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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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國盟軍因為燕、楚的消極態度而致使秦軍大破三晉軍隊從而無力再戰,但秦軍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圍剿三晉殘餘的部隊。麵對不斷高舉合縱大旗的魏國,嬴駟沒有絲毫留情,下令全麵堵截撤退的魏軍,致使魏國在此次五國攻秦的大戰中,損失最為慘重。
眼見魏軍幾乎消耗殆盡,魏王不能再見事態惡化,便派遣惠施前往楚國,說明希望盟軍與秦國媾和之意。
此次盟軍戰敗,楚國損失不大,未免加深和秦國之間因此戰而生出的仇怨,楚王便集結五國首腦,經過商談,同意和秦國媾和。
求和書送入函穀關內,嬴駟卻遲遲沒有下決定。對秦國而言,此時正是士氣最為高漲的時候,如果繼續打,必定能把三晉打得再無還手之力,秦國所能獲得的利益一定比眼前更多。然而後方的義渠正在進犯,並且試圖攻打鹹陽,對前線繼續舉兵顯然造成了極大的阻礙。
究竟是乘勝追擊之後再火速趕回鹹陽救援,險中求勝,還是立刻撤兵回殺義渠,穩中取勝,顯然讓嬴駟難以決定。
魏黠按住嬴駟已經攥成拳的手,見他終於將視線轉向了自己,才開口道:“羋夫人,蕩兒,稷兒,相國,都在鹹陽等著大王回去。”
可是留給三晉恢複的機會,寡人不甘。”嬴駟憤憤道。
大王可不是貪功冒進的性子。過去鬥甘龍,可以隱忍那麽久,東出之策可比和甘龍爭權更需要時間和機會。如果保不住鹹陽,我秦國以何立足?”
嬴駟的急切正是源於時間的流逝,他能感受到並且把握住的時間已經沒有年輕時那樣充裕。內心遠大的理想和越來越少的將有自己支配的時間令他開始變得急躁,甚至不惜冒險。
寡人,不甘心。”
魏黠抱住嬴駟,柔聲勸慰道:“我也不甘心,可我們必須回去救糜夫人他們。義渠人的心性,大王很了解。如果這一次不能保住鹹陽,將來咱們想要重建,隻可能耗費更多的人力物力,那樣才是給三晉更多的時間恢複元氣。”
二人說話間,又有從北境傳來的軍報,說是秦軍和義渠軍戰於李伯,然而秦軍不敵落敗,義渠正向鹹陽進發,請求嬴駟立即帶兵回護鹹陽。
嬴駟隨即帶領大隊人馬從函穀關趕往鹹陽救援,一路上爭分奪秒,和急速逼近鹹陽的義渠軍爭搶時間。
李伯失守,義渠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鹹陽。當初秦國幹涉義渠內政甚至滅了義渠,在義渠眼裏,此次趁五國攻秦之際奪去鹹陽正是他們報仇的最佳時機,因此數萬義渠軍日夜兼程,奔赴鹹陽,隻為一雪前恥。
與此同時,秦君在李伯敗於義渠軍的消息已經傳入鹹陽。鹹陽城中人人自危,秦宮內更因為司馬錯不敵義渠軍,敗兵而退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
高昌去函穀關至今下落不明,張儀代理朝政卻還是難以完全穩住人心,如今所有的平持,都靠著當時嬴駟交付的那一塊虎符,才能暫時抱住鹹陽城內看似穩定的表象。
當日在朝會上,有臣工提出鹹陽危難,需前線立即支援。不少人對此附議,請求張儀立即傳送訊息去函穀關,否則鹹陽不保。然而張儀顧念前線五國壓境的困境,不能貿然驚動本就情緒緊張的前線將士,一直壓著沒有通知前線,後方其實也很吃緊。
當日本該隻有臣工議論的朝會之上,赫然出現了羋瑕的身影。那長居後宮的婦人,左右分別牽著公子蕩和公子稷,麵色鄭重而鎮定地出現在眾人麵前。
沒人知道她一個深宮婦人為何會在此時出現,但她就是毫無畏縮地在眾人的矚目中帶著秦國的兩位公子走到了張儀麵前,擲地有聲道:“如今秦國腹背受敵,我國臣民更應該上下一心才是。函穀關五國盟軍,幾十萬的兵馬就在眼前叩關,本就是以少敵多的一場仗,這會兒要是再分出人馬回來救鹹陽,前線的仗還打不打了?”
諸位大人可以說我是婦人之見,保不住鹹陽,還談什麽抵抗五國盟軍。但是這會兒義渠還沒打到家門口,可函穀關外那是真正的站了幾十萬的敵軍,就在眼前,一刀出去,就會見血的。”羋瑕將公子蕩和公子稷推到眾人麵前,道,“秦國的兩位公子還在,他們都沒說怕,諸位大人在擔心什麽?何況相國手裏還有調動禁軍的虎符,哪怕義渠真的打過來,咱們也能擋一陣子。隻要函穀關的仗一打完,援軍就會回來,他們不會棄鹹陽不顧,棄秦國的列位棟梁於不顧。”
公子蕩不明就裏地被羋瑕帶到這朝會之上,原本因為忽然見著這麽多陌生的麵孔而有些害怕,但聽了羋瑕所言,他大約還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雖然此時手中沒有木劍給他壯膽,他還是上前道:“父王和母親會回來救我們的!我大秦不會敗在義渠手裏!”
