍得薑灼受半分委屈。
薑灼歎了一聲,她也好想尋個人傾訴,從白天到現在,這好一番折騰,攪得她心神不寧,隻是阿青雖真心體貼她,卻生性怯懦,經不得事,若她將自己險遭汙辱之事告訴阿青,怕是阿青此刻會立時嚇昏過去了。
好在一切已然過去,薑灼此時想的,除了諸葛曜的傷勢,還有今日同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薑灼此時雖還有些懵懂,但卻明白,諸葛曜不管做什麽,都是為自己好。
夜半,譚嬤嬤突然過來的時候,薑灼同阿青已經準備就寢,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起。
阿青忙披上外衣,趿著鞋去開了門。
門外,是麵容狼狽的譚嬤嬤,發式沒了平日的端肅整齊,衣襟也有些散亂,可以看得出,雙唇還在不停地哆嗦。
譚嬤嬤是宮中老人,一向持禮謹慎,今日竟這般失態,讓阿青瞧著怪怪的,少不得將譚嬤嬤請進屋中:“嬤嬤這是怎麽了?”
女郎何在?”譚嬤嬤顫抖著聲音道。
薑灼尋了床邊大氅,裹住隻著中衣的身子,立時跑上前去。
譚嬤嬤一直在陪偠美人,這時候猛不丁回來,又是驚慌失措模樣,再想到偠美人的病情,薑灼已然猜出了八九分:“嬤嬤,可是偠美人不對了?”
女郎……救救她!”譚嬤嬤幾乎要跪下,一旁阿青趕緊將她抱住。
嬤嬤莫急,我這便尋師父去。”薑灼也不急細問,立時衝出到屋外,往鄭無空的住所跑去,阿青也攙著譚嬤嬤緊隨其後。
鄭無空被安置同太醫們住在一處,離薑灼住的地方隻隔個半月門,事情緊急,薑灼飛也似地穿過半月門,跑進鄭無空住處,隻剛踏進去,屋中情形卻讓她一下子傻了眼。
原來鄭無空此時正麵色通紅地躺在榻上,連錦被都沒蓋在身上,旁邊地上還扔著個酒囊,加上一屋子酒氣,不用想都知道,鄭無空今日定是喝醉了。
從後頭進來的譚嬤嬤看到這情形,明白這回無論如何鄭公是出不得診了,不由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悲歎偠美人著實命苦,跋山涉水來了大靖,受盡冷眼不說,如今命在旦夕,竟無人能救她。
薑灼醒了醒神,上前幫鄭無空脫了鞋襪,又蓋好錦被,轉身跑到屋外,她記得,每晚藥房都會有太醫值夜,或許還有那麽一線希望。
隻是得來的結果卻是叫人失望,值夜的太醫聽說偠美人急病,卻是一個勁地搖頭,托詞說未得太醫令之命,不敢隨意出診,實際上,不過看人下菜碟,不願理會不受寵之人罷了。
薑灼隻覺得泄氣,裹了大氅走出藥房,瞧了一眼譚嬤嬤哀懇的神情,竟再也不敢看她。
譚嬤嬤想是早已料到太醫不肯去,喃喃地道:“這便是命,既如此,何苦來這世上一遭。”說罷輕輕推開扶著她的阿青,轉身便要離開。
淒風冷月之下,譚嬤嬤身影佝僂,顯得落寞無助,薑灼愣愣地看了好一會,終於道了一聲:“嬤嬤,我隨您去瞧一瞧吧!”
便是自認學藝不精,薑灼也不想見死不救,就算去陪了陪病人最後一程也罷,總好過讓她在絕望無助中離開這樣的人世。
譚嬤嬤感激地望著薑灼,這一刻有人肯施援手,便是無甚益處,也足夠叫人覺得溫暖。
夜色下,薑灼扶著已經沒多少氣力的譚嬤嬤往偠美人住的偏宮,一步步走去,身後脫著長長的月影,說不盡的寂寥。
後麵有人這時趕了過來,阿青舉了舉薑灼的藥箱:“女郎走得忙,竟是連這個都忘了,一起去吧!”
譚嬤嬤帶著薑灼和阿青在行宮甬道上轉了半天,特意避開巡宮的衛士,這才借著月光,一路到了最西頭,立在一間破敗的院落前。
薑灼當日曾同諸葛曜一起去過廢棄已久的前朝冷宮,那一副衰敗景象瞧得人膽戰心寒,覺得如入煉獄,卻不想今日這偠美人的棲身之所,從外頭瞧去,蓬門衰草,牆瓦剝落,不是冷宮,卻勝似冷宮,無法想象,這裏竟然還住著人。
推開那扇斑駁得瞧不出原本色澤的大門前,譚嬤嬤下意識地撫了撫頭上發髻,又將原來散亂的衣衫抻平,神色也努力鎮定了一下,薑灼在一旁瞧著,猜測譚嬤嬤是怕病人瞧見自己慌張,會受什麽刺激。
等進到寢宮之內,倒是讓薑灼有些意外,裏頭雖也是破敗不堪,卻種滿了各色花草,甚至還有幾株已然開花的桃樹,便是在晚上,也瞧得了枝葉茂盛,甚至有徐徐清香。
昏黃的燈光下,還可見兩個小方池,滿飄著粉嫩的桃花瓣,順著流水緩緩流動,竟有一種四處飄零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