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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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灼並沒有回頭,她已經聽到了動靜,也知道,到底何人走了進來。
諸葛曜越過薑灼坐的短榻,走到薑昕跟前,彎下腰仔細地瞧了,卻並未問薑灼什麽,隻是回身擠坐到了她旁邊。
兩人皆默然,或是真的無話好說。
約摸半個時辰後,還是薑灼開了口:“聖上,夜色已深,不如回去歇息吧!”
諸葛曜笑了笑:“瞧著你便已晨昏顛倒了,如今快到了寅時,該是咱們軍人起床操練之時了,”說到此處,諸葛曜竟看向了床上的薑昕道:“薑校尉,竟還在此偷懶不成,還不快些起來帶兵去,若再這般憊賴,別說是將軍,你連這校尉都保不住。”
或他今日明日醒來,什麽校尉、將軍的,不要也罷,小女便帶他回鄭家藥鋪,若是這孩子還肯學醫,自當用心教他,實在沒這個興趣,小女養著個阿弟也無妨,過些年幫他娶妻生子,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也算對阿爹有了交代。”薑灼說到此處,眼淚又是泛紅,隻不知這般小小心願,還能不能實現。
一隻有力的臂膀伸了過來,將薑灼摟進了懷中。
薑灼原不準備再哭,隻當投進這片溫暖的胸膛時,原本硬撐出來的堅強冷靜,卻在立時之間支離破碎。
然而便是哭泣,薑灼也不敢放出聲來,唯怕讓床上薑昕聽到,讓他心中難受。
許久之後,薑灼終是抬起頭來,用袖子擦了擦淚,又起身去瞧薑昕。
再轉回來時,借著油燈的光,薑灼發現,諸葛曜身上穿著的青色戰袍上,已然是濕了大片。
注意到薑灼投過來的目光,諸葛曜隻用手拍了拍胸膛:“無事。”
薑灼低下頭,又重新坐回到了諸葛曜的旁邊。
薑灼……”諸葛曜話到嘴邊,又頓了頓,才繼續道:“朕對不住你,未想到一趟白亭海之行,竟是這般狼狽,甚至薑昕因為朕,如今還生死未卜。”
聖上不必如此,既為軍人,哪有不受傷的。”薑灼咬了咬唇,心裏不斷地對自己道,薑昕不過重傷,絕不會死。
這兩日,朕一直在想,或許來這趟白亭海,竟是不智之舉,”諸葛曜歎了一聲:“朕未免太過自信,覺得耶律拓未必是對手,卻不想,就此得了大教訓,貿然輕敵,必遭大難,這一回,朕栽得狠了些。”
聖上不必自責,”薑灼歎道:“若非您親身涉險,耶律拓也不會掉以輕心,肯丟下王庭過來白亭海,魏將軍更不會如此迅速攻克匈奴王庭。”
仲卿今日過來了,我們在匈奴人的營寨談了許久,走之前,仲卿叫朕來安慰你。”諸葛曜瞧著薑灼開始耷拉著的腦袋,伸過手,將她的頭靠到自己肩上。
此時的薑灼,已然是疲憊不堪,當頭靠到諸葛曜肩上那一刻,她似乎尋著了一個依撐,心下生出欲望,想要好好歇一歇。
匈奴那個新單於遞來了降表,願意就此退出漠北,不再與大靖為敵,”諸葛曜撫著薑灼的頭發,顧自繼續道:“唯一的條件,是希望朕能幫他滅掉耶律拓及其餘黨。”
薑灼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隨後才問:“聖上應下了?”
諸葛曜哼地一聲冷笑:“你覺得,朕就白白地讓人當了刀劍使?朕叫仲卿回他,匈奴內爭,朕絕不插手,不過,但得耶律拓踏進大靖一步,朕便恪殺勿論,至於其他,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去。”
若之後耶律拓卷土重來,打敗了新單於,那當如何?”薑灼不免擔心地問。
朕如今的對手,不再隻是耶律拓,或是那個新單於,而是整個匈奴,”諸葛曜將薑灼又摟緊了些:“匈奴人必須遠離漠北,當日朕能扶那個渾邪王得了單於之位,自能隨時滅了他,在朕的治下,絕不會讓匈奴人東山再起,而從此時此刻起,連著匈奴王庭,還有這白亭海在內,大靖國土已然北移百裏之餘,當日未建好的長城,要重新拔地而起,朕還要在此地設新的州郡,甚至名字朕也想好,便叫涼州郡。”
說到此處,諸葛曜的心情非常激動:“再沒有匈奴人敢讓朕看他臉色,朕的精銳兵馬將常駐此處,匈奴人老實地龜縮在他那彈丸之地便也罷了,若又起了妄念,他們還沒來得及拔刀,朕便要讓整個匈奴滅族!薑灼,你陪著朕,十年、二十年、三五十年,看著朕如何營造出一片大靖盛世,讓子子孫孫享這太平天下!”
卻不想,好半天薑灼都沒有回應,諸葛曜再轉頭一瞧,竟原來薑灼已然睡著了。
此時薑灼雙目閉緊,眉心之間,愁容不肯散去,不過短短幾日,人也便是消瘦了不少,這會子想來睡得有些不舒服,薑灼竟嚶嚀了一聲。
諸葛曜歎了一聲,換了個坐姿,輕輕地扶了薑灼在短榻上躺下,讓她頭枕著自己的腿。
等到薑灼終是安穩睡下,諸葛曜打量她許久,最後竟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放心吧,薑昕會醒過來,朕帶出來的兵,哪有這麽容易死掉,不過,隻這一次了,朕再不許你冒險,待回得長安城,朕便趕緊收了你,再不肯放你出來,否則成日還得為你操著心,朕這皇帝,到底還當不當。”
也不知薑灼聽到沒有,隻見她身子動了動,便又睡著了。
薑昕,薑昕!”
薑灼後頭醒來,是被荀成的叫聲給吵著的。
剛一睜眼,薑灼便看到荀成俯在薑昕床前,心下不免“怦怦”直跳,幾乎躍身走來,便跑了過去。
再一看床上之人,薑灼的眼淚立時落下,而這一次,她再不用忍著,放聲痛哭起來。
荀成轉過頭,瞧了瞧薑灼半天,勸她:“女郎別哭,既是人睜眼了,我便去把參粥取來。”說罷,馬上跑了出去。
阿弟,你醒了是不是?”薑灼此時笑中帶淚地瞧著薑昕,心下一塊石頭,重重地落了地,甚至此時心中竟是狂喜。
薑昕這會子還半睜著雙眼,好一時似乎才瞧見薑灼,試著想抽抽嘴角,卻到底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