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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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綁在長凳上的寒墨語,緊緊的咬著嘴唇,不去看母親;正試圖努力不讓淚水湧出。她伏在長凳上,身體微微顫抖。前一世,她一直以為,母親冰冷而嚴厲,才是對她的愛;可是今生,有了寒長禦這個哥哥做比較,她才知道,母親原來也有著溫柔的一麵!隻是,那種溫柔,隻是對著寒長禦一個人!
“母親,請您原諒寒墨語!不然孩兒將長跪不起!”寒長禦直著身子跪在寒墨語旁邊,望著寒夫人。
“誰要你管?!”寒墨語忽然吼道,含著淚的眼睛裏將要噴出火來:“滾遠一點!!不要在這裏假惺惺了!裝給誰看?!要打便快點動手,最好把我打死才好!”
寒長禦一怔,跪在那裏不說話了,沒有回頭去看寒墨語。
寒墨語卻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感到一絲後悔;低下了頭,不敢再去看哥哥。
寒夫人卻因為這句話而怒火衝天,喊道:“狗奴才們,還愣著做什麽?!給我狠狠打!打死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氣死我了!”
第一鞭子抽下來了,寒墨語隻聽得耳邊一陣呼嘯的風聲,身上便突然一陣麻木,那陣麻木轉而變成了雷擊般的劇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差點暈過去。她咬著牙,還沒做好準備,一鞭又一鞭就向他周身襲來,快的像雨點。
她垂著頭,不再去看母親的臉;那無情而冷漠的眼神,會讓她更加疼痛。然而,她不經意間,卻看到哥哥仍舊跪在那裏。心裏一震。就那樣,如此高傲的寒長禦,那天卻為了她,跪了半個下午。
那個時候,寒墨語咬著牙迎接著一鞭又一鞭的劇痛,原本充滿恨意的眼睛,卻因為寒長禦而漸漸消退。在她挨打的時候。寒長禦就像一根石柱一樣。一直跪在那裏,任誰勸、任誰扶都不起來。一直,一直陪著寒墨語。讓她慢慢覺得好安心。
他們兩就這樣,一個端跪著,一個咬緊牙關趴著,卻誰也不看誰一眼;卻一點點。愈加真實的感到了彼此的存在。那個時候,寒墨語就決心跟寒長禦和解了。她想要好好的珍惜這份親情。
可是,如今,等她做出努力的時候,卻發現寒長禦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對她視而不見;讓她感到委屈而尷尬,就像是熱臉貼了個冷屁股。
……
這天黃昏,寒墨語專門在清風居的必經之路等寒長禦。當寒長禦再次視若無睹的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她跑上前攔住了他道:“為什麽躲著我?為什麽不看我?為什麽不和我說話?”
寒長禦卻沒有說話。轉身要離開,寒墨語又擋住了他的去路,大聲說:“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對,請你原諒我!”說完了這句話,寒墨語滿臉通紅。
沒有人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撕破了臉上偽裝的麵具,終於說出了口。這是她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對別人道歉。
她是一隻受傷的膽小的刺蝟,卻氣勢鼓鼓的向四麵張開著尖尖的刺,故作凶悍強大,掩飾著內心的脆弱;久而久之,這張凶悍的麵具卻牢牢的和真實的她融為一體,再也難以揭下了。
如今,她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氣,親手扒開了那張凶巴巴的麵具,盡管扯爛了她的肌膚,流淌出血來,讓她鑽心的疼痛。讓她能夠鼓起這樣的勇氣的,就是那個人,寒長禦。
寒長禦的臉上卻很平靜,看不出一絲波瀾。他們就這樣僵持了很久。氣氛變得很尷尬。寒墨語又一次打破了沉寂:“為什麽不和我說話?!為什麽不揍我?哥哥,你要是恨我的話,就揍我吧!狠狠揍我一頓好了!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隻要你能消氣,你怎麽打我我都不會還手的……”
她低下了頭,聲音變小;臉色微微發紅。她撕破了凶悍霸道的偽裝,露出了柔弱和怯懦,以及如冰片一樣脆弱的心,一碰就破。平日裏沒心沒肺的囂張不見了,如驢子一樣的倔強不見了,像氣鼓鼓的刺蝟一樣的尖酸刻薄也不見了……
“我為什麽要揍你呢?一直以來,是你在恨我,而不是我在恨你。”寒長禦緩緩的說,此刻的他感到身體又是一陣虛弱無力、眼冒金星;他卻強裝著,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我還有事,請你讓開。”
“我不讓開!”寒墨語說,恢複了她蠻橫的樣子:“我就要纏著你!直到你不生氣為止!”
