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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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色漸高,懸在枝頭,隱在簷角,翠淩閣燈火通明,柳兒裏縫補著一件棉氅,上麵的花色已經淡了。薑璵捧書卷懶在榻上,一陣秋風吹開了窗,柳兒忽感寒涼,起身關窗,薑璵抬眼看天:“明日才是秋,今朝月就圓了。”

    “少夫人,這月隻是看著圓,其實還缺著呢。”柳兒語氣訕訕。

    薑璵笑道:“你可知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的道理。”

    柳兒扣上窗,返回屋裏,目帶期盼道:“秋正日的圓滿如果能永遠就好了。”

    薑璵淡笑:“明日放你半日假,你回去探親吧。”

    柳兒道:“奴婢不要回去。”

    “為何”薑璵放下書卷,疑惑著看向柳兒。

    柳兒見主子放下書,自己也放下裏的舊氅,不無哀怨得說:“前幾日少夫人還說要柳兒陪您過秋的,怎麽到日子了反要趕柳兒走。”

    薑璵看著柳兒,笑道:“我道是為何,那不過是句抱怨罷了,府裏自然會有安排,況且迎進了新夫人,正是雙喜臨門的好時節呢。”

    柳兒揪在一起,心裏別扭,道:“奴婢雖是您進府後才來伺候的,本也忐忑,卻不想少夫人您寬厚溫順待奴婢如此和善,是奴婢想都不敢想的好主子。奴婢的私心主子您也明白,但奴婢卻也是打心眼裏想您好的。“

    說著淚眼婆娑起來,聲帶哽咽:“奴婢也不知小侯爺為何如此待您,想您花一樣的人兒,竟落這般冷遇,奴婢委實為您喊屈。”

    薑璵起身到柳兒跟前,輕拍她的肩膀:“你我主仆一場也是緣分,我的事不是隻言片語能道得清的,其利害也不是你個丫頭片子能想明白的,便是他娶了滿院的女人,我也是這府裏的夫人,這你可放心。今日就算沒有梁玲,將來也會有張玲李玲,這都不礙我的地位,至於夫君怎樣待我,我既已到這裏,便也隨遇而安了。”

    這算是薑璵的一番肺腑之言,本不該說,隻是聽了柳兒的話心裏不快才說出來舒舒心的。左右這會兒也不會有人來這翠淩閣。

    封添呈快步來到翠淩閣,見窗映出薑璵與柳兒兩人身影,心裏暗舒口氣,想是薑璵並未和晉王相見,不由翹起嘴角,轉身欲走。猛然間,隻見晉王悠悠從遠處行來,心一窒,不禁將身形躲藏。

    晉王由遠及近,抬眼見窗上薑璵剪影,加快腳步到了翠淩閣下,卻又慢了下來。他癡癡望著閣上佳人,心下猶豫,說了又如何呢可不說,她定要怨他一世。可說了能挽回嗎能不能呢他心明了,可那份不甘又要怎樣釋懷。秋風驟起,雲彩遮住了明月,封添呈注視晉王的神情,如流雲月光,變幻無常。

    少時,晉王麵露決色,抬足來到門前輕扣,柳兒聞聲下樓,見是晉王略驚,正無措時封添呈一步跨出現身高聲道:“喲,貴客臨門,小奴怎不見禮”

    柳兒慌忙下跪,顫聲道:“奴婢叩見晉王殿下。”

    “本王散步於此,不想打擾小侯爺會妻。”

    薑璵聽門外人聲也迎出來,見是封添呈和晉王,眉頭微皺,觀兩人顏色並無異常這才開口:“晉王大駕,夫君怎不事先知會妾身,妾身當早來迎接。”

    封添呈微微一笑,幾步來到薑璵身邊,牽起薑璵的道:“是為夫的不是,叨擾夫人休息了,晉王不是外人,既如此便請閣一敘。”

    回頭又吩咐柳兒備下茶點,人進閣廳落座。

    薑璵捧茶道:“夫君與晉王來此可有事吩咐”

    晉王抬眼注視封添呈,不知新婚之夜,新郎為何不在新房陪伴新娘,而出現在這裏,似乎是在等他。

    封添呈道:“今日禮單,竟有件稀世之物,乃是寶珠串救的佛珠,隻因此類事宜皆由夫人管理,為夫想請晉王轉贈此寶於淨月庵的了慧師父,特來知會夫人。”

