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的微笑浮在臉上，那麽虛偽。

    或許，我應該一把抓起捧花扔在地上，罵她一句賤人；或許，我更應該一巴掌閃過去，然後告訴大家，那個在悅色做小姐的是她。

    可是我都不想。

    那些才是於莉莉希望我做的事，我偏不做！

    我伸出手將捧花接在手裏。

    謝謝！”我微笑著對她說，她身後的張子陵往前一步，似乎是做好了要保護她的舉動，“我祝你們幸福！”

    現在是我要祝你幸福了！”於莉莉一手攬住張子陵的胳膊，那種親密像刀子一樣割在我的心上。

    我抬眼掃了張子陵一眼，此刻他在我的心裏又一次淪為了人渣。不，他一直都是人渣，從來都沒有好過。

    還是要謝謝你送給我的房子！”我對張子陵說，“你是個好男人！莉莉跟著你，她會幸福的！”

    我清楚地看到於莉莉的表情緊了一下。她應該想不到張子陵會送我房子吧？隻要她難受，我心裏就會舒服。

    張子陵卻一臉茫然地看了看於莉莉，不知所雲地看著我。

    他果然是個好演員。當初騙了我，現在立刻就可以裝無辜地看著於莉莉。

    祝你們幸福！”我微笑著轉身，緩緩地離開舞台。

    或許此刻於莉莉的心裏就像吃了一隻蒼蠅般難受。

    也是在現在，我突然間明白了很多事。張子陵讓我淨身出戶，多少都有於莉莉的意思在裏麵。可是於莉莉失策了，張子陵到底還是對我有過那麽一絲絲真心，所以給了我房子。

    賓客間又開始起哄，鼓掌聲，呐喊聲，此起彼伏。

    這是一場婚禮，卻又像是一場離婚禮。我和張子陵之間，用這種盛大的方式，結束了我的關係。

    他結婚了，娶了我曾經認為最不可能的人。

    這條路很長，長到我快要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

    落座之後，身旁的人似乎已經在我離開的短暫時間裏，打聽到了我是誰。

    你就是新郎的前妻啊！”

    你們怎麽會離婚了啊？”

    哎呀，你們別問了！今天是莉莉的大喜日子，幹嘛問這麽掃興的問題！”

    我白了他們一眼。我怎麽會選擇了這張桌子？和於莉莉那邊的人坐在了一起！

    我將捧花放在桌子上，始終都沒有動一下筷子。如果說剛剛我以為大家都不認識我，所以佯裝著吃飯，那麽現在大家既然已經知道了我，我也沒有什麽好裝的。

    我要等，等到他們來敬酒，敬完酒，我再光明正大地離開。既然已經來了，已經吸引了那麽多的目光，我就要華麗地離開。

    我用等待的時間，悄悄地觀察了下整個宴會大廳，張子陵他媽不在。那個老女人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地躲起來了。她不是要麵子嗎？不是覺得他兒子得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兒嗎？現在給她了。渣女配渣男。

    嗬嗬，絕配。

    等待的過程漫長而痛苦。其他桌的人慢慢地開始講起我的事，由開始的小聲，慢慢地變成大聲。好像我已經完全釋懷了一眼，在我麵前肆無忌憚地開起玩笑。

    隻是竟然沒有人說於莉莉。他們給了她最大的寬容，給我的是諷刺。

    我忍著，忍著，再忍著。

    我不相信沒有人知道於莉莉是做什麽的，即使沒有去過悅色，隻要參加過我的婚禮的人，都會知道於莉莉是做什麽的。但是他們像是遵守了約定般地對新娘沒有一句評價。

    新郎新娘終於來到了我這一桌。我跟著眾人一起起身，臉上依然滿臉微笑。

    林溪，我真的很高興，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身著晚禮服的於莉莉臉上一片潮紅，和她紅色的拖地晚禮服映襯在一起，立刻讓我想起了悅色低俗的紅妝。

    你邀請了我，我當然要來！畢竟，曾經在悅色，你照顧過我！”我端起酒杯，微笑著對她說。

    不要提我們的過去了！誰還沒有過去呢！”她也舉起酒杯，“這一點我要向你學習！你能從悅色裏走出來，我也可以！”

    她舉起酒杯正要喝酒，張子陵卻攔住了她。

    你懷孕了，不能喝酒！”他關切而緊張的神色，刺痛了我。

    我的心猛地收緊，拿著酒杯的手也跟著抽動了一下。這是張子陵，是我曾經的丈夫。現在他緊張著別的女人，他關切著別的女人。

    他何曾這麽對過我？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很多他送給我的詞語：賤人，不知廉恥，不要臉。

    此刻，他就站在我麵前，心疼著憐惜著那個把我推入穀底的女人！

    這杯酒我來替她！”張子陵伸手便躲過了於莉莉手上的酒杯，拿起卓上的酒瓶，將酒杯兌滿，“林溪，過去的恩恩怨怨都在這杯酒裏！”

