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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記起了父親大人第一次即將離別家人去征戰沙場前，曾經對他說：照顧好你的母親和弟弟，照顧好寒府。他或許還記得那一晚，他跪在父親大人麵前，立下的保護親人的誓言。

    可是，父親剛一出征，弟弟就丟失了。一丟，就是這麽多年。父親回來後，他忐忑不安，沒想到，父親卻並沒有責怪他，而是溫言安慰。可是，父親還沒來得及派人出去尋找寒墨語，就又被匆匆派上了戰場。

    一直以來，寒長禦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一顆心，被澆築得堅固而冰冷。

    原本，家庭應該是美好而充滿親情的，可是，他卻在母親的影響下，變得漸漸沉默寡言，變得心機重重，為了爭名奪利而不擇手段。他一直以為，照顧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守護在他們身邊，而是，不斷的讓自己變強，擁有更多的尊敬，更多的權利。

    那些年來，他目睹了無數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事件；小小年紀，卻學會了不苟言笑，隻是暗中察言觀色；有時候甚至連他自己也看不透他心中的城府到底有多深。他變得會掩飾自己，變得堅強，變得更有野心，對權利的*也在不斷的增長。

    他小小年紀，就開始學會了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像鐵人一般不休不眠的在校場練武，頭懸梁錐刺股的瘋狂攫取著一切能接觸到的知識，甚至為了學到更多，和皇子交好，又不擇手段的引起了還未及笄的公主苻容熙的青睞。順利的進入了南書房跟著太傅學習。

    而母親的願望，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即使他早已經做得超越常人了，可是得到的，卻依舊是稍有不慎就會得到的鞭打或者其他嚴酷的懲罰。

    當那一天，接觸到寒墨語的時候，他才知道。他需要的。原來是這樣一種溫暖的親情。於是，他不顧一切的去尋找這個孩子。當這個孩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自己卻熟視無睹。甚至還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去嘲弄過這個被母親遺棄了的孩子。

    可是如今想起，才發覺，自己是多麽的狹隘可笑。那個孩子。是自己的親生弟弟，母親遺棄了他。自己卻對他不管不顧，任由他缺衣少食，無人關懷。可是，這樣的弟弟。卻依然能夠在他被罰的時候，笑著從懷裏掏出那塊用紙包的好好的方糖，那個孩子舍不得吃的方糖。這樣的糖。盡管在他寒長禦的眼裏，是那樣的一文不值。用之不竭，取之不盡。

    “我第一次見到寒墨語的時候，是在我剛滿七歲生日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居然也是寒墨語的生日。隻不過，他比我小了足足有四年。我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我的詫異——那個和我同一天生的、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居然和我有著天壤之別的待遇。我有的隻是驚愕，還有不解。然而，我卻很快的忘掉了這個孩子……”寒長禦的眼睛裏已經有了些許的醉意。

    那一天正是黃昏。天空微白，一輪紅日掛在天邊，正在一點一點的下沉。

    之前的一連十天，寒長禦都被母親關在書房裏讀書，門外有侍衛看守，日常起居靠婢女照顧；吃喝拉撒睡都在裏麵，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了。隻因為背詩的時候，走了一點神。那日，母親奪過先生的戒尺，狠狠的在他手心上抽打了數十下，當時他的整個手心都立刻紅腫得像是貼了兩塊年糕一樣了。可是母親還覺得不夠，還要他在書房裏把先生教過的每首詩每篇賦抄寫一百遍。

    寒長禦有時候覺得母親相當不可理喻。從兩歲起，就教他禮儀、識字，到四歲的時候，詩詞、歌賦、天文、地理、兵書無一不學，還逼他彈琴，吹簫，學棋，學畫，騎馬，射箭，舞劍……

    總之，別人學的，他要學；別人不學的，他也要學。這樣非人的生活，自兩歲起到現在，已經持續十幾年了。他也是人啊，也要休息，也要有自己的空暇時間，也要有自己的喜好吧！

    可是，他常常覺得，母親似乎忘記了這些，忘了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孩子，忘了他也會貪玩；他覺得自己過著甚至連奴隸都不如的悲慘生活，沒有快樂，沒有空閑，沒有自由。

    相反，弟弟似乎像個沒人管的孩子。從生下來到現在，寒墨語一直跟著母親的貼身丫鬟莫春蘭生活，母親都很少過問他；不用讀書，也不用被逼著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寒長禦一直想不通這件事，他有時候會猜，是不是因為他是長子，所以才要擔負更多的責任？或許，是弟弟資質太愚鈍，身體又殘疾，根本沒利用價值？但是，他隱約覺得，事情遠非他想象的那麽簡單；而他又一時說不清楚。但，即便這樣，他有時候竟然會羨慕這個白癡一般的弟弟。

