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趁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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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秦國全力攻打蜀國之際,燕國因為丞相子之的篡位而發生了內亂。燕王受到脅迫而被逼將王位禪讓於子之,太子平逃出邯鄲並舉兵反對子之,和將軍市被同仇敵愾,與子之進行了長達數月的內鬥。

    燕國動蕩,舉國混亂,齊國趁機發病,攻破邯鄲。燕軍此時並沒有能力對付強大的齊軍而節節敗退,子之不得已之下逃離燕國。

    趙國想要從中漁利,便將昔日燕王的庶子公子職從韓國送回燕國,想要立為燕王,建立傀儡政權。然而燕人不買賬,堅持擁立太子平為新任燕王。

    燕國動/亂的消息傳入秦國,魏黠首先就想到了被送去燕國的羋瑕和公子稷,但因為秦國正值攻打蜀國的關鍵時刻,未免嬴駟分心,她便派人暗中在燕國調查羋瑕和公子稷的下落。

    秦國平定巴蜀之後,魏黠正式在嬴駟麵前提及此事。嬴駟立即命人前往燕國尋找羋瑕和公子稷。然而燕國內亂時,整個邯鄲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燕國王宮人人自顧不暇,更加不會有人注意到羋瑕和公子稷,導致哪怕是在內亂被平定以後,仍舊沒辦法找到他們的行蹤。

    嬴駟為此自責,哪怕秦國此時正在國慶之中,他亦無心參與到慶祝活動中,每每在夜間,他都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裏,不見任何人。

    魏黠心知不便在此時打擾,就安靜地守在書房外,命人時刻準備好嬴駟日常要服用的湯藥,一旦嬴駟要見人,就能立刻讓人把藥送過來。

    這夜嬴駟又獨自滯留書房,不知不覺就入了夢。夢裏是燕國內亂的情景,邯鄲城內因為無止境的廝殺而橫屍遍野。他在眾多的屍體和不斷逃亡的人群裏尋找著羋瑕和公子稷的身影。眼前的一些都被鮮血染紅,他的呼喊在連天的驚叫聲中被徹底淹沒。

    被夢魘驚醒時,嬴駟隻覺得手腳發冷,抬眼時,望見書房內依舊亮著的燈,光火明亮,一切安靜平和,和夢中的情景大相徑庭,他這才意識到隻是做了夢。

    嬴駟想要出去透透氣,打開門才發現魏黠居然在門外睡著了。他吃驚地看著在睡夢中依舊皺著眉的發妻,慢慢俯身在她身邊,默默注視著。

    魏黠睡得不算酣沉,稍後就醒轉,睜開眼看見近在咫尺的一雙眸,她起先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嬴駟之後才平靜下來,起身扶著嬴駟,見他要出去,就進書房拿了外披幫他披上,兩人這才離開了書房。

    又不肯喝藥,你不聽大夫的話,以後我也不管你了。”

    嬴駟在休養這件事上有著太多的固執,他一直認為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而拒絕服藥,但事實上,內心裏過重的憂思已經影響到了他的精神和身體。魏黠曾多次勸說,可沒有效果,有時嬴駟是挨不住她好說歹說,才勉強喝一些,大多數時候都是不服藥的。

    麵對魏黠毫無作用的威脅,嬴駟隻是笑笑,道:“又不是小孩子,寡人的身體,自己還不知道?”

    魏黠不和他在這方麵多做爭論,垂眼時聽見嬴駟歎了一聲,她知道是因為至今還沒找到下落的羋瑕和公子稷。

    寡人平定了巴蜀,卻丟了自己的妻兒,說出去也是笑話。”嬴駟自嘲,隨後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道,“不知他們母子現在情況如何?寡人當真擔心。”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能說明他們還活著。”魏黠安撫道,為嬴駟將鬆了外披整理一番,見嬴駟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眉間的愁色也就毫無保留地表現了出來。

    我知道你比我還要擔心他們,這種時候,更不能因此傷神。寡人不會放棄找他們的,但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寡人去做,也少不了你的份。”

    魏黠疑惑地看著嬴駟,見他的目光逐漸深邃,眉目間又凝聚了身為一國之君的王者氣度,便知道嬴駟接下去要說的事關秦國。

    巴蜀已經平定,並且作為物資富饒的後備之援,將大大有利於秦國向東擴展的計劃策略。

    在如今的大局勢下,齊軍攻占燕國,勢必對原先各國互相製衡的局麵造成強大的衝擊。這種改變將會是致命的,整個天下的時局都會因此而發生難以預料的改變。在不能確定這種改變是終將為自己所用之前,沒有哪一國會願意見到燕國被齊國所破,因此諸侯各國借此為契機,準備聯合攻齊救燕。

    就在新一輪聯盟軍形成前往燕國時,嬴駟果斷下令,任樗裏疾為主將,進攻魏國。

    五國攻秦的失敗致使魏國元氣大傷,這麽短的時間裏根本難以恢複,魏武卒哪怕再驍勇,也抵擋不住秦軍這迅雷之勢。在樗裏疾率領的秦軍進攻之下,曲沃、焦縣等城很快就淪陷。而秦軍甚至一路東進,給魏國帶來了不可想象的殺戮。

    魏國迫於如此強大的軍事壓力,不得不向秦國提出媾和。

    魏國因為受到秦國的壓迫,國內臣工對於秦國的態度分化為截然不同的兩派。一派是反秦黨,對秦國可謂仇深似海,對於媾和一事一直持反對一見。另一派則是親秦黨,以公子政為首,主張和秦國修好,鞏固兩國邦交。

    秦國進攻魏國時,正值魏國選立太子,魏王一直以來都沒有確立王儲之位傳於哪位公子。秦國此時舉兵真是想要通過在軍事上的壓迫,迫使魏王立公子政為太子,以便將來秦、魏兩國再做圖謀。

