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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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灼正自想著心事,卻聽到近旁有人喊了一聲:“殿下,奴要伸冤!”原來阿青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跪到了諸葛曜身前。

    阿青姐姐快起來!”薑灼忙過去想攙她,須知阿青向來畏懼諸葛曜,今日這般表現,想是心裏已經急了。

    阿青卻掙開薑灼,幹脆衝著諸葛曜磕起頭來,薑灼有些不知所措,孰料旁邊薑昕這時也跪了下來:“殿下,我阿姐被鄭家人欺負狠了,請您一定要替她做主!”

    都起來,”諸葛曜麵色凝重,背著雙手,盯住了阿青,大聲問道:“你到底有何冤要伸,趕緊說來!”

    奴是家生子,鄭府家事自是看得清明,鄭公生前,那些鄭氏子侄從未前來探望過,獨有一個鄭或時不時來登門,卻隻是隔日便來要錢,並無真心孝敬鄭公之意,不想鄭公一過世,這些人便齊齊地跑來,卻原來私下已經商量好,竟是要將鄭公的家財給那個不爭氣的鄭或。”向來少言寡語的阿青,竟難得地說了一大堆。

    還有此事?”諸葛曜顯然第一回聽說,轉頭看了看薑灼,像是向她求證。

    薑灼卻覺得不太好回應此事,隻得閉口不言。

    女郎,眼見著就要被趕出鄭府,你竟一點都不想爭一爭嗎?”阿青真的替薑灼著急。

    薑昕這時一跺腳:“殿下,他們要把我阿姐趕走便罷了,回頭屬下拿了軍餉便交給阿姐,倒也餓不著她,屬下隻恨那個鄭或無恥,竟敢在靈堂上欺負阿姐,您容屬下遲回軍營幾日,先去宰了那下作的,再回來為您鞍前馬後。”

    薑灼一下子麵紅耳赤,沒想到薑昕竟是提起靈堂之事,女孩兒家自是不喜歡沾上這種汙糟,更何況現時不僅諸葛曜和魏長歡在場,不遠處還站著不少跟他二人過來的官兵,薑昕是小孩子不懂這些,薑灼卻差點要急哭了。

    諸葛曜的臉色立時不好,魏長歡細心,立時看出薑灼尷尬,趕緊上前,拉了薑昕走到一旁,小聲地問他緣故。

    阿青那日並不在場,薑灼又對此事羞於啟齒,所以竟是頭一回聽說,心下大吃一驚,緊拉住薑灼問:“是誰人這般無恥,女郎為何不同奴說?”

    而這時魏長歡已經問完了薑昕,走到諸葛曜身邊,在他耳旁輕輕地說了幾句。

    諸葛曜神色變了又變,最後也沒表示什麽,隻讓魏長歡帶了阿青和薑昕還有其餘人等全都退下去。

    一時之間,鄭無空的墓前隻剩下他們二人。

    薑灼束手垂頭而立,臉上或白或紅,原本被鄭或調戲之事,她已準備咽進肚裏,並不要這事傳出去,免得讓師父聲名蒙了羞,卻不想薑昕這孩子沉不住氣,直接捅了出來,這下連諸葛曜都知道了,薑灼忽然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兒。

    有人上前握住了她的柔夷,那雙手厚實溫暖,充滿了力量,不知不覺間,撫慰了薑灼那顆正在不安的心。

    有本王在,不會讓人欺負你。”諸葛曜定定地看著薑灼,仿佛在說一句誓言。

    薑灼搖了搖頭,默然抽回手掌:“此事殿下不必過問了,小女還不至於柔弱到無法自保,殿下身負重任,本就殫精竭慮,勿要為這些無足輕重之事,費去心神。”

    諸葛曜皺起了眉頭:“你覺得,本王竟是袖手旁觀之人?”

    薑灼輕扯了一下唇瓣,她注意到,諸葛曜此時神情盡是不滿,甚至還有些許被輕視的受傷。

    忽然之間,諸葛曜拉了薑灼一起,走到了鄭無空的墓碑前。

    鄭公,本王心儀令徒已久,是本王行事欠妥,在您生前竟未曾向您坦誠交代,”諸葛曜鄭重其事地道:“今日,在鄭公墓前,本王便發下誓言,我諸葛曜對薑女郎一片赤誠這心,今生隻娶薑……”

    一隻手猛地捂住了諸葛曜的嘴,諸葛曜驚了一下,不由瞪眼看著薑灼,兩人對視了好久,薑灼收回手,麵色發白,勉強笑了笑:“殿下,我師父過世未久,這婚娶之事,說出來還尚早。”

    諸葛曜盯著她道:“你是別有他想,還是覺得本王所言,殊不可信?”

    殿下錯愛,隻是……”薑灼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時諸葛曜卻打斷了她的話:“鄭家子侄之事,本王自會出麵處置,你不必擔心,想來鄭公更願將鄭府和藥鋪交予你手上,至於那個叫什麽鄭或的畜牲,這長安城他留不得,你且待幾日,本王軍營之事一完,便來好好教訓他一頓。”

    殿下不可,”薑灼趕緊阻止道:“大靖律例,本就沒有女子繼承家業之說,更何況小女不過是先師的徒弟,鄭家要收回先師之物也無可厚非,至於他們如何分配,更與小女無關,所以方才阿青所言,隻是站在小女立場,小女心中並不以為然。”

    諸葛曜想了半天,大靖法度森嚴,道理確實不站在薑灼一邊,於是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沒有錯。”

    這時薑灼看鄭無空的墓:“其實師父予我已然良多,小女感激不盡,無論如何,一生一世,小女的師父都是醫聖鄭公,日後我當盡力繼承師父衣缽,做一名懸壺濟世的良醫。”

    此後你可有落腳之處?”諸葛曜想起阿青提到的,鄭家人要趕薑灼的話,幹脆提議道:“不如就住到本王府……”

    薑灼臉色青白,一時間沒有話語。

    諸葛曜也覺出自己失言,趕緊閉了嘴,隨後又道:“我讓人幫你尋一所宅院,先安身下來,可好?”

    不用,小女已經有了下處,隨我家嬤嬤住到她那兒去。”

    ******

    月影清斜,天上綴滿點點星子,不時地眨著眼睛,微風輕柔,引得樹影婆娑。

    薑灼站在窗前抬頭望了許久,思緒飄了很遠,最後歎過一聲,邁步走到院子裏。

    今日是她在海棠苑子住的最後一晚,明日之後,她怕是再不得機會回來,如今院中一草一木,已是熟悉至極,陡然要離開,這心中不舍,真是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