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荒蕪之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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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荒蕪之園
薛靈兒不明所以,沈仲安按著寒墨語說道:“您已經餓了三天了,身子還虛著呢。再說那園子已經被一把火燒光了,你還去那裏幹什麽?”
寒墨語皺著眉,似乎在努力抑製奪眶而出的淚水,她說道:“我就是想去看看。”
“那裏花草都被燒成焦炭了。現在是一片焦土,什麽都沒有了。”沈仲安說道。
“我知道。”寒墨語擰眉道,然後扶著木柱下了床。薛靈兒連忙幫她穿好了外衣。
“帶我去。”寒墨語說。
沈仲安不再阻攔,而是給了薛靈兒一個眼神,然後俯身要背寒墨語:“上來吧,我背你。”
“我能走!”寒墨語冷聲說道。沈仲安隻好站了起來,跟在寒墨語的身後出了門。
……
曼陀羅花園很快就到了。
遠遠的,目光所觸及之處,都是一片焦黑。園子外麵的樹木毫發無損,上麵掛著一條條的細線,細線上掛著一張張黃色的咒符,將這座化為灰燼的園子圍了起來。踏過了一條新鑿的兩米寬的防火溝壑,寒墨語的腳踩進了這片焦黑的土地之中。
園子中呈現出一種死寂,除了焦土,似乎看不到任何活物。沒有了院門,沒有了茅屋,更沒有了滿園嬌豔欲滴的花朵,隻剩下了一些被烈火燒成黑色的殘垣斷壁,以及院中央的兀立起來的一座孤零零的新墳。那是葬身在這片花園中的所有人的屍骨的合葬。沒有人能夠想象,這片死亡了的土地上,曾經是多麽的生機勃勃,綻放著絢爛的生命。
寒墨語望著這一片變成了死寂焦土的園子,竟然覺得渾身發冷起來。
“那天。將軍大人用他最珍愛的曼陀羅花給這些人做了陪葬,命人一把火燒光了這個花園,等大火熄滅後,將所有的灰燼都收集了起來,一起埋葬在了這裏。”沈仲安輕聲說道,一麵伸手拉住了寒墨語:“我們不要再往前走了,就站在這裏吧。”
寒墨語茫然的望望身後不遠處黃色的咒符。怔怔的問道:“為什麽?你害怕進去嗎?”
沈仲安點點頭。說道:“死了這麽多的人,沒有人不害怕的。大家都人心惶惶的,都說這園子裏鬧鬼。不過將軍大人不相信這些。這咒符是聶管家跪在地上求了將軍大人兩天兩夜。將軍大人才同意將這些咒符掛上去的。那一天還做了場法事。”
“可我不怕。我隻覺得……隻覺得悲傷……”寒墨語說道,她望著那一座孤墳,像著了魔一般邁開了腳步。沈仲安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她牢牢的拽住了。
“不要再往前走了!這地方出了這麽多事。我總感覺有些不好。”沈仲安說道,“你要過去幹什麽?”
“找找看。娘的屍骨或許還在這裏。”寒墨語說道,眼裏湧出了一層水霧。
“沒有了!你清醒點好不好?!這裏都被燒成灰燼了!然後被一把土埋了!什麽都沒有了好不好!”沈仲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容易動怒。可是,當他吼完之後,又有些後悔了。他盡量用溫柔的聲音說道:“墨語少爺。我們回去吧。好麽?這裏風大。”
寒墨語目光直直的望著那座新墳,呆立了很久,說道:“她在這裏一定很不快樂吧?我知道她一定不喜歡這裏。我想帶她回去。回到原本屬於我們的地方。”
“這件事我一定會幫您辦妥的!少爺,我們先回去吧!”沈仲安說道。
“少爺?哈哈~~~~哈哈~~~~~”寒墨語突然笑了。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笑了好久,她轉過頭來說道:“不要再這麽稱呼我了!這樣會讓我覺得厭惡!厭惡自己!我跟這家人沒有任何關係,請不要再叫我什麽少爺啊,少爺什麽的了。叫我的名字,叫我墨語。”
“少爺,你怎麽會這樣說?寒家,再怎麽樣都是你的家啊……”沈仲安說道。
寒墨語冷冷的轉過頭來,“不行嗎?”
“可以,當然……”沈仲安連忙回答,“我知道你失去了蘭姨,很悲痛,可是……”
“還有,你知道我的母親被埋葬在哪裏了嗎?”寒墨語轉頭問道。
“也許,是城北的亂葬崗吧……那裏原本是一個墳場,後來很多窮人或者奴仆死後,葬不起或者沒有家人的,就會被送往那裏。我隱約聽聞府裏的仆役們說過那裏。”沈仲安皺著眉說道,他實在想不出什麽更委婉的說法來形容那個傳聞中的人間地獄。
“我要去那裏。”寒墨語說著,就要轉身走。她不能夠讓莫春蘭死了之後,屍身還散落在兩地。
“寒墨語!”沈仲安死死的拽住寒墨語,將她拉住:“不要這個樣子好不好?蘭姨已經死了有一年多了!經曆了一個漫長嚴寒的冬天,一個寒意料峭的春天,還有一個秋天,你覺得她的屍骨還會在那裏嗎?”
“就算當初她真的在,可是早已經被饑餓的野獸叼走了!亂葬崗是什麽地方?!你懂不懂?!說白了就是一個天葬場!”沈仲安這次沒有壓製得住自己的怒氣。
他伸出手來,緊緊的將寒墨語抱在了懷裏:“不要再折騰了,蘭姨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天葬也挺好的,什麽都不會留下,傳說被什麽動物吃了,來生就會變成什麽動物。隻要不變成人,不是也挺好的嗎?為什麽一定要變成人呢……”
寒墨語呆呆的站著,任由沈仲安死死的抱著自己。她的眼淚就如同噴湧而出的潮水一般,傾瀉而出,奔騰不息。起初隻是任由眼淚橫流,漸漸的她開始小聲抽泣,到後來,就變成了嚎啕大哭了。
沈仲安抱著已經站立不直的寒墨語,讓她伏在自己的膝上哭泣。他一麵輕輕的撫摸著寒墨語的秀發,一麵喃喃的在她耳邊小聲說著安慰的話。
寒墨語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漸漸的累了,然後哭聲漸漸變小,最後隻剩了抽泣聲。沈仲安抬起頭望望剛升起來的月亮,將已經熟睡的寒墨語抱入了懷裏,然後輕輕的起了身。
“墨語,你放心,我一定會給蘭姨建一座墓的,哪怕是衣冠塚也好……”沈仲安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