    被關的那十天，他每天都睡不著覺，在屋子裏暴走，把書撕成了一堆碎片，他恨這樣的生活！爵位都會世襲的，他又不要考狀元，母親為什麽對他這樣嚴厲呢？他越想越是想不通，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她為什麽就要自己做那個最最優秀的人呢？她難道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嗎？

    被關的第十天，是他剛滿七歲的生日，不過他幾乎忘的一幹二淨了。因為他這十天以來都足不出戶，吃喝拉撒都在屋內，所以打掃房屋的侍婢來的異常的勤快，幾乎是每隔三個時辰必來一次，把屋裏弄的幹幹淨淨，並且會點上熏香。即便如此，也讓有著輕微潔癖的寒長禦煩悶不已。

    在被關的第十天，有個侍婢趁送茶點的時候，悄悄的送過來一個紅色的圓形小木盒，說是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才恍然記起，原來，那一天居然是他的八歲生日。不過，母親顯然是忘記了。

    他打開了那個盒子，兩隻油光晶亮的烏黑蛐蛐，正舉著胡須相互耀武揚威，不停的吱吱叫著，有趣極了。

    “禦少爺，奴婢聽說您這幾天悶的慌，特意給您帶來了這個。聽公子哥們說，這個是時下最流行的玩意，這個紅腿的蛐蛐，是最厲害的品種呢，聽說外號叫<打遍天下無敵手>呢。”那侍婢悄悄的說道，甚是得意；

    聽那蛐蛐叫的歡了，寒長禦連忙將蓋子蓋上，說道：“你先下去吧。”

    那侍婢猶豫了一下，又說：“少爺，您悶的時候，就偷偷玩一下。但是一定要記得，萬一有人來的時候，一定要蓋住藏好了，千萬不要讓別人看見了。奴婢先告退了。”

    寒長禦對鬥蛐蛐並不感興趣，他呆呆的望了那蛐蛐相鬥很久。有人來敲門的時候，他慌忙把蛐蛐藏了起來。

    仆役進門後，立刻發現了，勸說道：“大少爺，請容奴才說一句。雖說鬥蛐蛐在公子圈裏時下很流行，但是，玩物容易喪誌。況且，如果讓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懲罰少爺你了。”

    寒長禦皺皺眉，蛐蛐放在他這裏，遲早會引來禍事。他知道如果被發現的話，那倒黴的第一個人，不是他，而是送給他蛐蛐玩的那個侍婢，一定會被母親以引誘主子沾染不良習氣而被懲罰的。

    所以，他馬上答應了，並要求親自出去將蛐蛐放了。

    仆役說：“那好辦，讓奴才一腳踩死，不就萬事大吉了嗎？請交給奴才去處理吧。”寒長禦怒目圓睜，道：“本少爺不殺生的，你不知道嗎？！再說了，若要被發現了如何是好？”

    他又說：“隻有我，才能悄悄的把它藏起來，就算被發現，我也會讓大家保守秘密。好歹我是寒府的大少爺，除了母親，沒人敢把我怎麽樣。你們兩出去，萬一被人撞見怎麽辦？能脫得了幹係嗎？再說了，過了今晚，為期十天的懲罰也就結束了。現在已經過了午膳時刻了，暫時不會有人過來。而且我也就出去片刻而已，保證一炷香的時間內一定回來。”那兩名仆役相互看了看，同意放他出去了，千叮萬囑的告訴他一定要快去快回。

    寒長禦這才好不容易脫了身，放生了那蛐蛐後，趁機在花園裏閑逛了一會，就匆匆往回趕。寒長禦穿過長廊，一溜煙跑進了自己的清風居，忽然，他遠遠的看見花叢間飄過一抹紅；定睛一看，心中大叫不妙：母親來了！

    他連忙躲在了假山後。母親在他的房間門口停住了腳步，寒長禦看見倆個仆役向母親施禮，心跳加速起來，生怕母親推門而入。然而，母親並未進屋，而轉身向寒長禦藏身的這個方向走來。

    寒長禦直冒冷汗，連忙躲了起來，慌不擇路的闖入了一座小院。那個時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同母的嫡親弟弟寒墨語。

    怎麽辦？藏哪裏好呢？寒長禦左右張望。正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小哥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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