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十一真是沒想到自己會那麽快見到葉北，聽說他新公司剛起步還是相當忙的，到底是自己走過的路，所以對他的出現多少有些意外，而且……跟她當年坐在中建大廈外一樣，對方可是連個招呼都沒打。

    葉北穿了一件白色條紋棉質短袖，下麵是牛仔短褲，清爽自然活力十足，看上去結實了不少，笑起來，臉頰的酒窩清晰不少，恍惚還是當年的樣子。

    她怔愣一下，隨即看見他身後捧著一大束紅色玫瑰的安小賤安大總裁。

    安小賤是她給安沐陽取的新名字。

    假裝忘了所有的事兒，就這麽雷打不動的每天出現在幼兒園門口送花。

    惡俗！不要臉！

    她真是慶幸自己是園長，這要是老師，招惹出這種風流韻事，不開除也得警告一下，現在的孩子們，見什麽學什麽，據說，這禮拜小男生送小女生月季花的事件屢屢發生，弄得老師哭笑不得。

    小九十分給力，一連拿了五六封塗鴉版情書回家了。

    陸十一一巴掌拍腦門上，有些眼暈想轉身回辦公室。

    可惜她想轉身的時候，葉北已然上前，張臂抱住她，隻是笑，沒說話。

    陸十一知道這個久別重逢的擁抱隻是為了宣泄一下多年不見的思念，隻是，雖然跟當年的情形那麽像，她都已經沒了跳到他身上當樹袋熊的心情。

    不過，看著安沐陽唰一下鐵青的臉色，她還是笑著回應了葉北的擁抱。

    回來了。”

    嗯，去吃飯吧，帶上小九。”葉北鬆開她站好，亦微笑。

    陸家時運不濟的時候，他被父親逼著結了婚，五年折服，如今回來，已然是可以獨當一麵的大男人。

    陸十一替他開心。

    算了，帶上她也不方便聊天。”陸十一搪塞一句，其實，是知道安沐陽中午會接女兒出去吃飯。

    她說完上了他的車，始終沒有睜眼瞧一瞧安沐陽。

    他喜歡用最掉價的死纏爛打霍霍她，她就沉得住氣一直無視。

    不過，怎麽想都是無趣。

    關於安沐陽的事兒，葉北沒問，陸十一都選擇無視了，他沒必要生把這個男人拉進兩人的視野。

    當年的事兒，他無力阻止也無力幫忙，選擇結婚是他唯一的出口，就算是卑鄙無恥，想要用最快的時間得到庇護她的力量，隻能如此。

    不過陸十一顯然沒他那麽懂事兒，上來第一句話不是噓寒問暖，卻是直白質問：“為什麽離婚？”

    本來就是為了利益在一起，現在錢上沒了牽扯，自然要分開。”葉北答得坦然。

    歐若晴那時候非你不嫁，男人還真是薄情。”想到那個胸大無腦的女人，雖然覺得她跟葉北在一起著實不登對，卻也還是忍不住唏噓。

    愛情這場博弈裏，動心更多的一方勢必要被對方吃死，沒個活路，想要兩情相悅佳偶天成，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奇跡，不是人人都有這種運勢。

    同為女人，轉頭去看這些當年不待見自己的“情敵”，都是有些不值。

    說她傲嬌也罷，她有傲嬌的資本，雖然男人這種生物到底如何勾|引她如今也是沒有學會的。

    葉北看得出她的不悅，擔心她是對號入座為歐若晴打抱不平，不得不苦笑，申辯一句：“我是先被戴了綠帽子才能這麽順利的離婚。”

    而且，給他腦袋上圍了綠圍巾的人還是日本公司的副手，平日裏一起征戰的兄弟，真是……也挺丟臉。

    不過，兩人牽手去找他攤牌的時候，他倒也釋然。

    就像歐若晴說的，他一直都沒愛過她，終於能解脫了。

    隻是為了保全歐家顏麵，對外公開為和平離婚罷了。

    陸十一真是沒想到會這樣，隻是轉念腦子裏冒出楊雅茹憤憤不平幾近扭曲猙獰的模樣，又覺得這樣挺好。

    歐若晴懂得放下執念，雖然晚了那麽幾年，倒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

    她長出口氣，不知道是該安慰一下這個被挑戰了尊嚴的男人，還是該恭喜他終於跳出了那個名為圍城的牢籠。

    索性什麽都不說，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努唇點了點頭。

    他們去了一家十分有名的日本料理餐館，叫了陸十一最愛的刺身，又來了點清酒，到底是相識多年的朋友，小酌兩杯很快就打開了話匣子，都是在說彼此幾年的生活瑣事，卻是有滋有味。

    而另一邊，坐在素食齋裏的父女二人，對話就有點陰暗了。

    九兒，你媽要被人拐了。”安沐陽給閨女夾了塊香煎豆腐，淚眼汪汪。

    人販子？”小九停下吃飯的動作瞪大眼睛驚呼。

    那倒不是……”小賤同學長歎一聲，“閨女啊，爸爸天天來看你你開心嗎？”

