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兩人靜靜凝視著對方。顧天爵的手緊緊握著她的肩，淡淡道：“少出去應酬，不抽煙，不熬夜，沒有啤酒肚，也不禿頂，一直留著你送給我的仙人球。到了六十歲還有八塊腹肌，如果我都做到了呢？”

    嗯，如果都做到了……”溫暖頓了頓，她輕輕吸了吸鼻子，有點哽咽。“那你到時候就是個有魅力的老頭啦。”

    隻是，你再帥的樣子我都看不到了。找個健康的，漂亮的，沒有家族遺傳病史的女人，生一個可愛的孩子吧。

    哪怕，那個人是白婉君我也不會再介意了。

    噗，顧天爵輕笑，說：“如果我跟你結了婚，你做了我的老婆，那我就算以後變老了，也一定是個有魅力的老頭的。”

    他本以為，她是想要說結婚的事情呢。

    她知道，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困了，我再睡會兒，今天不去上班了。”可她緘默，閉口不再言語與之有關的事情。

    她不敢再承諾，她怕再說一句話，自己的眼淚就會忍不住掉下來。

    她鬆開顧天爵，整個人都縮到被窩裏，用被子蒙上頭，假寐。

    顧天爵看她這個樣子，也沒什麽興致再聊下去。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叫莫明昊過來給你看一下。”他用著肯定的語氣，沒有絲毫要跟溫暖商量的意思。

    不用了啦，都怪你昨天太用力了嘛！”溫暖伸出頭，眯著眼睛假裝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搖頭，“你的戰鬥力啊，太強了。這叫我怎麽好意思看嘛？”

    顧天爵的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

    她說完又用被子蒙住了頭，從被中傳來她懶洋洋的聲音，“你快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了。有事情會給你打電話的，記得給我請個假。”

    好，你好好休息。我中午會幫你帶飯回來，想吃什麽發微信給我。”

    他終於妥協，大步走向了衛生間。

    溫暖的心稍稍放了放，她仔細聽著聲音。

    浴室傳來嘩嘩啦啦的水聲，顧天爵現在應該是在洗澡。

    很快，就沒有聲音了。

    溫暖猜想他應該是在穿衣服，打領帶。他的動作一定很輕，所以才沒有聲音。應該是怕吵到她吧。

    她都還沒有學會打領帶，連最簡單的都不會。她還從來沒有幫他打過一次領帶。

    她還沒有學會做菜，還從來沒有一次成功的做出可以吃的東西讓他吃。

    ……

    她們還有那麽多那麽多的事情沒有做，她恨不得這幾天就把這一輩子的事情都做完，然後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不行了。

    她今天就要走了。

    不能再留下來了，更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怕再拖下去，她會更加貪戀顧天爵的溫柔。

    她愛他，愛了那麽多年。

    她堅信，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可如今，還是要離開了。

    溫暖故意把昨天扔進洗衣機的手機拿出來，和鑰匙一起放到溫家最顯眼的地方。又收拾了幾件衣服正值當季穿的衣服，放到行李箱裏。

    又給顧天爵寫了張便條：“顧天爵，我不想再去天啟集團上班了，感覺最近工作的那麽賣力，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溫奶奶中風了，我想回溫家陪陪她。所以回溫家住一段時間，勿念。”

    她把便條貼到顧天爵的床頭，就拎起行李箱，獨自打車去了溫家。

    往日度盡的年歲，好像化成一聲歎息。

    剛到溫家的那幾天，顧天爵也沒有去找溫暖。溫暖鬱鬱寡歡，把自己鎖到房間裏，整日整夜的不出去，任憑誰來喊，誰來叫，她都不出門。

    直到有一天，溫爺爺實在不放心。敲門的時候也不見反應，就請來了鎖匠，配了鑰匙。

    打開門的那一刻，就看到溫暖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帶裙，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此刻已入冬。

    溫暖的身子發燙，簡直超越了夏日的烈陽。

    溫爺爺趕緊叫醫生來家裏替溫暖診治。

    跟很多電視劇一樣，那個醫生也是問溫暖。

    請問溫小姐有多久沒來過月事了？”

    是否有食欲不振？”

    最近的事情有點多，她也不記得她上次是什麽時候來的月事了。她確實是不想吃東西，也或許是因為他才茶不思飯不想的。

    當然，也確實是因為他，因為他，她懷孕了。

    她這一生，所有的悲歡與喜樂都與他息息相關。

    溫暖聽著哪位醫生的話，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反應。她隻知道她現在很難受，感覺頭都要爆炸了，已無心再去思考更多。

    建議溫小姐不要再服用藥物，你暫時身體較虛脫，需要好好療養，否則會不利於胎兒的發育。”

