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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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灼坐到孩子對麵,示意乳母將臉背了過去。
烏黎不解其意,一眼不眨地在旁邊瞅著,倒是秦宴似乎明白了些,抱著雙臂立於床前。
眼瞧著薑灼從火盞抓起一把藥末,攤在手心,靠著孩子近了些,再然後,便衝著他麵門吹了一下,藥末立時撲到孩子臉上,因這藥多取自花草,被薑灼這麽一吹,不免滿屋含香。
乳母一臉的迷惑,實在是薑灼這治病的手法,竟像是在玩笑一般,倒是薑灼並不肯停,衝著孩子吹了好一時,那火盞之中,竟下了一半的藥末。
啊嚏”一聲,那孩子突然之間竟有了動靜,薑灼並未防備,以至於手中半盞藥末,竟是直吹到了她的臉上。
隨後,孩子又噴嚏了四五聲,這邊薑灼從床站起,取過身上的帕子,拭去頭上臉上的藥末,轉頭對烏黎笑了起來:“成了!”
果然,不一會乳母叫起來,原來孩子竟然睜開了眼,不過隨即,便開始吐出稠痰。
秦宴瞧瞧左右,順手拿了個漱盂,遞到孩子口邊。
等到吐了半盂,薑灼取來茶盞,讓孩子漱了漱口,再見他已然完全清醒,打量了自己好幾眼,轉頭瞧向烏黎,叫了一句什麽。
此刻烏黎臉上全然是喜出望外,上前將兒子一把抱在了懷裏,使勁摟了摟,薑灼似乎瞧見,他眼圈竟有些紅。
烏黎大人,令公子歇息數日,便可痊愈了。”薑灼在一旁道。
多謝!”烏黎將兒子放下,衝著薑灼點頭:“本官言而有信,明日便攜子,與你等一同去長安城,此後為奴為婢,任由支使。”
這話讓薑灼聽心裏一揪,不由看了看此時半坐在床上的孩子。
乳母這會子在孩子耳邊說了些什麽,那孩子竟一直在瞅著薑灼,神色中是好奇和探究。
薑灼同秦宴走出抱廈,見李郡守還在,少不得向他複了命,隻說孩子已經無恙,過不得幾日便能痊愈。
李郡守立時表情鬆快下來,衝著他們一拱手下,轉身便往外走,想來是給諸葛曜報信去了。
薑灼猜測,無論諸葛曜還是他的那些近臣,怕是個個都在盼著烏黎乖乖投降,看來那位小郎平安與否,竟是牽扯著朝政大事。
瞧著李郡守走遠,薑灼同秦宴兩人便由郡守府的奴仆領著,一塊往外頭走去。
我可聽說過,那烏黎乃是耶律拓身邊近臣,說起來,也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一回雖未抓到耶律拓,逮了一個烏黎,也是樁不得了之事,將人帶回京城,自是鼓我士氣。”走到垂花樓下,秦宴望了望身後,不由感歎起來。
薑灼對烏黎到底投不投降倒不在意,隻方才瞧那個孩子,想著稚子無辜,竟要與其父一同做了俘虜,從此流落異鄉,也不知日後是何下場,不免為這孩子感到唏噓。
秦宴瞧出了薑灼神情中的悲憫,不讚成地道:“薑太醫莫非在同情他們?可知當日,若耶律拓陰謀得逞,與王巍勾結攻進咱們大靖,說不是不但皇族,便是咱們這些人,也得成了亡國之奴,想來那時候,可沒人同情咱們。”
薑灼少不得解釋了一句:“我隻是覺得,無論如何罪不及妻子,便是烏黎有罪,難道還得讓女人孩子,也跟著他被押上囚車?”
荀成還在門外站著,此時正跟幾名兵將模樣的人聊得熱絡,見薑灼二人出來,少不得蹦上前來,問道:“師父、秦太醫,可是那個匈奴小崽子給救好了?”
什麽小崽子,哪有你這般說人的。”薑灼瞪了荀成一眼,便自先上了車。
等秦宴跟著上了車,荀成也坐到前頭,不慌不忙地趕著馬,道:“大家夥可都聽說了,這一會隴西王立下大功,擒獲耶律拓身邊近臣烏黎,說是此人當初在匈奴勢力極大,誰都要給他三分顏色,不過後來樹倒猢猻散,新任單於更是厭惡此人,當日占了王庭之後,一道旨意便殺了烏黎府中上下幾百口,那會子烏黎正跟著耶律拓在白亭海坑咱們聖上呢!”
薑灼往車外靠了靠,問:“後來怎得烏黎之子得了救?”
誰還沒幾個忠心的手下,烏黎這麽大歲數,千傾地一棵苗,就隻得這一子,自是百般珍惜,後來他跟耶律拓從白亭海逃回匈奴王庭,耶律拓大勢已去,烏黎也顧不得別的,隻管著要找著兒子,後頭幹脆一走了之,聽說是與耶律拓兩人最後起了齟齬,就此分道揚鑣,一個不知下落,一個便偷偷進了咱們大靖。”
荀成,你這消息倒是靈通!”秦宴笑道。
方才你們進得裏頭,我在外麵可是打聽了不少。”荀成頗為得意。
倒是薑灼這下有些明白過來,烏黎之子的客忤之症,恐怕在匈奴王庭之時便已做下,後來隨著大人們疲於逃命,才延誤至今,看來烏黎說什麽孩子是被隴西王所嚇,還真冤枉了隴西王。
未料人還真不能想,薑灼等人剛踏進驛館,驛館的人便來報,說是隴西王來了,讓薑灼一回,便過去見他。
一時之間,薑灼便想起隴西王昨晚那句“促膝相談”,少不得也是好笑,既然人家有請,更何況這一位又是封主,便是懶得理他,薑灼還是要過去的。
不過畢竟是去見男客,薑灼想了想,還是讓荀成叫來阿珠,讓她跟著自己一塊,省得傳出去,惹來了是非。
薑灼被領進的是一處花廳,這會子已近夕陽西下,餘暉斜斜地穿透窗棱,灑進花廳當中,而此時,隴西王絕無一點架勢地靠在門邊,倒像是在欣賞遠處的落日之景,又像是在等著誰。
來啦?”瞧見薑灼過來,隴西王明顯眼睛一亮,見她抬起胳膊要行禮,隴西王一抬手攔住,口中卻沒說什麽好話:“最煩女人跟本王拱手,不男不女,瞧著眼氣。”
阿珠站在薑灼後頭,剛準備跟在薑灼後頭福身,被隴西王這話弄得一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隻好自己免了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