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洛瑩從紀錦深的公寓了無痕跡地離開，把車徑直開回家。

    車停泊下來時，洛瑩沒有立刻下車，而是撥出去一個電話，“你現在立刻去給我調查一下許諾的那個診所，破爛診所，我有的是辦法讓她在南城混不下去！”

    ……

    兩天後。

    穆氏辦公室，簡宇一早就在等待，男人西裝革履從專屬電梯裏走出來，簡宇迎上去，接過男人臂彎裏的大衣，道，“早上好，先生。”

    嗯。”他步履生風。

    簡宇眼神有點重，小碎步追上去又道，“先生，有個不太好的消息。”

    穆城腳步一停，銳眸看過來，“說。”

    簡宇打開平板ipad，念著那邊傳來的消息，“先生，紀錦深的公司今天看起來比較平靜，沒有預料中的方寸大亂，紀錦深似乎找到銀行肯給他另外貸款了，估計他會用貸來的新款，先把那30億還上。這樣就能保住新成立的子公司。”

    穆城聽完，濃墨的眉宇隻是微微一沉，神色不顯山水的寒峭了一瞬，又提步往辦公室裏麵走。

    把西裝外套脫下，扔在沙發裏，修長的身軀才轉過來，“昨天，還沒有人銀行敢給他貸款。30億也不算小數目了，他的流動資金卡在子公司裏，哪個銀行這麽大方，相信他的還貸能力，讓他去以貸養貸？”

    簡宇抬頭，看了眼總裁的側臉，似笑非笑，下顎卻有些削冷。

    她立刻道：“我這就讓安插在那裏的線人，想辦法接觸他們的核心，去查。”

    不用打草驚蛇。”穆城放言，點著桌麵，挺拔的身軀坐進大班椅裏，“安插個人不容易，紀錦深也不是傻子。”

    他拿起座機，揮退簡宇。

    簡宇低頭走出去，帶上辦公室的門。

    穆城斂著眼，打了幾個電話。

    他放下話筒，靠近座椅裏，點了根煙，深冽寒芒地眯起眼。

    十點鍾的會議結束後，簡宇被叫進辦公室。

    穆城起身，係了下領帶，抬手拿起西裝外套，“走。”

    ……

    軍區大院，穆家老宅。

    一樓後院花草室的書房裏，穆雲深瞧了眼桌上的盒子，又拿眼睛盯著對麵，“什麽東西？”

    外公，您打開瞧瞧。”紀錦深西裝筆挺地坐著，笑了下。

    穆雲深把拐杖遞給勤務員，放下手裏把玩的玉石，打開那個複古沉重的盒子，裏麵躺著一個紫砂茶壺，並不是分新，古玉色澤，氣質特佳，上有特別的書法雕刻。

    穆雲深摩挲了一下，矍鑠的眼底沉著，抬頭看紀錦深。

    紀錦深起身，走到穆雲深這一側，“是薛剛玉書法家親筆，我從管家叔叔那裏打聽到，您注意這個很久了。我給弄了來，知道您現在喜歡養花喝茶，這個沏茶，特別沉香。”

    穆雲深沒說什麽，碾磨著茶壺蓋，側首衝管家道，“你去沏茶，我試試。”

    管家笑了笑，小心的接過茶壺。

    書房裏隻有一個勤務員了，紀錦深抬起手放到穆雲深的肩上，給捶著，“外公，我媽說讓您注意點腿上的風濕，馬上過年了。”

    穆雲深歎了一聲，又掀眸睨了一眼，“你小子倒會投人所好。”

    膈了會兒又閉著眼睛說，“做事思慮周全些，一個新公司的成立，哪有那麽容易，這都是教訓。”

    是，我記下了。”

    勤務員接了個電話，從門口走進來，看了眼孫少爺又看了眼老爺子，神色有些猶豫，道，“老爺，二少爺的車在門口了，人已經進來。”

    穆雲深手裏磨動的玉石一停。

    紀錦深也放下垂肩的手，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沒說話。

    紀錦深掃了眼門外，隱約有腳步聲了，他看向書房的另一側，有一道厚實的屏風。

    外公，我去那裏。”

