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墨語渾身微微顫抖著，望著眼前受傷的人，忽然心生出一股憐憫來。|她說道：“你受傷了……”

    苻長禦愣了半響，才搖搖頭，沙啞著嗓子說道：“我沒事兒。”過了片刻，他又淒然一笑，道：“沒想到這個時候你還顧及著我……你真傻呀……”他這麽說著，卻又流下淚來：“我不值得你這樣……”

    “既然愛你，卻又在傷害你……”他斷斷續續的說著，“說什麽生死大義，這些都應該讓我一個人來承擔，為什麽要牽扯到你……”

    寒墨語怔了半響，忽然紅了眼圈，望著苻長禦的眼睛道：“剛剛是我弄傷你的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著，一麵伸出自己的手來，反複看著，又抬起眼睛望著苻長禦，說道：“我剛剛感覺有一股力量從這裏迸發出來了。”

    苻長禦又吐了一口血，他閉了眼，半響才又睜開，望著寒墨語，問道：“你會恨我麽？等你記起了一切，你一定會恨我的，對不對？”

    寒墨語歪著腦袋，看了看苻長禦，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仿佛不曾受過傷一樣。寒墨語有些驚疑，伸手朝胸口摸了摸，發現自己的肌膚完好如初，光潔如玉。

    她愣了半天，然後咬著唇問道：“我是做夢了嗎？好像做了可怕的夢，被人那樣用刀穿透了身體，還有，我的身上迸發出了一股力量。”說著，她伸出手來，輕輕的撥開了苻長禦擋住眼眸的長發，歪著頭問道：“你受傷了嗎？你感到疼嗎？這是在做夢嗎？”

    苻長禦用那雙幽深的眸子望著寒墨語，顫抖著伸手將寒墨語的腰摟住，將寒墨語抱在了懷裏，回答道：“你是在做夢，這是一個噩夢，但是不要害怕。因為，無論上天還是入地，我都會隨你而去的。這輩子欠你的，如果我這輩子沒法還的話，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一塊兒還。你一定要等我。”他哽咽著，在她的耳邊柔聲說著。

    寒墨語開始變得安靜了起來，她有些困了，又合上了眼皮。在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條寬闊的河流，河水表麵閃爍著點點金光。照得她直打瞌睡。她緩緩抬起腳，將雙腳沒進了河水中。河水溫柔的親吻著她的腳踝，讓她覺得舒服無比。

    她裂開嘴笑了起來，一麵踩著腳下柔軟的黃沙朝河水更深處走去，直到河水沒過了她的頭頂。她閉了眼睛，感覺到了巨大的浮力，然後自己的身體就在水中懸浮了起來。她美麗的長發絲絲散開了，隨著河水的湧動而緩緩起舞。她就這樣閉了眼睛，不想再次醒來。

    “如果有一天，封印記憶的金針被逼出，你重新記起了一切，會不會恨我呢？……那個時候，不知道我該怎麽樣才能麵對你呢……”

    苻長禦輕輕的歎息了一聲，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寒墨語那張平靜的臉。那張臉上，沒有了喜悅和憤怒，也沒有了怨恨和悲傷，失去了靈動的光彩，變得像一朵在夜色中綻開的曇花一般寧靜。

    苻長禦就這樣安靜的望了寒墨語好久，然後俯下身來，用雙唇輕輕的觸碰著寒墨語的臉頰，蜻蜓點水般的親吻著。苻長禦親吻著熟睡中的寒墨語，一麵又伸出手來將她抱在了懷裏。

    “不管你恨我也好，愛我也好，我都會擔當的。到時候，我會如你所願。”苻長禦輕聲說道，一麵溫柔的撫摸著寒墨語的秀發。

    睡夢中的寒墨語，在河裏睜開了眼睛，忽然驚恐萬分的撲騰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朝她伸了過來，她拚命的抓住了那隻手，然後就感到自己的身體被帶離了水中。她冒出水麵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才抬眼去看她的救命恩人。

    陽光下，那個男人在朝著她淺笑，她一時間看得心醉了。那個男人溫柔的笑著，然後逐漸消失了，身影在日光的照耀下暗淡了下去，最後竟像一陣風一般不見了。寒墨語吃了一驚，然後急切的環顧著四周。

    一望無際的草地上，開滿了遍地的小紅花和小黃花，遠遠的望去，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地毯。寒墨語的身後是一棵參天的大樹，鬱鬱蔥蔥，枝葉在風中搖擺著。前麵是一條閃著金光的河流，順著河流的源頭看去，那裏是一處高山，一道瀑布從天而降。

    寒墨語環顧著四周，一圈又一圈的看著，找著，就是找不到剛剛出現的那個人。她不知道為什麽，覺得自己的心裏很焦急，難受極了。她想要哭，卻又哭不出來。她朝著天空，朝著河流和樹木一遍又一遍的大喊道：“你是誰？你在哪裏？！”可是卻沒有人回答她。

    寒墨語是哭著醒過來的。她睜開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個自己在夢中苦苦尋找的男人。她一下子坐了起來，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苻長禦，良久才伸出手來，撫上了苻長禦的麵頰：“是你麽？我要找的人是你麽？”

    苻長禦一滯，他伸出顫抖的手緩緩的將寒墨語摟住，一麵說道：“怎麽了？又做惡夢了嗎？”

    寒墨語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進了苻長禦的懷裏，一麵說道：“為什麽我感到好難過……心裏空蕩蕩的，好像丟失了什麽東西一樣……”

    苻長禦一愣，用手心輕輕的拍打著她的後背，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原諒我好嗎……”

    寒墨語醒了過來。她的記憶已經變得支離破碎。她記不起自己和眼前這個人糾葛的過去，記不得所有的愛與恨。她的腦海裏有時候會突然顯現出這個人的身影和笑容，卻又會突然消失殆盡。

    記憶就像是一隻脫了線的風箏一樣，隨風飄遠了，她在後麵奔跑著，追逐著，卻怎麽都抓不住，看不清。

    她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陌生，她似乎和這個人沒有過任何的交集；然而，有時候看見那個人的時候卻又會在一瞬間覺得心痛難忍。於是，她本能的想要抗拒和那個人接觸。

    但是，每當這個時候，就會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所追尋了一輩子的、今生唯一的愛人，迫使她不得不靠近那個人，從那個人的身上獲取溫暖。潛意識讓她遠離，情感又讓她靠近；她就這樣矛盾著，困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