    魏王無奈,隻能接受秦國提出的這一項媾和條件。一時間,魏國國內一片嗚呼,為魏國的將來擔憂,也為這天下變幻的風雲而憂心不已。

    魏王妥協的消息傳入鹹陽,嬴駟大悅道:“如此一來,魏國便在我秦國的掌握之中了。”

    恭喜大王。”魏黠命人端上藥,親自遞給嬴駟道,“這樣的喜事,本該喝酒慶祝。不過眼下情況特殊,就以藥代酒,敬大王,也敬樗裏疾將軍和我英勇的秦國將士們。”

    嬴駟此時心情大好,張儀等人又在場,便不拂了魏黠的好意,一口幹了碗裏的藥。苦藥入喉,當真難受,但嬴駟趁勝追擊之心急切,問張儀道:“嬴華那裏怎麽樣了?”

    公主即將率軍抵達岸門,伐韓之戰,一觸即發。”張儀道。

    當時嬴駟下令樗裏疾接管河西軍隊攻魏,又命嬴華率軍進攻岸門,攻打韓軍,是為逐一擊破。

    嬴華很快就帶兵抵達岸門,和韓軍進行交火。但韓軍死守岸門,秦軍不易攻破,雙方便展開了拉鋸戰。

    秦軍想來以快、猛著稱,打消耗戰並不能發揮其優勢,反而會因為一日日流逝的時間而消磨進軍的銳氣,不利於取勝。因此在進攻岸門的第四日,嬴華下令強攻,不再留有餘地。

    秦軍進攻的鼓聲想起,三軍已列陣前,蓄勢待發。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岸門城樓上赫然出現了兩道身影,立刻就阻止了秦軍的進攻——羋瑕和公子稷。

    韓軍的意思很明顯,要秦軍停止進攻岸門,全軍撤回。

    嬴駟得到嬴華從岸門急傳回的軍報之後勃然大怒,甚至是魏黠都不敢在此時輕易出聲。她暗中和張儀交換了眼色,卻聽嬴駟問道:“你們有什麽想說的,不用藏著掖著,直說吧。”

    張儀拱手道:“臣請大王繼續伐韓。”

    嬴駟的神情沒有變化,轉而看向魏黠。

    魏黠起先還會回應嬴駟的目光,不久之後就垂眼轉過頭去,無疑,她和張儀都不同意撤兵。不同的隻是,她不忍心說出來,否則無異於推羋瑕母子去死。

    羋瑕和公子稷趁燕國內亂時逃離,輾轉流落到韓國,又被韓國朝廷中人所救,暗中留作了人質,果然在這一次秦軍進攻岸門時發揮了作用。

    韓軍原本以為這一次可以利用羋瑕母子扭轉局勢,從而令韓國轉危為安,卻沒想到,秦軍在收到鹹陽傳回的軍令之後依舊發動了對岸門的攻擊,進攻力度比先前更有過之。

    岸門一戰,韓軍再一次慘敗於秦軍手中。主將羞憤自裁,當著兩軍數萬將士的麵,直接從城樓上跳下,血濺數丈,染上城門牌匾。

    秦軍進入岸門,韓軍沒有還手之力而徹底落敗。韓王立即排遣使臣前往秦軍大營,試圖勸阻秦軍繼續進入韓國,造成和燕國被齊軍攻占相類似的困境。

    韓使甚至顛倒黑白,將把羋瑕母子作為陣前人質一事說成是韓國想要將他們交還給秦國,是秦國一時心急,會錯了韓國的好意,才導致如今的生靈塗炭。

    我嬴華不會說話,不能像韓使一樣能把事實反過來說還說出了花。我隻知道我秦國的夫人和公子被你們押在城樓上,當真是用的好手段。”嬴華直接將佩劍重重押在案頭,那砰的一聲直接震得韓使打了個激靈,竟就不敢說話了。

    韓國已經伏低做小,對秦國而言就是勝利。但她實在不敢苟同韓國用婦孺作為要挾的做法,便不想就這樣輕易放過韓使,也不想饒過韓國。

    高昌了解嬴華的心思,然而鹹陽那邊已經傳來的最終的旨意,不管是誰都不得違抗,就算是嬴華也要因此收斂一些,他便上前道:“秦王已將媾和的條件寫成國書從鹹陽送來,此刻正在將軍手中,韓使不妨討來一看。”

    嬴華本想多出兩口氣,但被高昌這樣一說,她不得不交出和談書。

    韓使看過之後內心大為憤怒,臉上已然變色,但如今秦強韓弱,由不得他意氣用事,隻得收起這份和談書,道:“此事事關重大,請將軍讓我將和談書帶回去給我王過目,容後再作答複。”

    可以,我就和我的將士們在岸門等著韓王的答複。什時候有消息了,我們什麽時候回秦國,韓使以為如何?”嬴華咄咄逼人道。

    在韓使看來,嬴華這等同於耍無賴,但事實擺在麵前,不容他反對,就隻能灰溜溜地走了。

    嬴華見韓使離去,終於將心裏的牢騷都發了出來,道:“你怎麽不讓我多嗆他兩句。用弱質女流和孩子做要挾,這麽無恥的手段他們都用的出來,我真想一路打去新鄭,好好教訓韓王老兒。”

    主意不一定是韓王出的。”高昌柔聲安撫道,“意外找到了羋夫人和公子稷是好事,公主無須再為這件事生氣。趕緊和韓國談妥了條件,回鹹陽複了命,咱們也好早日回河西去。”

    高昌所言在理,嬴華便不再在這件事上多多計較,和高昌說了會兒話,就前去探望羋瑕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