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很多，棱角更分明，眼底青黑，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下巴上胡子青渣也沒剃，頭發依舊烏黑，隻是有點雜。

    他穿著長長的黑色風衣，長度到了膝蓋以下，下麵則是萬年不變的黑色西褲，黑皮鞋。

    看起來好像也並不怎麽保暖的樣子。

    可是他看起來更多的是很疲憊。

    他懶散的倚著門旁的石白柱子，彎著背脊，腳踩在小石階上，手裏捏著煙，反複抽。煙霧繚繞，襯的他仿若仙人。地上，滿是煙蒂。

    她猛地想起，他明明很早就已經戒煙了的。她還很小的時候，就聽他說，抽煙不好，抽二手煙更不好，為了暖暖和他的健康，所以他要戒煙了。

    以前的時候，不論幹什麽，他總會把暖暖排在第一位。

    現在呢，他的第一位還是暖暖嗎？

    以後呢，又會是誰呢。

    後來，溫暖沒有再看下去。她也沒有洗漱，就躺到床上睡下了。她怕再看下去，她會忍不住心疼，她怕她的腳又不可自控的要走下去看他。

    此時已如隆冬，臥室裏開著暖氣，溫暖連同頭都縮到被窩裏，可還是被這抵禦不了的嚴寒凍的瑟瑟發抖，上下牙都開始打顫。

    她不由得想到，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在哪兒站著，不知道她冷不冷。

    她忍著嚴寒，出來被窩，披上自己的羽絨服，去陽台上看了看。

    外麵燈火通明，整個世界好像都被雪映照的明亮了起來。

    是初雪來了啊。

    之前他們還在說要一起看初雪的。

    現在這樣，還算是一起看了嗎？

    溫暖打開陽台窗子，把手伸出去。頓時感到陣陣涼意襲進房間，吹的溫暖全身冰冷。

    顧天爵的手中還有點點星光，他靠著自己的車，車上麵已經覆上了一層白白的薄雪。

    他沒有進車裏坐著，而是靠在車上抽煙。地上的煙蒂全都不見了，也不知道他是抽了多少根。他的鞋子，都被雪埋了一半。

    我知道幸福會和春天來的一樣慢，顧天爵，我們再等一等。如果等明年的春天，我生出的孩子是健康的……想到這兒，溫暖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胡思亂想什麽呢，總是自給自足，自己給自己希望，有意思嗎？還是睡覺吧，睡著了，就什麽都不記得，也什麽都不知道了。

    溫暖強忍住心疼，不再想不再看，重新回到了臥室，縮到床上已沒有了餘溫的被窩你。

    溫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顧天爵，你看啊，這輩子都這麽不戀舊，睡過就過了，不留溫存。而你，又何必要那麽執著呢？

    你應該背脊挺拔如青鬆，依舊驕傲。不跟我低頭，不跟任何人低頭，轉身走掉啊！你幹嘛還要在哪兒等著！幹嘛啊！你這不是存心想讓我難過嗎。

    溫暖躲在被窩裏低低的抽泣，可她還是會心懷希望，給自己一點希望吧。給自己留一點甜蜜的念想，不然這兒黑暗的日子還要怎麽過下去。

    她也曾在腦海中，與他過一生。

    她也曾連他們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可是現在呢，到底要不要孩子，還是未知。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之前跟顧天爵在一起的時候，顧天爵對她太好了，顧天爵又那麽細心。她什麽都不用管，溫天爵什麽都幫她想好了。

    現在，她突然離開了他，自己甚至連一點點獨立判斷做決定的能力都沒有了。

    果然是腦子太久不用了，太久不帶腦子了，反應都遲鈍了。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麽拖著，就等於拒人於千裏之外。

    不知道溫暖懂不懂。

    不知道顧天爵懂不懂

    就這麽想著，溫暖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半夜醒了幾次，去了廁所。又想起他還是否在哪站著，去看，仍是依舊，巍然不動。

    月光映襯的他的臉，依舊清逸冷峻，格外好看。隻是指甲的點點火光，也仍在。

    雪還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到他的臉上，頭發上，嘴唇上。他也一動不動，仿若一個雕塑一般，橫斜溢出。雪好像已經很厚了，都快淹沒了他發鞋子，可他還是沒有絲毫反應。仿若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像是就算現在打了雷，他也絲毫不想避一避的感覺。

