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1. 身上的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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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春天,院子裏桃花開得異常繁盛。一大片一大片的,像極了天邊的紅雲,也像極了美人腮邊飛起的紅暈。但是,寒墨語卻望著滿院子靜靜的盛開著的桃花,心裏有一股“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傷感。

    自從這場變故後,寒禹覺將軍被流放到了遙遠的荒蠻之地;而寒長禦,也成為了皇子,改了國姓,搬進了專門為他修建的府邸。就連寒禹覺的兩個妾室秋姨娘和黃姨娘也離開了寒府,於是,這偌大的寒府,竟然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了。

    時光,仿佛又一下子倒回了小時候那些孤獨寂寞的日子。寒墨語竟然一下子不適應了。仆役們每天看到的,隻是她一副沒心沒肺滿不在乎的模樣;卻沒有人知道,寒墨語的心裏,其實是那樣的脆弱。

    她其實一直都沒有變,她還是小時候那個害怕孤獨的、極度渴求著愛和溫暖的孩子。可是,卻沒有人能夠給她這份她想要的溫暖。她那一顆冰冷的心,四處搜尋著哪怕一絲絲的溫暖。可是,她卻是那樣的要強,那樣的好麵子,她掩飾著,倔強的不肯讓任何人窺視到自己柔弱的內心,也不肯讓別人看到她像瀕死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拚命的索求溫暖的心。

    她甚至,曾經因為嫉妒而那樣的恨著自己的親哥哥,可是,當看到苻長禦竟然那樣拚命保護她的時候,她的那份恨意消散了,她心裏的冰川融化了,她狠狠的撕掉了臉上偽裝麻木的麵具,第一次在別人麵前暴露了真實的自己,脆弱而溫柔的自己。

    如今,疼愛著自己的父親遠去了天涯,可能此生再也無緣見麵;而成為皇子的哥哥,也鮮少回家。母親寧胭脂,也開始常常夜不歸宿,寒墨語見到她的次數似乎越來越少了。自從父親被流放後,早就看他的妾室不順眼的寧胭脂,立刻趕走了那兩個女人,於是,這個偌大的寒府,竟然顯得空蕩蕩起來,就像寒墨語被掏空的心一樣。

    寒墨語至今還記得秋姨娘離開寒府,和女兒寒淩霜依依惜別的情景,讓人看了都要心碎。自從秋姨娘離開寒府後,寒淩霜就開始變得無比的安靜起來,無論做什麽事情都似乎非常小心翼翼。寒墨語剛開始還常常去逗那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可是後來,漸漸的不再靠近那個孩子了。因為,那個孩子的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是一股沉重的與她年齡不相稱的憂傷,讓寒墨語喘不過氣來。

    無邊無際的孤獨,如長河般,在寒墨語的心底靜靜的流淌著,不能夠停息。寒墨語常常一個人的時候,會想起養父乳母,父親,還有哥哥。有時候也會想起秋姨娘眼底深藏的哀傷和恨意。但寒墨語想得最多的,還是哥哥苻長禦。

    苻長禦那淡然的微笑,在寒墨語心裏,卻像一個燃燒的火球,炙熱的太陽。讓寒墨語止不住的想要靠近,再靠近一點。她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哥哥那種溫柔的眼神,她知道,哥哥那種高傲的表情下麵的,是和他一樣的脆弱不可觸碰。她常常會想,哥哥那種不屑一顧的高傲,是不是,也如她的張牙舞爪一樣,是一種外強中幹的表現,是一種弱者的偽裝?

    這種同樣的脆弱,讓她向哥哥的心貼近。可是,如今,寒墨語卻不得不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強迫自己疏遠那份自己渴求的溫暖。不為別的,就為那一眼不該看見的一瞥。她沒法忘記,那一天,她看到的景象。沒法忘記那衣衫淩亂,四肢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寒墨語抱著雙膝,光腳坐在席子上,隻著了褻衣的身上,披著一件薄衫;眼睛癡癡的望著那一壇濃酒似的池塘,竟沒有注意身後的來人。

    苻長禦站住柱子後,望著寒墨語越顯單薄的背影,他覺得,在寒墨語身上看到的是越來越多的寂寞。他甚至不敢去看寒墨語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像寒潭的水一樣幽深,看不到邊際。自從寒禹覺被流放後,苻長禦就以皇子的身份接替了寒禹覺的位置,當上了將軍。

    苻長禦終於如願以償。如今,剛剛舉行過弱冠禮的苻長禦擁有了自己的府邸,也到了娶妻的年齡。這些天來,皇宮中差人送來了一張張美女的畫像,來來去去的宮裏人踏破了苻長禦府邸的門檻。

    那些被送來的畫像,一個個都是美若天仙的官宦貴族家的嫡出小姐,有的看上去尊貴而清高,有的看上去溫柔如水,有的看上去精明強幹,還有的看上去純真浪漫;但卻竟沒有一位姑娘中他的意。

    雖然有了自己的王府,但是苻長禦還是常常會回寒府,帶一些珠寶珍奇給母親;有時候,呆幾分鍾就走,連茶都不喝;有時候卻會留下來,到自己原先清風居的臥室過夜。為的,卻隻是多看寒墨語一眼。

    苻長禦卻不知道的是,寒墨語的心中也如同他一樣空蕩,她常常在沒人的時候,到空曠的角鬥廣場唱歌,就像當年尊貴的皇子慕容凰所做的那樣。而歌聲,也無法帶走她積聚已久的寂寥。

    苻長禦就這麽,靜靜的站在寒墨語身後,久久沒有出聲。有多少次,他竟然會湧起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要緊緊抱住那個單薄瘦弱的身影,牢牢抓住那纖長細弱的胳膊,將他的骨頭嵌入自己的胸膛,不放開手。雖然,他每次都克製了這種衝動,可是那種難忍的感覺一直在他的心底叫囂著,讓他幾乎要發狂。他有時候,會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以前,是兄妹身份的阻隔。現在,卻更不行了。因為,他們之間,有了新的隔閡。對於寒墨語來說,那隔閡是苻長禦的背叛;而對於苻長禦來說,那隔閡,是他的宿命。

    他不願意和寒墨語再有糾纏。他想趁著遠離寒府的機會,慢慢疏遠她,冷落她,放下她。然後,當那一天不得不來臨的時候,他動手的時候不會那麽顫抖。不過還好,他得知苻容熙被取了鏡子碎片後竟然還活著,心裏也有了一些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