張儀隨即向公子蕩作揖。小孩兒猛見這陣仗難免被嚇著,不由退去了羋瑕身後。而因為張儀的這一舉動,以及羋瑕方才所言,群臣似是受到了安撫和鼓舞,齊齊向公子蕩深揖。
羋瑕同公子蕩道:“蕩兒說得很好,這是臣工們同意你的話,不用怕。快讓大人們起來。”
公子蕩猶豫著,看看羋瑕,再看看公子稷,又去看張儀,見張儀衝自己眨了眨眼,他攢了攢氣,跨著大步走到臣工們麵前,道:“大人們請起。”
此刻正有侍者亟亟入內,說是司馬錯帶著軍隊已經趕回鹹陽,但義渠軍也已經在鹹陽城外十裏之地,很快就要打來了。
張儀立刻調動禁軍,再和司馬錯手下的部隊聯合,將鹹陽城嚴密圍護起來,至此時也令鹹陽進入了最緊急的防守狀態。
得不到前線的消息,又有義渠兵臨城下,哪怕鎮定如羋瑕,此時也開始憂心起來。
張儀和司馬錯隨後趕來,開口就道:“夫人和兩位公子還是先出城避一避吧。”
如此一言,羋瑕已經了解情況究竟危急到什麽程度。她問司馬錯道:“真的扛不住麽?”
我們可以閉城不出,但勢必引起城中百姓的惶恐,到時候城裏亂了,更不好控製局麵。如果正麵打,最多三天。”司馬錯道。
函穀關至今沒有消息麽?”
派出去的斥候沒有送回一點訊息,也不見有前線的人回來,想必是義渠人中途攔截,要完全孤立我們,打的也是心理戰。”
羋瑕考慮之後,道:“想辦法把城中的百姓轉移出去,除非義渠強攻,否則,咱們不迎戰。能拖一日是一日,總能等到大王他們回來。”
這算是下下策,但也無可奈何。鹹陽作為秦國國都,一旦失手,對秦國造成的打擊不會比敗在五國盟軍手下小,甚至哪怕秦國僥幸留了下來,也會成為他國的笑柄。
司馬錯立即安排百姓撤離的相關事宜,張儀和羋瑕坐鎮宮中,算是穩定人心的最後一道籌碼。
宮中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壓抑,公子蕩哪怕還是個孩子也已經明顯感覺到了其中的變化,他見張儀和司馬錯一起離開了羋瑕的住處,便前去拜見羋瑕,問道:“羋夫人,我是不是等不到父王和母親回來了?”
不是。”羋瑕拉著公子蕩坐下,道,“你父王和魏夫人一定會回來的,隻是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共同度過一個難關。如果順利過去了,就能快些見到他們,如果不巧沒過去,就要再等一等。”
是要打義渠麽?”公子蕩稚氣未脫的臉上露出隻有孩子才有的較勁和認真,道,“我去打義渠,打跑了義渠,是不是就能見到父王和母親了?”
是啊,打跑了他們,你就能如願以償,但不是你去打,你另有任務。”
公子蕩專注地聽羋瑕說話。
義渠軍自然有司馬錯將軍和相國他們去打,你的任務就是照顧好稷弟弟,和他一起等大王和魏夫人回來。”
公子蕩點頭道:“我一定會照顧好稷弟弟的,羋夫人放心。”
羋瑕凝神思索了一陣,道:“要照顧好你稷弟弟,首先就要找個安全的地方,不會被人發現。可是秦宮裏最近不安生,所以你要和你稷弟弟一起出宮,甚至要暫時離開鹹陽。”
我不。”公子蕩站起身,義正言辭地拒絕道:“我是秦國的大公子,如果秦國陷入了危險,我卻跑了,還對得起秦國的臣民麽?要走就讓稷弟弟走,他安全就好。我要留下來,等父王和母親回來,和大家一起把義渠人打跑。”
我也不走。”公子稷忽然跑了進來,昂著頭道,“我和蕩哥哥一樣,是秦國的公子,而且母親都沒有走,我也不走!我也要等父王回來!”
還是孩童的年紀就已經深明大義,羋瑕對這兩個孩子的成長已然欣慰,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讓你們走就是為了對得起秦國,不辜負你們父王這些年對你們的栽培。現在一切聽我的,蕩兒你說了會照顧好稷兒,在鹹陽之危沒有解除前,你們不能留下,知道麽?”
公子蕩仍想反駁,可羋瑕此時的神情已經十分嚴厲,全然沒有過去的溫和親善,他自然明白了情況的艱難。盡管心裏還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他隻能咬著唇,拉起公子稷的手,道:“蕩兒知道了,一定聽羋夫人的話,照顧好稷弟弟。”
公子稷卻強著不肯走,羋瑕無奈怒道:“你是不是我兒子?是的話,就要聽我的話!我讓你走就走!你蕩哥哥都知道厲害輕重,你還不聽麽?萬一鹹陽真的保不住,你被義渠人抓去,還要你父王去救你麽?”
公子稷被羋瑕爆發的怒氣嚇得差點哭了出來,朝公子蕩身邊靠了靠,忍著將要湧出眼眶的淚,道:“稷兒知道了,我會跟著蕩哥哥的,請母親放心。”
羋瑕本就是借題發揮,見公子蕩服軟,她也收起了滿臉怒容,語重心長道,“我已經和相國他們說好了,也安排了人一路照顧你們。離開鹹陽之後,你們就乖乖等消息。等一切穩定了,你們的父王會去接你們的,知道了麽?”
兩個孩子齊齊點頭,公子稷最終還是落了淚。羋瑕看得心疼,就將他抱在懷裏,哄了兩句後,就讓事先安排好的侍衛帶著他們離開了秦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