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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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花樓的嬤嬤見送來的不是個死人,於是滿心歡喜的走了出去,叫姑娘去了。樂文當夜,沈仲安解了毒,渾身酸軟的從檀香暖帳中蘇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邊糾纏著兩名千嬌百媚的美女的時候,嚇得魂不附體,連忙驚叫著從床上跳了下去。

    美女醒了過來,調笑著起身朝沈仲安攬去,一麵嬌聲叫道:“公子你昨夜好厲害呀……”沈仲安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一把扯過了自己的衣衫,手忙腳亂的套在了身上,然後就飛奔了出去,驚慌失措的回到了寒府。

    寒府裏,寒墨語還沒有睡。她脫下了青色的粗布長衫,隻剩了裏麵的白色裏衣,坐在巨大的梳妝鏡前望著自己,一手摸著胸前佩戴的朱紅色念珠。

    她原本白瓷一般的臉上慢慢恢複了一絲血色,那天藍色的妖冶的藤蔓花紋也已經淡去了不少,眼睛也從血紅色變成了幽深的栗紅色。隻是,頭上依舊是那一頭雪白而又蓬鬆的頭發,以及粉嫩的長著白色絨毛的尖尖的耳朵,讓她看起來依舊像是個妖怪。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心裏湧起一股兒說不清的悲哀。她原來,真的是個妖怪啊。像她這樣的妖怪,又怎麽能夠跟一個凡人獲得幸福呢?故事裏都說了,凡是這樣的妖怪,和人類在一起的話,必然會遭到天譴,給那個人帶來不幸的。

    寒墨語閉了眼,流下一滴淚來。無論怎麽樣,我還是不能夠和你在一起啊!長禦……她感到自己的心在顫抖著,讓她覺得分外的疼痛。她還是不能夠輕而易舉的接受自己是妖怪而不是人類這個事實。

    苻長禦被一股充滿誘惑的靈氣所吸引,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寒墨語所住的流雲居正殿門外。他有些神情恍然的正要推門而入,卻被一陣更加清晰的靈氣所驚到了。沒有了妖氣的掩蓋,寒墨語身上的靈氣更重,就像是一個南方進貢的奇異蜜果一樣,朝外汩汩不斷的散發著甜蜜誘人的氣息;這樣引誘是如此的致命,讓苻長禦像是著了魔障一般追隨而來,一顆心蠢蠢欲動,想要捅破她的心髒,剝開她的血肉,將那靈氣從她的體內生生的扒出來。

    苻長禦閉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抑製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心,然後縮回了推門的手。自從獲得冰刃後,他就發現自己每當遇到這樣的靈氣,血液裏就會開始沸騰,湧動,讓他無法抑製住自己想要剖開那個人的心髒的衝動。

    今天,這樣的靈氣愈發的濃厚了,濃厚的有些出奇。那靈氣吸引著苻長禦,讓他的心髒狂跳著,久久不能平靜下來。和平時不一樣的是,這次靈氣的源頭不是一個點,而是一個立體麵,像一張巨網一樣籠罩著整個流雲居的大院。

    苻長禦慢慢朝後退了幾步,然後仰頭望著寒墨語所住的殿宇。靈氣穿過屋頂的瓦片,從殿宇裏麵泄露了出來,射出了一道道閃耀的光芒。就連那殿宇上空的空氣似乎都在躍動,仿佛跳舞一般,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的分明。殿宇上空,那靈氣組成了一條寬闊而明亮的緞帶,從寒墨語的主臥連接到了另一座房屋上。兩座房屋仿佛相互呼應一般,靈氣時強時弱。

    苻長禦皺緊了眉頭,努力抑製住自己內心狂熱的殺戮衝動,順著那道靈氣的方向,走到了院中另一座房屋麵前,推開了大門。裏麵,燈火通明。背對著大門盤腿而坐的,是一個青衣的小和尚,見有人進來了,他停下了手中撚動的念珠,轉過身來。

    那是苻長禦從香積寺帶來的那個小和尚,念青。隻見他回過頭來,緩緩的站了起來,用一雙洞察秋毫的眼睛望著苻長禦。

    苻長禦額頭青筋凸顯,他滿腔怒火的提著劍走到了念青小和尚的麵前,揪住他的衣領喝道:“你究竟想幹什麽?!”

    念青小和尚卻露出了一個蓮花般的笑容,似乎很天真的問道:“你終於來殺我了嗎?”仿佛問的不是血腥的殺戮,而是問院子裏的花開了嗎這樣令人愉悅的問題。苻長禦一怔,怒火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鬆開了手,念青小和尚跌落在了地上。

    念青小和尚緩緩的從地上爬起,繼續微笑著說道:“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是來取走我性命的那個人。而寒墨語,則是可以救我的那個人。可惜的是,師傅算錯了,寒墨語現在妖力散盡,仙力卻尚未覺醒,根本無法救我。”他說完了,眼睛微微一眯,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仿佛瞬間被霧氣所迷蒙。

    “你來寒府,究竟有什麽目的?!為什麽你一來,寒墨語身上的靈氣更加的重了?你究竟想做什麽?!”苻長禦緊握著寶劍喝道。剛剛,就在他想要推開寒墨語房門的那一刻,忽然感到靈氣如同海浪一般洶湧著撲麵而來,讓他幾乎抑製不住心中攫取的衝動,差點兒就拔出了冰刃。

    他想,是不是這小和尚來了這裏,和寒墨語身上的靈氣相互吸引和呼應,才會增長的這麽快速?不管怎麽樣,如果靈氣再這樣增長下去,恐怕事態就不是他能夠控製得了的了。因而這個小和尚這個時候來到寒府,在苻長禦看來,是有著可怕的目的的。

    念青小和尚看清了苻長禦的心思,忽然嗬嗬的笑了起來,將手伸進苻長禦的衣襟。苻長禦一驚,朝後退了半步,卻見念青小和尚手裏拿著的,正是那晶瑩剔透的冰刃。

    “你想幹什麽?!”苻長禦喝道:“快放下來!把它給我!”念青小和尚卻輕聲笑著,說道:“天命不可違。我已經多了一年的壽命了,為什麽還要逆天活下去?這樣,隻會削減師傅的陽壽。師傅待我猶如親生子,我怎麽能夠這麽自私,隻顧著自己活下去……”說著,他握緊了冰刃,冷不防狠狠的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頓時鮮血湧了出來,將他的胸口染紅了。他眉頭微微皺了幾下,然後又舒展開了,露出一個綻放花兒一般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