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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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再次回家了,她沒有等到少年的出現。

    卻被帶去看了醫生。

    年輕的男醫生,光看眼神就知道具有十分專業豐富的知識背景,但是大約這些東西帶給他的驕傲,讓他的自負看起來讓人生厭。

    雙相情感障礙,又稱‘躁鬱症’,現在應該屬於狂躁階段,如果不介入,馬上就就會進入抑鬱階段。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必須服藥了。”

    男醫生一邊說,一邊笑。或許他隻是想對少女和少女的家長展示他的溫暖柔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少女的記憶中,對方的神情從來都那麽麵目可憎。

    或許男醫生也是無辜的,他隻是被迫恰巧成為了宣布少女“死刑”的判官。

    母親抱著少女,哭泣著,憤懣的。像祥林嫂一樣叨念著可怕的未來。

    這樣殘破的記憶似乎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停止了,後麵是長久的、混亂的空白。

    然後記憶好像播放到頭的磁帶,哢吧一聲之後,畫麵一晃,又是秋夜中,少女和少年並肩走出校園。

    停下!停下!停下!

    梵凡突然坐了起來,淚水和汗水混雜在一起。今天晚上和每一個與田嘉銘在一起的日子一樣,做了周而複始的噩夢。

    她打開床頭燈,床頭櫃上收拾的很幹淨,除了燈就剩下藥瓶子。

    這藥瓶子放在床頭櫃最顯眼的位置,就是怕梵凡哪天突然忘記吃藥,時間久了,她也就習慣了,麻木了。

    但是今天在她看起來,這個瓶子顯得十分厭惡。她隨手將藥瓶子掃進了抽屜裏。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走到窗前。

    窗外的雪還在不停的下著,梵凡極力遠目,好像自己能在那片黑暗中看到潮漲潮落的大海,和海邊有紅酒的溫暖小屋。

    清醒的時候,田嘉銘總給她溫暖。

    可是一旦失去意識,田嘉銘總會給她帶來無窮無盡的噩夢。

    即便是關著窗戶,但起風的時候,還是會有冷氣從窗戶處透過來。

    她歎了口氣,轉身準備想要回到自己溫暖的被窩裏。

    但是她突然感覺看到了什麽東西,她轉回神,看向樓下。昏暗微弱的燈光下,梵凡發現田嘉銘的車還停在樓下,車頂上已經落了厚厚的雪。

    他,還是沒有離開。

    梵凡很想強迫自己假裝沒有看見,重新躺回去。

    但是在被窩裏輾轉了幾個來回,她還是坐了起來。

    車窗上也落了厚厚的血,梵凡用手套擦了一下才露出車窗玻璃原來的顏色。

    光線昏暗,梵凡從外麵根本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她用力敲了敲車窗玻璃,但是裏麵始終沒有反應。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或者自己記錯了。梵凡這樣想著,就要轉身上樓。

    正在這個時候,車內的燈亮了起來,隨即車門發出一聲清脆的哢噠的開鎖聲。

    梵凡拉開門,鑽了進去,而田嘉銘揉揉蒙星的睡眼,然後伸手去打火。

    車啟動了,發出輕微的震動,但是論他的車再好,冷透了的車裏也沒有一絲暖氣。

    要等車熱,否則現在進來的都是冷風。”田嘉銘一張嘴,嗓子啞的更不像話了,或許再這樣下去,他明天很有可能就快失聲了。

    梵凡也料想到這樣,給他遞了一杯熱水。

    田嘉銘看了看梵凡,然後將羽絨服從身上掀開,“對不起,本來說是送你的,不過實在太冷了。”田嘉銘為了能暖和點,把看海時候買的羽絨服蓋在了身上。

    怎麽不回家,在這裏多冷。”梵凡問,卻不看田嘉銘。

    說不清,感覺應該在這等你,或許第六感吧。”說完田嘉銘自己笑了笑,但是梵凡不是知道他笑的含義,隻是覺著他聲音這時候聽起來有點輕飄飄的。

    別說話了,嗓子都快啞了。”梵凡想要開門下車。

    田嘉銘伸手拉住梵凡說:“對不起……”