“我生氣了又有什麽關係?不生氣又如何?或者,像你所說的,我們天生是仇人,不該是兄弟。”寒長禦平靜的說,並沒有看她;說完,徑直緩緩走開了。
寒墨語望著寒長禦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你恨我了,是不是?就像我恨你一樣。你真的開始恨我了嗎?”可是,卻沒得到回答。
寒長禦走了幾步,卻幾欲昏倒;他站定了,閉了眼睛;片刻,又緩緩睜開。繼續向前走去。自從那日嗅到天星蓮的花粉之後,寒長禦就開始覺得渾身無力了。
那一日落水後,大夫把了脈,卻也沒察出什麽異常來,隻說他受了風寒,吃幾副驅寒的湯藥就好。可是寒長禦自己卻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一日不如一日來,似乎見風就倒。
而寒墨語見寒長禦不搭理她,轉身向靜水湖跑去,站在湖邊喊道:“你到底要我怎樣做才肯原諒我?如果我死了,你就能原諒我嗎?是不是?我們倆,天生就該隻有其中一個人活著;是我的存在,妨礙到了你,是吧?本來,這所有的一切,都該理所當然是你一個人的,可是我,卻不甘心,一直在搗亂著,在試圖爭奪你的東西!是不是這樣的?你告訴我!!”
可是,寒長禦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走著。
寒墨語咚的一下跳到湖中,可是厚厚的冰麵像大理石地板一樣結實;她跑到湖中央冰麵最薄的地方,朝寒長禦大聲喊:“我要走了,離開這裏!哥哥,你再也不用因為有一個殘廢的弟弟而感到羞恥了!全家上下也不會了!”
說罷,狠狠跺腳,晶瑩剔透的光滑如鏡的冰麵立刻裂開了一個大口子,寒墨語掉了進去。
聽見身後“噗通”一聲落水聲的時候,寒長禦站住了。他恨恨的想要再次邁開步子走開,雙腳卻像是被牢牢的釘在了地麵上一樣。
“真是的!”他咬著牙,原本平靜如水的心,卻一下子翻湧得抓狂起來;他此刻恨不得撞到牆上去。不管那個孩子是不是再次惡作劇,不管那個孩子是不是想再次傷害自己,欺騙自己,他寒長禦,還是不由自主的扭過頭去,還是忍不住朝著結冰的靜水湖跑去。
冰冷刺骨的湖水立刻包圍了寒墨語,浸透了她的全身;她想要呼喊,卻凍得顫抖的發不出聲音來。她想要掙紮,卻發現更劇烈的寒冷向她襲來;身上的鞭傷還沒有徹底好,本來就單薄的身體因為疼痛而更加無力。
她伸出手,試了幾次,卻抓不住滑溜溜的冰麵;她絕望的伸開雙臂,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喝了幾口冰水,不再掙紮。寒長禦已經走遠了吧。她想。心裏卻湧起一股悲哀。現在,我就要走了,他原不原諒自己,也沒有關係了吧?……
身體的疼痛,逐漸變成了麻木;她甚至已經感覺不到肢體的存在了。原本無比溫柔的水,如今卻像野獸一樣,向她凶神惡煞的撲來,將她吞沒……意識,也隨之模糊起來……
我,是不是,就要離開了呢?嗬嗬。她閉上眼睛,竟然覺得無比安詳。之前,她還感到極度的寒冷和恐懼,此刻,卻覺得有一股暖流漸漸湧上她的心頭;身體早已經麻木,他的大腦也開始陷入昏睡狀態。
這樣也好。再也不必承受那種痛苦了。她微微一笑,心中竟然湧起一絲悲涼。
前世,她深愛著那個男人。今生,她依然深愛著那個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卻變成了自己的親哥哥。她就算是換回了女裝,又能如何?難道,要昭告天下,她無恥到對自己的親哥哥產生不倫的情愫?
不,不能!她搖搖頭,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辦。難道說,她依舊要像前一世一樣,做個那人的朋友,兄弟,保持著距離,不敢絲毫吐露出半分情誼嗎?難道,她今生也不能打破這樣的怪圈嗎?
她恨這裏。她恨生在這裏。她要離開,獨自一個人,去一個遙遠的地方,讓他們再也找不到她。記得,自從她回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開始,就產生了這樣的恨意,她想離開這裏去遠方流浪,卻又沒辦法離開;這種無力感,竟然伴隨她走過了每個日日夜夜。
然而,她從來沒想到過,自己竟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竟然要在這樣的寒夜,孤獨的凍死在自己家裏後花園的靜水湖裏。這樣的方式離開,還真是可笑吧?不過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也沒人會傷心,沒人會記得吧……嗬嗬,這樣也好……
等到下一世,如果有緣的話,再相聚吧……
寒墨語漸漸的陷入了昏昏欲睡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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