    穆雲深沉聲，嗯了一句。

    老管家的紫砂壺茶和穆城的身形同時出現在門口。

    穆雲深沒叫管家進來，拄著拐杖起身，“小城，怎麽在這個時間回來了？”

    他有自己的住處，南城遍布，況且兩個公司打理，平常很少回來的。

    上次穆雲深打電話，他都不回來！

    穆雲深看了兒子兩眼，心中閃過思慮，讓勤務員把桌上的棋收幹淨，“坐吧！”

    父親，這是和誰下棋呢。”穆城淡淡揚起一絲笑，修長身軀坐下來，長腿交疊。

    穆雲深摘下眼鏡，“隔壁李政.委，下著玩。快中午了，吃晚飯再走？”

    不問，他突然回來什麽事。

    穆城也不動聲色，點了下頭，環視了一下書房，看見老爺子要起身，卻道，“我陪您下一盤，不如就在這裏用餐。”

    穆雲深一頓，笑道，“你有這時間？”

    想擠出來的時候，也擠得出來。”

    穆雲深瞧著兒子眼底的似笑非笑，目光沒看向別處，重新坐下來，“下吧。”

    又吩咐勤務員，去備飯菜。

    老管家那壺茶在門口端了會兒，見穆雲深不下命令，準備走。

    二少爺卻像是偶然間看了過來，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年代久遠的紫砂茶壺，色澤挺好看，以前怎麽沒在父親的書房見過？”

    穆雲深撚動棋子，想了片刻落子，“最近有人送的。”

    有心，投您所好。”穆城淡淡說了這麽一句。

    穆雲深沒吭聲。

    他又說了一些穆氏的事，老爺子都聽著，大多回話，“這些你都能處理，能力很強，我老了，不用來過問我。”

    穆氏最近準備企劃一個大投資項目，各資金鏈都要收回來錢，父親，董事局裏我申請撥款30億，來做這個項目，您沒意見的話，我就著手辦了。”

    穆雲深撚棋的動作一頓，抬起目，“什麽項目一下子要這麽多資金？”

    跨國合作的。”穆城薄唇還是勾著那點笑，看向老爺子，深銳沉斂。

    穆雲深看著他好一會兒，道，“這件事緩緩，董事局裏的錢最近走了軍區那邊一些。”

    穆城不無意外地點點頭，沒有爭取，也沒問。

    這盤棋居然下到了下午四點，足足四個小時。

    老爺子的臉色有點僵硬，穆城慢悠悠地又喝了半壺茶，才挪動長腿，爾雅離開。

    書房安靜了一分鍾，老爺子拄著拐杖坐下來，命令勤務員去屏風後麵。

    紀錦深果然已經站的僵硬，腿腳水腫，穆城那樣敏銳，他在後麵一動不敢動，就這樣五個小時，整整五個小時！

    穆城，絕對察覺到了什麽，故意的？！

    穆雲深喝了口茶，臉色有些難看，看向紀錦深，“你和小城，最近沒弄什麽事吧？”

    紀錦深屏著氣握緊手指，“……沒有。”

    穆雲深沉吟一陣，矍鑠的眼底寒沉，“錦深，你目前還不是他的對手，掂量著點。你看你捅的婁子！”

    謝謝外公。”

    ……

    穆城從大宅裏出來，回到車上，簡宇一路隨行。

    男人上車後點了根煙，煙霧彌漫得整個車廂寒沉似霜，他情緒不動。

    簡宇卻有些義憤填膺，“先生，您這一番試探，讓紀錦深一頓好受，估計憋尿都憋了一下午！”

    穆城抽著煙，蹙眉睜開寒霜的眸，上午懷疑，下午證實，不是有什麽銀行肯貸款給紀錦深，而是老頭直接把30億挪動，塞給某家銀行，讓銀行貸款給紀錦深，美其名曰名正言順的貸款！

    簡宇低聲啐了句：“老爺子，這也太厚此薄彼。”

    穆城不發一言，咬著煙眯起逡黑的眼眸，渾身的凜冽氣場讓他不敢再多言，他卻似笑了一下，看著簡宇，“還沒習慣？”

    阿關一沉，這些年老爺子真的是……

    穆城撚了煙，沉然狹眸，“這麽個玩法？倒是讓我打起了精神，那就好好玩玩。”

    車裏，一片沉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