    薑璵對著這兩人實在尷尬,立刻起身道:“晉王、夫君少待,妾身這就去取。”

    見薑璵上樓,封添呈又道:“我為了讓你見我夫人,又娶了一個娘子,你替我跑個腿不算過分吧。”

    晉王沉默點頭,又道:“我有話要對璵兒說,你給個方便吧。”

    “不行,你就算將原委全盤告訴她,又有何用不僅不能挽回,恐怕還會徒增她的危險。你給不了的,我替你給了,你就安心做你的事。或有朝一日,你我君臣相稱,也念我一點情分。”

    見晉王有些促狹,封添呈又道:“這翠淩閣是我特地為薑璵造的,與外隔絕,你我對話絕傳不到第個人耳裏。”

    晉王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說得有理。但總有一天我會把璵兒要回來,在此之前就請你多多照顧。”

    封添呈眉頭微皺,道:“決不還你,劉儉,這是你欠我的。”

    “如果她回來,你當如何”晉王饒有興趣得望著封添呈。

    封添呈定睛盯著晉王半晌,搖搖頭,歎道:“成王路上,若有難處,我定竭力相幫。”

    晉王笑道:“我願承諾,並非隻因璵兒,更是對你的那份愧歉。”

    彼時,齊王宮也是熱鬧非凡,歌舞鼓瑟不絕於耳,美姬嬌妾相擁著齊王劉彧正緊皺眉頭,若有所思。

    “殿下,今日晉王、楚王、吳王都去了封府道喜,線人說晉王與小侯爺似乎並無讎仇。”與齊王附耳說話的正是齊王謀士孔虔,字良忠。

    齊王把身邊姬妾推開,踱步到內室,孔虔急忙跟上:“殿下,今日該去的。”

    齊王搖頭道:“太子盯得緊,皇上也瞧著呢。我去與不去都是錯,不如就潑頑些罷。”

    孔虔勸道:“殿下也不必憂心,薑小姐未嫁給晉王就是幸事,且聽說明日朝上禦史台便有人要參太子,這回的罪狀可是謀逆。”

    齊王哂笑:“一個風聞奏事的禦史,無憑無據起得多少幹係,且看吧。哦,去查查那個禦史是誰的人。”

    孔虔行禮告辭,齊王起身對親侍道:“本王去歇了,讓他們熱鬧過亥時再散。”

    親侍答是而退,齊王來到寢宮,獨坐書案前,取過一本書看著,此時有一麗裝美人在門外道:“殿下可安歇了”

    齊王眼未離卷,沉聲道:“進來吧。”

    美人推門而入,來到齊王身邊,在書案上放下一個嵌寶紫檀木盒,道“您要的東西就在這裏。”

    齊王放下書卷,伸指輕輕扣了扣盒麵,抬眼看了美人一眼:“打開我看。”

    美人邊打開盒子邊笑道:“殿下未免太過謹慎了些,妾對殿下可是忠心耿耿的呀。”

    齊王眯著眼打開盒子裏的東西細瞧後放回去,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後針,二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美人笑得更盛了,如牡丹般豔麗,似乎這話是對她的最好讚賞。

    關起盒子,齊王對美人道:“即刻將此物送到太子宮去,就說是晉王給的。”

    美人聞言啞然失笑,疑惑著看著齊王:“殿下”

    齊王拍拍美人的道:“時候未到,你隻管照做便是。”

    美人捧著盒子退出門外,回到房間改了裝束後,匆匆將盒子往青宮送去。

    月上天,封府宴殘人散,梁玲起身剪了燈花,向外望依舊不見夫君蹤影,心難過,淚水忍不住往下落,打濕了前襟一片朱紅。轉而抽泣一會,坐到菱花前將妝容釵環卸去,她施施然躺到床上,今夜怕是等不到新郎了。

    晉王揣著佛珠從翠淩閣出來,仆從早在府門口翹首盼了良久:“殿下可有醉意”

    晉王搖搖頭,上了馬車坐著,心思緒萬千。他也想醉,一醉解千愁,或許就能拋下一切帶著薑璵尋個世外桃源,再不管這人間俗事,紛紛擾擾,與他倆何幹,朝作夕宿,詩酒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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