    你說什麽？胎兒！”溫暖被那個醫生震驚到了。“沒有用驗孕棒，沒有用儀器檢查，你確定你沒有弄錯？你確定嗎？我真的有孩子了！不，你一定是搞錯了，我不能懷孩子，我不可能有孩子的，你一定的搞錯了，你一定的搞錯了……”溫暖從歇斯底裏，到喃喃不清。

    我從醫數十年，通數中醫西醫，應該不會錯的。”醫生嗤之以鼻，但話不能說的太滿，他的話裏還是加了句應該，“為了保險起見，您可以再去醫院，或者買驗孕棒確認一下。”

    還沒見過這樣的人，懷孕了反而不高興！還懷疑他的醫術。要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醫生說完，拿著自己的醫藥箱大步跨了出去。這

    位醫生可以溫老花了重金請來的，目的在於照料他和溫奶奶的身體。如果今天不是情況緊急，他也不會叫這位醫生來。他這麽說，這件事情是八，九不離十了。

    他走了，隻留下溫暖一個人坐在哪愣愣的發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無疑又是當頭一棒。

    這，這要怎麽辦才好！

    溫先生，顧先生過來了，他說他想進來看一下溫小姐。”管家叔叔走進來說。

    溫暖抬起頭看了看管家，見管家正看著溫爺爺，似乎在等待溫爺爺的意思。

    溫暖又看向溫爺爺，發現溫爺爺正看著的，目光好像再說，：“見不見，你自己決定。”

    氣氛又凝結來起來，溫暖不說話，溫爺爺也不說話，管家就那麽靜靜的等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溫暖默默上了樓，她站在陽台上看顧天爵。

    他好像變了，頭發長了很多，黑了些，也瘦了些，下巴更尖了，臉上的棱角也更明顯了，看起來有點稍滄桑的樣子。

    也是奇怪了，離得這麽遠，她也能看見他的樣子。

    溫暖垂下眼，自嘲的笑了笑。

    再抬眼，就看到顧天爵在看著她。

    目光炙熱，看的溫暖的臉都有點稍稍發燙。

    他滿麵愁容，好像再說你為什麽不見我。

    溫暖的心一陣絞痛。

    顧天爵，你知道嗎？

    我也想你。

    我也想見你。

    可是，我不能。

    我這十年的時光裏有你，有你這麽溫暖的人，已經足夠了。

    雖然我還不滿足，可是我已經不敢在奢求更多了。

    自甘認命吧。

    原你此生無波瀾，竟我餘生不悲歡。

    溫暖輕輕闔上了眼睛，雙手合十。原諒我吧，顧天爵。原諒我不敢再麵對你，原諒我不敢再站在你麵前，不敢親口跟你說分手。

    聖經裏說，塵歸塵，土歸土。

    親愛的主耶穌，願你佑我所愛之人，健康平安。

    就這樣，慢慢遺忘吧。

    我怕我再看你一眼，會再淪陷。

    可他看見了他，他怎麽可能會那麽輕易放棄，如果他是會輕易放棄的人，那他就不是他了。

    他二十二歲時，父母萬般阻攔不讓他領養她，他還是義無反顧領養了他。

    他三十二歲時，父母非要讓他跟世交家的女孩子結婚，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告訴他們，他跟她在一起了。

    現在，他剛剛過了三十三歲生日，他不願意放棄她，更不會不見她。

    她不願意，他可以等。

    顧天爵去找來大大的硬紙牌，在硬紙牌上用最粗的黑色記號筆寫上，“可以告訴我原因嗎？”用雙手，舉過頭頂，示意溫暖看。

    溫暖噗的一聲笑出來。

    他還是那麽教養良好啊，連喊一下都不會，會替別人考慮，怕吵到別人。也從來不會強迫別人，隻會靜靜的等。

    她多想聽聽的的聲音啊。

    可她知道，他不會大聲喊的。記得之前她跟他生氣，他去學校找她，他隻給她打了一次電話。

    她沒接，他就隻發了條短信，“我在樓下等你。”

    然後靜靜在樓下等，好久好久，直到夕陽都落了山。

    事後，她問他為什麽。

    他隻溫柔的點了點她的小鼻子，不急不躁的說：“如果我大聲的叫你，讓你下來，肯定是會吵到別人的，到時候大家的輿論會逼你下來，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強迫你，我隻想你開開心心的，你不願意見我，那是你的權利。那麽同樣的，我隻能做到靜靜的等，不打擾你，不幹擾你。直到你願意見我了為止。”

    像他這麽真誠，這麽溫柔，這麽俊美的人，此生都不會再有了吧。

    此生都不會再有了。

    此生都不會再有了。

    此生。

    那，就這樣吧，溫暖在心裏默念“再見吧，顧天爵。”

    溫暖轉身，離開了陽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