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鬱。

    今晚的風有些大，顧爾的體恤很寬大，被風吹的鼓了起來，像個巨大的風箏。

    蘇北遠遠的在車子裏看著，夜色裏，兩個女人都有一副絕色的容顏。

    他不知道她們兩人再說什麽，可看兩人的表情，顯然不是什麽很愉快的話題。

    楚惜是在化妝間裏耽擱了很久才出來的，她本以為顧爾會等不住就走了，卻沒想到，她竟一直在外麵等她。

    叫她出來，長發飛揚的女人勾了一下嘴唇，“五年不見，楚惜。”

    楚惜冷諷一笑，“怎麽，你就是特意回來看我有多麽慘是嗎，那你成功了，就像你看到的一樣，很慘。”

    顧爾搖搖頭，“不過是你自己不願意放下你那點可憐的自尊罷了，楚家就算沒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至於讓你來模特這個行業拋頭露麵。”

    你懂什麽！”楚惜瞪她一眼，“隻要還在燈光下，我就還有回到舞台的機會，如果連這個都放棄，那我真的永遠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何必呢。”顧爾打斷她。

    如果說，以前的顧爾不明白，那麽現在的顧爾卻很清楚。

    楚惜那麽努力的讓自己完美，成為大眾的女神，帶那麽多頂光環，為的不過是匹配的上林迤。

    她越閃耀，才越有可能被他注目。

    所以，這些年來，她才會那麽努力的往上爬，哪怕是現在跌的粉身碎骨，哪怕家人不支持不理解不再幫助，她也靠著自己的努力在繼續掙紮。

    即便做模特這種她這種身份絕對不屑的職業。

    一聲“何必呢”幾乎觸怒了楚惜，她忽然變的激動了起來，“你懂什麽，像你這種隻憑著一張臉就能得到他關注的人，你懂什麽？”

    顧爾皺眉，當年這些人這麽說，現在這些人仍舊這麽說，她現在真的很討厭聽到這種說辭。

    可她並沒有打斷楚惜。

    眼前的女人像是忽然找到了發泄口，一直不冷不熱的情緒此時全數爆發，哭喊的像是個不受控製的小孩。

    你懂什麽……你根本不懂，這麽多年我一直在他的身後，明說了，也暗示了，可不論我有多麽努力，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我比你差哪裏了？我不如你漂亮嗎？我不如你家室好嗎？為什麽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我，哪怕嚐試一下也好啊？”

    ……”顧爾真的不知道，她內心的積怨竟那麽深。

    楚惜抹了一把眼淚，“顧爾我真的受夠了，你為什麽不去死，你為什麽要出現，你毀掉了我所有的希望你知道嗎？”

    真是越說越過火了，顧爾聳了聳小巧的鼻子，輕哼，“去死？那還真抱歉，我又不是為了你活的，憑什麽為了你去死啊？”吐槽完了，她又正經了幾分，“你也是可笑，好歹我也離開了五年，這五年我想你也沒少去找林迤吧，楚惜，機會你擁有過，可是沒有成功，你難道不該找別的原因嗎，一味的往我身上怪，你是不是太沒道理了？”

    楚惜很恨看著她，停止了說話，眼淚卻仍舊不停地流著，就好像是要把這些年強忍的眼淚全都給流痛快了。

    顧爾接著說，“所以，我離開也沒改變什麽，楚惜，不屬於你的，再執著也沒用。”她抱起雙臂，眼神裏終於多了一絲憐憫，“放過你自己吧，為了這份不屬於你的感情，你夠虐待自己了。”

    楚惜忽然止住了啜泣，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

    顧爾變了。

    雖然沒有深交過，可她卻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女人變了，甚至比以前更加的吸引人了。

    這五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見楚惜漸漸平息下來，顧爾才開始今天過來的主題，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平底鞋，在草坪踏了幾圈後，才問出口，“楚惜，有一件事，我想問你，我想了很久，也隻有你能問了。”

    楚惜抬起頭，不解的看她。

    顧爾歎了口氣，沉默片刻後才出聲，“我已經見過你說的那個林迤畫裏的小女孩了。”

    那小女孩的模樣，她一直耿耿於懷。

    因為她真的不相信，這世上還有那麽一個人，在八，九歲的時候，與她的八，九歲長得一模一樣，這太荒唐，太不可思議了。

    在鎮南的時候，她曾在聯係蘇珊時，讓她幫忙去查一下路哲凱那年所經曆的事情。

    更詭異的事，當年路哲凱並沒有受過傷，更沒有長期臥床過。

    她分明記得，他抱著她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有那一地的血，怎麽可能沒受過傷？

    而且，每次她提起來時，他都沒有否認，爺爺也一直告訴她，當年那個人是路哲凱確定無疑的。

    這件事實在疑點太多了。

    可如果真的不是路哲凱，那麽，是誰？

    可她不可能去問林迤，也不想找那個一肚子壞水的林婉，想來想去，隻有楚惜了。

    楚惜朝她看了一眼，冷笑一聲，眼淚還掛在臉上，看起來楚楚可憐，“見過了？所以呢，死心了？”

    我懷疑，那畫裏的女孩是我。”

    ……”

    顧爾的下句話直接讓楚惜楞在原地，下一刻，高聲笑起來，“你瘋了吧，想當他的女人想瘋了？連一個小女孩都想冒充？”

    顧爾沒理會她，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能歎了口氣，繼續問，“那你知道不知道，他是在哪裏受的傷，是不是摔傷？應該是……高處墜落？”

    楚惜怪異的看了他一眼，卻也老實的回答，“沒錯，確實是高處墜落，還有一根鋼筋，從他的小腹處紮穿了，那一次他差點沒挺過來。”想了一下，又開口，“受傷的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個爛尾樓吧，聽他說過，那邊都個廢棄的廠房。”

    顧爾手指微微一動，卻不動聲色的一笑，“我知道了，謝謝你。”

    楚惜再度怪異的看她一眼，“怎麽，你還想說那小女孩是你？”頓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猛的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顧爾，你該不會是想套我的話，好去騙林迤吧？”

    顧爾斜了她一眼，輕而易舉的掙脫了自己的手腕，“你想多了，不管怎麽說，今天謝謝你了。”

    目送楚惜厲害，顧爾躺在車副駕，久久不想動彈。

    一旦揭開了這層紗簾，接下去很多事，她忽然就都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