    本來都打算走的梵凡,卻發現拉住自己的那雙手滾燙滾燙,卻還在輕輕的顫抖。

    她回頭看了一下說:“你發燒了?”隨即伸手放到額頭上一抹,瞬間她的手感受到了對方額頭上傳來的滾燙。

    沒有……”田嘉銘還迷迷糊糊的反抗著,“大概穿的多,有點熱……”

    不管怎麽樣,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梵凡這樣對自己說,於是下車,死氣白咧把田嘉銘從駕駛座上趕到後排。

    再晚點送來就要發展成肺炎了,下這麽大雪,談戀愛也要注意點啊。”急診大夫對梵凡現在才把田嘉銘送到醫院這件事有點不滿,也不分輕鬆皂白就把梵凡說了一通。

    放在往常,梵凡一定會跟別人解釋她和田嘉銘的關係,可是因為“躁鬱症”的問題,他一直很怕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所以麵對對方的誤會,她也沒有澄清,隻是不好意思的不停點頭說:“是的是的,抱歉抱歉。”

    躺在病床上的田嘉銘打著點滴笑說:“對不起,害你被誤會了。”

    還笑的出來!”梵凡拿著單子回到田嘉銘身邊,這些點滴搞不好要打到早上了。

    擼起的衣袖下露出一道道的青紅的印子,那是梵誌國抽出來的。

    為什麽不躲?這都什麽年代了?還以為自己是武林好漢不成。”梵凡歎了口氣,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場兵荒馬亂。

    田嘉銘剛才還略帶笑容的表情瞬間收斂了,他用極其認真的表情對梵凡說:“他要打就打吧,畢竟我想遲早還要一起生活的。”

    梵凡沒說話,但是心裏卻還是咯噔一跳。她不能否認,田嘉銘後麵這句話聽起來遠比“我愛你”更有殺傷力,直擊她內心深處的脆弱。

    她沒有力量拒絕,又能力接受,沉默了半天,喃喃道:“快結婚的人了,說什麽胡話。”

    我覺著和一個從來沒見過麵的女人結婚,才是燒壞腦子了吧。”田嘉銘看向天花板。

    梵凡疑問的看向田嘉銘,但是田嘉銘隻是對她笑笑,“答應婚事的那個人不會田嘉銘,是田建軍最心愛的玩具。不過現在田嘉銘因為一個女孩活過來了,所以不想再做父親的提線木偶了。”

    雖然他麵帶微笑,但是他的眼神十分真摯。雖然他的嗓音沙啞,但他的語句去格外動聽。

    梵凡一直抗拒,一直害怕的心,也忍不住被那種溫暖的未來吸引。

    真是燒糊塗了,淨說瞎話。”梵凡嘟囔著,低下頭不看田嘉銘。

    你回去吧,要是你爸媽發現你不在又該著急了。”田嘉銘說,“現在回去,可能還能休息一會,別耽誤你上班。”

    梵凡抬頭,認真的說:“那可不行,你燒這麽厲害……”

    田嘉銘搖頭道:“我能照顧我自己的。你開我車回去,回頭我再聯係你。”

    可是……”雖然嘴上不說,但是看到這樣的田嘉銘,梵凡內心還是說不出來的擔心。

    走吧,真的。我保證我沒事。”明明田嘉銘是個病人,卻反過來像家長一樣哄著梵凡回家。

    梵凡不想和田嘉銘鬥嘴,隻是坐在那裏也不說話,也不離開。

    看到這樣的梵凡,田嘉銘拿起電話,一會用沙啞的聲音說:“陳申,我要死了,你來醫院看我!”

    梵凡驚奇的看著田嘉銘,田嘉銘卻笑著衝她做了鬼臉,語調假裝嚴肅的說:“叫你來你就來,哪那麽多廢話,沒聽見我嗓子都這樣了,人民醫院急診!”

    田嘉銘掛了電話,看向梵凡,又催促道:“快走吧,會有人來照顧我的。”

    梵凡還想張嘴,田嘉銘坐起身將梵凡手裏的單子奪了過來,然後將車鑰匙塞進了對方的手裏。他搖搖頭,又重複了一邊:“快點走吧,不要讓我和你父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