    他仰起脖子，一杯紅酒便見了底。

    他用著堅毅的目光看著我，似乎是我糾纏了他許久一樣，所以他今日要跟我做個了結。

    我的鼻子一酸，就好像此刻我才是那個破壞別人幸福，給他造成困擾的人。

    甚至，他的眼神中，隱隱地露出對我的厭惡。

    他將酒杯放在桌子上，似乎在等待我做出回應。

    你隨意！”他的語氣很敷衍，我喝不喝他一點也不在乎。

    我奪過他麵前的紅酒瓶，將自己隻有半杯的高腳杯倒滿，噴爆而出的紅酒濺了出來，灑在桌子上。

    新娘新郎來敬酒，我怎麽可以隨意！”說著我的眼淚竟然沒有忍住，悄然滑落。

    不，我要忍回去！我不能輸！

    我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那刺喉的紅酒在嘴裏不停地滾動，然後咽入喉中，嗆得我有些難受。紅酒我可以喝一點，可是這麽滿滿的一杯強咽下肚，胃裏瞬間就攪得難受。

    我剛剛將酒杯放下，便看見於莉莉又在酒杯裏添了滿滿的一杯。

    剛剛那一杯是子陵敬你的，雖然我不能喝，但是這杯酒我必須要敬你！”她將酒杯端起來，“當初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離婚，所以，這杯酒我表示歉意，希望你能原諒我！”

    張子陵再次將酒杯接過去，他未曾多想便一飲而盡。

    我的頭有些暈，但是這杯酒我要喝，我一定要喝！拿起酒瓶，繼續倒滿。

    這杯酒，我來喝比較好！”身邊卻突然間多了一個人，他伸手按住我的剛剛觸到酒杯的手。

    我抬起頭，卻發現站在我身邊的，是李沫白。

    他什麽時候，回來了？

    可是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他已經出現在這裏，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堅定的神情一如我熟悉的他。

    我熟悉的他，我何時熟悉他了？

    我緊緊地盯著他，腦子裏突然間不知道該想些什麽。為什麽，每一次，他都會在？

    哦，這位是？”於莉莉卻故意裝作不認識地問。

    新娘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他說著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用力一帶，我便緊緊地靠在他懷裏，“你隻要知道，林溪是我女朋友就行了！”

    他是在說，我是他，女朋友？

    我抬起頭看著他，離我那麽近的他。

    什麽，林溪竟然和李沫白在一起！”

    李沫白怎麽會看上一個離了婚的女人！”

    難怪她什麽都不怕，原來是有李沫白做靠山！”

    耳邊即使響起再多的議論，這一刻我的心裏竟沒有一點點動容。我的眼裏，是我熟悉的，輪廓分明的麵龐。

    好像所有的疼痛，因為他的出現，瞬間就徹底地治愈。他站在我身邊，一股溫暖的力量便貫穿了我的全身。

    我的視線有些模糊，頭也開始發暈。我癡迷地看著他，竟然已經忘了站在我對麵的是張子陵。

    原來林溪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於莉莉的嘴角牽強地動了動，“我真替你高興！”

    我隻是看著她，扯扯嘴角，笑了笑。

    李沫白端起酒杯，幹脆利落地一飲而盡，他將酒杯倒過來，一滴不剩。

    張子陵的臉色一片蒼白，他的眼神緊緊地盯著李沫白，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的心中隱隱地升起一絲得意。我該得意嗎？李沫白為我找回了尊嚴，終於讓我在這場戰役中找到勝利的感覺。

    張子陵拉著於莉莉，悻悻而去。

    我沒有輸，我真的沒有輸！

    我們該走了！”李沫白的手心用力，我回過神來，衝他點點頭。

    人群裏一陣陣的議論，一片片嘩然，我順著他的步伐，揚起臉，大踏步而去。

    我的心始終定不下來。坐上車之後，梁思揚坐在駕駛室裏跟我打了聲招呼。

    我卻不敢再看坐在身邊的李沫白。

    車子一顛簸，我的頭就暈的難受，剛剛滿滿的一杯紅酒下肚，現在整個人的意識就開始發飄。

    你，什麽是時候回來的？”我一時間找不到該和他說什麽。

    想我了？”他毫不避諱地問，隻是語氣卻平淡的不帶有一絲柔情。

    沒有，我當然沒有。

    我肯定沒有。

    我使勁地搖頭。

    他卻一伸手將我攬進懷裏，我試著反抗，身上已經沒有了力氣，隻能倒在他懷裏。

    掙脫不開，駕駛室裏坐著梁思揚，我索性就不掙紮了，雖然有很多很多話想問他，現在一股腦全都咽進肚裏。

    車停在院子裏的時候，我用盡力氣將他推開了。

    梁思揚將車門打開，他下車之後伸手來扶我，我沒有去扶他的手，而是自己下來，腳落地之後才發現身上沒有力氣，酒勁上來了，站不穩。他一伸手便扶住了我。

    林小姐！”張姨迎出來，手中還拿著一件厚厚的外套，“外麵冷，快進來！”

    她將外套披在我身上，我便在攙扶中跌跌撞撞地進了門。

    那個，我想問你……”剛剛進去，我跌坐在沙發上。

    我不喜歡和一身酒氣的人說話！”他將外套脫下遞到張姨手上。

    我聞了聞身上，我喝酒了嗎？好像沒有吧？我已經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