    實話？”

    ……算了，吃飯吧。”安沐陽又給閨女夾了個碧玉菜卷。

    小九慢條斯理吃完了，還是在回去的路上跟她爸說了一下自己內心的真是獨白：不是很開心。

    本來幼兒園的夥食就很好，雖然她爹帶她吃的也很好，但她喜歡跟小朋友們一起吃飯，但每天中午對著他，關鍵是他還一直嘮哩嘮叨的，真是有些煩氣。

    小賤同學聽完玻璃心碎成渣渣，苦哈哈的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閨女歎口氣，一副有所收斂的樣子，更是讓他有種沒活路的趕腳。

    陸十一果然把閨女教得很好。

    下車的時候，小九看著最近一周出現頻率過高的老爹，蹙眉問：“你為什麽拋棄我和媽媽？”

    這個問題，她問過媽媽，但她想聽聽他的回答，憋在心裏好久，都長了翅膀，每天在腦子裏飛來飛去，讓她心情都受了影響。

    安沐陽蹲下，溫柔地扶住小九的胳膊，“爸爸沒有拋棄你們，隻是……發生了一些事，爸爸不得不離開你們幾年，所以爸爸現在想彌補給你和媽媽，你勸勸媽媽，給爸爸個機會好不好？”

    小九搖頭，“媽媽最近總是失眠，肯定是因為你，你還是別總來了。”反正現在也沒人叫她野孩子了，已經不需要他這個爹來撐場麵了。

    他看著女兒轉身進幼兒園的樣子有些憂傷。

    手機響起，是管家，說是他爸回家了，讓他回去一趟。

    安毅成已經半年沒回過家了，母親自殺住院，都沒見他去醫院看一眼，能做到這麽狠心，真是比安沐陽高出不知道多少段位。

    他一直在想，在這方麵他真是該向他爸學習，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擺脫不掉一個葉霏。

    他到家的時候，爸媽正在一起吃飯，母親因為開心麵上掛著點點緋紅，竟如少女一般。

    安毅成倒是不冷不熱的老樣子。

    不過，這樣，已經他看見母親時最好的表情。

    安沐陽在心中歎口氣，微微帶笑的走了過去。

    沐陽，你吃飯了嗎？”楊雅茹心情好，跟兒子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彎彎的。

    還沒。”他說完在餐桌邊坐下，傭人已經添置了碗筷。

    真好，咱們一家三口已經很長時間沒在一起吃飯了。”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她心中還能有什麽怨念？她笑著給老公和兒子夾菜，手腕上明晃晃的刀疤若隱若現。

    每次安毅成送來離婚協議書，她都會自殺一次，仔細數數，沒有八次也有九回，這麽多次都以未遂收場，當真是……不長心！基本上有個三兩次，吸取點經驗教訓，總該成功了吧？

    可見楊雅茹在自殺方麵沒什麽天賦，雖然糟了不少罪，這婚倒是勉強保住了。

    如是一看，那什麽《婚姻保衛戰》一類單口相聲一般的節目，真是無甚水平。

    不過楊雅茹的心情再好，也不能把這頓飯變成不散的宴席，兒子坐下屁股還沒熱，安毅成就表示自己已經吃飽讓他吃完到書房來。

    安沐陽心中抑鬱，本就沒什麽胃口，加上已經陪著女兒吃過，如今隻是想多坐會兒，讓鬱鬱寡歡的母親能多吃幾口。

    你爸說他這次回來會常住一陣子。”楊雅茹笑。

    嗯。”

    你吃飽了，就趕緊上去吧，你們父子也挺長時間沒好好聊聊了。”她依然在笑。

    嗯。”

    安沐陽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男人也是失敗，因為陸十一這輩子也不會像媽媽愛爸爸一樣愛他。

    這般一想，更為沮喪，盡管脫離了勉強吃飯的痛苦境遇，上樓的腳步也是頗為沉重。

    他不知道安毅成為什麽會忽然從國外溜達回來，還中邪一般的不提離婚，沒有跟他媽吵起來，一般反常的事兒，總會讓人想到暴風驟雨的前夜。

    那種詭異的安詳與寧靜，一旦被電閃雷鳴劈開，緊接著就會是你無法承受之重般的災難。

    果然，安沐陽推開門，還沒開口，安毅成就發了話：“你可以娶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但不能是陸十一。”

    是因為你和趙阿姨，還是因為……”安沐陽垂下頭，半邊臉埋在陰影裏看不出表情，好半晌，他的喉結哽咽一下，將埋在心裏日夜灼燒自己的話吐了出來，“她是我的親妹妹？”

    安毅成瞬間僵住，直愣愣的看著兒子，攥緊了拳頭，當年的事兒，如洶湧波濤狠狠撞在他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