    溫暖頓時睡意全無，再也睡不著了。她知道他執著，卻沒想到他這麽偏執。

    她想給莫明昊打電話，卻想起自己的手機被自己放在洗衣機裏攪過了，拿出來之後就直接留在了顧家。

    如果不能聯係顧天爵，她也沒有別的想要聯係的了。

    之前，她是這麽想的。可現在，她也因為顧天爵需要跟別人聯係了。溫暖仔細回憶這莫明昊的手機號碼，試了好多次，才終於播對了莫明昊的手機。

    她聲音激動，好像要把這黑夜給刺穿了：“莫明昊，顧天爵，顧天爵他現在在溫家門口雪地裏站著呢！你快過來，你快過來把他拖走。”

    因為著急，溫暖的聲音顯得有點兒語無倫次。

    你說什麽？我沒聽明白。”莫明昊正睡著呢，聲音含含糊糊。

    我跟顧天爵分手了，顧天爵現在在我家樓下賴著不走，你快點來把他拖走，我等會找個手機給你發定位。”溫暖冷靜了一下，快速的說。

    莫明昊聽到分手兩個字，頓時也清醒了許多。“等一下，你先讓我緩緩啊，這信息量有點太大了。”他嘀嘀咕咕著，“怪不得最近老顧那貨那麽反常，這幾天都沒見他笑過一下，每次見他都感覺別人像的欠了他八千萬沒還一樣黑這個臉，讓他幹什麽都提不起來興趣，我當時嘲笑他就差剃度出家了，他理都不理我一下，要換做平常啊，他雖然不說話，但也一定會踹我一腳的。”

    溫暖聽著莫明昊的話，心就像是被刀子剜了一般，鑽心的疼。“行了，別再說了。”她微微合眼，有氣無力。

    我已經穿好衣服了，不過你們這是什麽情況啊？”莫明昊疑惑，他一直以為他們倆會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呢。

    別囉嗦了，位置發給你了，快過來吧。我掛了。”溫暖掛了電話。

    這個顧天爵，搞什麽毛線去。大半夜還有去拖他，我臉上難道寫了我願意為你們做牛做馬？我說了我願意了嗎你就掛。”莫明昊這邊傳來嘟嘟的盲音，他看了看時間，才淩晨三點半，不禁罵罵咧咧的嘟囔道。

    話雖是這樣說，可他畢竟跟顧天爵關係好，快速捯飭了一下自己，帶上醫藥箱，飛快跑到停車場驅車快速往溫暖發的那個位置開去。

    溫暖掛下電話，愣愣的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嚇得自家的小姑娘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大半夜的主子突然把自己叫起來，隻是要拿著自己的手機用一下！之後就坐在這裏愣愣的發呆，眼神迷離。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不會知道要不要叫一下溫暖。

    過了好大一會兒，溫暖才回過神來。看著小姑娘茫然的表情，她連忙把手機還到小姑娘手裏，說了句謝謝，就上了樓。

    她依舊沒有開燈，摸索這走進陽台，在陽台角落裏蹲下，不敢讓顧天爵看見她。

    也不知道顧天爵看到她那麽晚都還沒有睡覺，會不會擔心。

    溫暖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麵的風吹草動。

    她不知道，莫明昊是否能把顧天爵拖走。

    風聲簌簌，聽起來就像鬼怪的叫聲。溫暖顫抖了一下，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終於傳來了汽車熄火的聲音。溫暖站起身，蹲的腿都有些發麻了，她甩了甩腿，輕踱了幾步。

    最終，還是站定了，看著莫名昊與顧天爵。她聽不到莫明昊跟顧天爵說了什麽，溫暖的耳邊隻有簌簌的風聲，隻見顧天爵倔強的大臂一甩，把莫明昊甩開了。

    他看起來好像耐心要耗完了的模樣。

    莫明昊好像又說了什麽，然後生拉硬拽的想把顧天爵往車裏拖。那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可溫暖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好笑。

    她的心又疼了起來。

    隻在這一瞬間的低頭，溫暖再抬頭的時候，就看見莫明昊和顧天爵二人在這雪地上撕打起來。

    可能是因為動作起來了，顧天爵的頭上以及身上的衣服上的雪少了許多。

    打一架吧，也好。這樣的他，才多了許多人氣兒，不再是那個一動不動的雕像了。

    顧天爵的拳頭，一下一下的落到莫明昊身上，臉上，頭上。溫暖並不覺得有什麽，隻想任他發泄。

    當莫明昊開始還手的時候，溫暖卻急了。瘋了一般奪門而出。

    放手，都放手。”溫暖大呼道，“想打架也別再我這兒打。”

    莫明昊笑，這小丫頭，變得還真快。她要是再不下來，他就要被打殘廢了。還是他這招好，女孩子啊，一心疼你，就會出現了。

    顧天爵也不說話，定定的看著溫暖，目光深邃，眼光炙熱。

    盡管他們現在離的很近，顧天爵卻有一種深深的陌生感與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