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見皇帝臉色略微僵硬了一下。

    殷不悔接著笑道：“要說當年皇上開疆拓土之時，身邊追隨的勇士亦不在少數。本王記得當初有位叫李威遠的將軍，一隻雙叉舞得虎虎生威，震得八方宵小不敢露頭……當時本王年紀小，隻是聽聞這位李將軍事跡就心生結交之意。卻不想等本王繼承了王位，李將軍卻已不在人世，每每想起都覺唏噓不已啊！”

    皇帝和太後齊齊麵色一變，淑嬪亦是大駭。

    錦榮和和碩照例是麵無表情，殷不悔亦是沒有覺得半點不妥，還笑著說：“可能老天為了彌補本王的遺憾吧，機緣巧合結識了這位同樣姓李的勇士。鎮國大將軍的確沒有讓本王失望，這些年南征北戰，立下赫赫軍功，實乃我殷國第一勇士！”

    殷不悔很是暢然，大口喝著美酒，道：“說來也巧，鎮國大將軍也來自嶺南，和李威遠將軍乃是同鄉！”

    皇帝麵色大變，枯槁的手指死死地拽住龍椅，手背上青筋暴露，渾身劇烈抽搐了一下。

    不等皇帝說話，錦榮再次站了起來，拱手道：“本帥雖在殷國效命，骨子裏卻留著大啟的血。殷國與大啟如今交好，兩國親如一家。眼下洛神來犯，本帥有意替大啟出征，就是不知啟王能否應許，也算讓我替啟國盡一點綿薄之力。”

    皇帝愣住了。

    太後也懵了。

    就連淑嬪也沒弄清楚錦榮的意思。

    殷不悔笑著站起來，遙遙地朝皇帝舉杯，道：“大啟和殷國結盟，我們就是最忠實的盟友。如今大啟有難，我殷國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再者說，我們鎮國大將軍畢竟出生在大啟，對大啟有特殊情誼。此次出征也是將軍主動請纓的，就是不知啟王是否能應允。”

    皇帝緩緩鎮靜下來，很快便忘了先前殷不悔的無禮，甚至忘了錦榮的身份。

    的確，眼下最緊要的就是和洛神國的戰役。

    洛神國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大啟接連丟失城池，此次若是不能給洛神國重重一擊，隻怕日後洛神還要來犯。

    光靠大啟的兵力是遠遠不夠的，如果殷國願意增援……

    皇帝的眼睛亮了起來，徹底忘了錦榮的身份。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重要的是眼下。

    “將軍願意幫忙，朕自然是樂意萬分。隻是我大啟軍隊一直是有專人操練，隻怕將軍突然接手會不適應……”

    “若是啟王答應，我殷國自會帶十萬大軍，協助大啟將洛神驅趕出境！”

    皇帝暢快至極，直接端了酒杯，連著敬了錦榮和殷不悔三杯。

    這頓宴席無比和睦，大家都喝得十分盡興。

    等到殷不悔他們出了宮，皇帝才將所有人打發了，與太後說起話來。

    “皇上不怕殷國使詐？”太後有些憂心忡忡。

    皇帝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太後，而是問太後：“皇額娘覺得那個海蘭普惠是和碩嗎？”

    太後想了想，臉上的褶皺更加深了，但是語氣十分肯定：“應當是。吃葡萄的動作和說話的語氣，與和碩一模一樣。”

    皇帝便笑了：“這麽多年她都隱姓埋名，這次卻隨殷國使團到帝京，且是在啟國危難的時候……”

    “當年……”太後打斷皇帝的話：“當年的確是我們辜負了她，她怨我們也是應當的。”

    皇帝卻不這麽認為：“和碩自幼生長在皇家，骨子裏流著皇室的血。她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麽，斷不會怨任何人。而且，當初去殷國和親，也是她自己願意的。和碩是個乖孩子，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太後想了想，歎了口氣：“皇上的意思是，這次有和碩在暗中幫助？”

    “皇額娘剛才沒有注意嗎？鎮國大將軍對和碩關懷備至……”

    “可那個鎮國大將軍和李家……”太後的話才剛脫口，就被皇帝否決了。

    “是李家人又如何，他若是覺得此仇非報不可，又怎麽會娶和碩？娶仇人的女兒？”皇帝成竹在胸：“而且聽說她進宮的時候，曾旁敲側擊地詢問皇後。若是一點都不念著我們，又何必去管皇後的死活，畢竟當初是皇後將她送進花轎的！”

    太後說不出話了。

    皇帝接著道：“兒子知道皇額娘在擔心什麽，皇額娘其實不必憂慮。兒子已經得到蛛絲馬跡，李錦繡已經回帝京了。以前是兒子糊塗，眼下想來，隻要李錦繡在西蜀王府，他錦榮就必須要護著大啟！”

    太後的臉沉了沉：“可是煜兒和她……”

    “皇額娘，機會是要製造的。看得出，宋煜是喜歡她的，她心裏應當也是有情的。隻要成為密不可分的一家人，大家就會捆綁在一起，他錦榮必須替他嫡親的妹子著想，我們大啟就會多一位最牢靠的盟友。”

    “還有和碩那邊，還請皇額娘派個老嬤嬤出去，送一點她當初喜歡吃的糕點。至少，讓她感受到我們的心意。”

    ……

    “怎麽，宮裏勞心費神送出來的，不喜歡吃？”

    錦榮坐在軟榻上看書，和碩盯著麵前的糕點發呆。

    糕點是湯嬤嬤送出來的，還溫熱著。

    想起湯嬤嬤討好中帶著恭謹的臉，和碩隻覺得胃裏一陣惡心，翻手就將糕點合上，直接扔了出去。

    錦榮笑：“多大點事，還鬧起了脾氣。”

    和碩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到軟榻邊，將他手裏的兵書抽掉，認真盯著他，問：“你和殷王今天那般讓他難堪，就不怕他一怒之下將你們斬殺在宮裏嗎？”

    錦榮大笑，摸了摸脖子：“他？他舍不得。”

    和碩就露出嫌惡之色來：“是啊。想起他今日那副奴顏媚骨的樣子，就覺得心裏惡心。一聽說你們願意幫他擊退洛神國，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以前總覺得他高高在上隻手遮天，現在……”

    錦榮突然摟了她的腰，狠狠在她臉上啄了一口：“生什麽氣，你現在和宋家已經沒有半點聯係，他再如何蹦躂，你隻管在邊上看著便是。”

    和碩這才冷靜下來，想了想，問他：“什麽時候去看錦繡？”

    “過幾日吧。等我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了。”

    “你……是不是不敢見她？”

    錦榮愣了一下，目光略微有些躲閃，很久之後才點頭，聲音突然低沉起來：“當初，我不該讓錦程去西蜀的……這些年，她那般艱難，我也未曾露麵，我這大哥……做的實在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