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亡者歸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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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遠是孤兒,我見過他養母,是個性格很溫和的人,”周軼停頓了一下,大概是覺得用詞不夠準確,一時之間,卻又沒有想到更合適的詞。

    他皺了一下眉頭,沒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周宇留下的那筆錢,不多不少,剛剛好夠韓遠的養母換腎,還有換腎之後的費用。”

    其實韓遠不是這個計劃裏,必需的一部分,但是周宇喜歡萬無一失,所以,把韓遠算了進去,這樣也好,既可以考驗韓遠,又能給他養母提供一筆錢換腎。”

    南慕麵容一僵,“周宇給韓遠那筆錢,是想讓他做假的屍檢報告?可是,什麽叫既可以考驗韓遠,又能給他養母一筆錢做手術?”

    韓遠拿了那筆錢。”原本一言不發的秦靳北,突然開了口。

    周軼和秦靳北對視一眼,然後再低頭去看南慕,仿佛一個耐心的老師,在給南慕解答,“你看,我弟弟給了韓遠一個他不可能通過的考驗,所以我說,周宇既考驗了韓遠,又給了韓遠養母一筆錢做手術。”

    周軼的態度和語氣,分明很和善,卻讓南慕頭皮一麻。

    連她臉上的血色,也頓時褪盡。

    韓遠是孤兒,以他對養母的感情,還有他養母當時的狀況,明明知道那筆錢的出處,還是不會拒絕,四年前,韓遠就已經下決心,用自己的命,去換養母的,對麽?”

    南慕恍然間明白了周軼的話。

    周軼點點頭,對於南慕的反應很滿意,下一秒,他的眼裏又露出幾分惋惜,“可惜,他養母換腎失敗了,沒撐太久,還是去世了。”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和他眼裏的惋惜,全然不相符。

    後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周軼眼底的惋惜,轉瞬即逝,“我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變成韓遠,然後殺了他,切斷和過去的聯係。”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了殺死韓遠的過程,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和並不相熟的人打招呼一般。

    要變成另一個人,其實不是很難,”他說著,又抬起眼睛看了看對麵的秦靳北,“難的是,之後的三年,我一直要做韓遠,直到,回到專案組。”

    幸好,還有第三個連環案,留下的那具屍體,軀幹是石永年的,剩下的兩個人,我解剖了;不過,你知道麽,做韓遠對我來說最難的地方在於,我有潔癖。”

    周軼說到這裏,再次微微皺眉,似乎真的很厭惡。

    那之後的三年呢,你在做什麽?”

    南慕問道。

    她直直看著周軼的眼睛,他的眼睛,很黑、很深。

    像是被黑壓壓的烏雲卷過的夜空,看得久了,仿佛整個人都會被吞噬進去。

    周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換了個姿勢,維持了一個姿勢太久,他看起來也有些累,調整姿勢過後,他繼續說道,“我遇到了宋楠。”

    宋楠是一個很有天分的學生,也很有創造力,美杜莎?這一點,之前連我也沒有想到過。”

    周軼的語氣,聽起來像是由衷的讚賞。

    對了,還有一個故事,你一定很感興趣。”周軼說完,又突然停下,刻意賣關子的架勢。

    南慕緊繃的肩頸此刻拉扯得更加僵硬。

    她已經想到,周軼要說什麽。

    阮邵淩。”周軼認真地看著她,仔仔細細欣賞她眼裏的所有情緒。

    漸漸的,透過南慕眼裏的悲痛和無力,周軼的思緒,仿佛也被帶回了那個晚上。

    阮邵淩死去的那個晚上。

    韓遠和阮邵淩在醫學院的時候,是師兄弟,脾氣相投,走得很近,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工作了之後,來往反而少了。

    阮邵淩熟知韓遠曾經上學時的事情,雖然那些事,周軼也可以通過調查得知,可是,阮邵淩始終是個隱患。

    阮邵淩會認出他,隻是時間的問題,然而他,不想浪費時間。

    所以,殺掉阮邵淩,勢在必行。

    那天晚上,他以韓遠的身份出現,故友重聚,阮邵淩有些意外,可是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

    兩人聊了沒有多久,周軼接了個電話,起身準備離開。

    阮邵淩似乎有幾分失落,正要給周軼開門時,忽然想起了什麽,“韓哥,你等等,我這兒有朋友送的茶……”

    阮邵淩轉過身的那個瞬間,也是死亡逼近的一刻。

    霎時間,鮮血噴湧而出。

    從阮邵淩轉身到倒下,不過是瞬息之間。

    周軼看著牆上噴濺的血跡,低頭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染的鮮血,微微皺眉。

    阮邵淩的彌留之際,沒有親人、朋友相伴,隻有殺害他的周軼,頂著韓遠的臉孔,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周軼在沙發上找了個位置坐下,“重新認識一下,我是周軼。”

    他下意識做了個握手的動作,然而手還沒完全伸出去,又收了回來。

    出於對你的尊重,也出於我不想浪費時間,我不會在你麵前繼續假裝韓遠,我會坦白告訴你,我不是他,讓你死得清楚明白。”

    對了,韓遠也是我殺的。”周軼看著阮邵淩痛苦、絕望而恐懼的目光,做了個雙手下壓的動作,“放鬆一點。”

    四年前的連環案,你是第一個知道真相的人,當年的一切,出自我弟弟周宇的手筆。”周軼仿佛能切身體會到阮邵淩的痛苦,他的語氣很柔和,語速卻比剛才要快。

    阮邵淩已經撐不了太久了。

    當年死去的人,也是我弟弟,還有梁秋和,我弟弟頂替了我的身份,你知道麽,我弟弟是一個計劃周詳的人,他做事很有原則,但是跟他比起來,我更喜歡臨場發揮。”

    我弟弟臨死前,已經計劃好了之後的事情,他給韓遠留了一筆錢,給韓遠的養母治病,如果韓遠拿了這筆錢,也就是說,韓遠沒有通過測試,他就成為了一個有罪的人。”

    周軼似乎知道阮邵淩想問什麽,“韓遠是孤兒,他養父好幾年前就去世了,他養母辛苦把他養大,這幾年因為尿毒症身體越來越差,所以你看,韓遠不可能會拒絕這筆錢。”

    我弟弟給了韓遠一個他不可能通過的測試,之後,韓遠順理成章成了我的第一個目標,你看我弟弟的計劃,沒有漏洞,但是,總還少了一點什麽,所以,我改進了這個計劃。”周軼說著,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憶什麽。

    殺死韓遠之後,頂替他的身份,這就是我臨場發揮想到的,是不是比我弟弟的計劃,更有意思?”

    長時間的自言自語,讓周軼已經忽略了阮邵淩的反應,當他再度低下頭去看阮邵淩的時候,眼前的年輕男人,已經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