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故人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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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通石碑立在麵前,上有三朱砂大字,“荊棘嶺”;下有十四行小字,像是石墨為底,字體華麗,“荊棘蓬攀八百裏,古來有路少人行”。

    小白龍揮別二人去尋找食物,剛剛離開,和尚就好像想起來了什麽,在石碑前發起呆來。

    你在看什麽?”梓榮緩步走向站在石碣前的和尚,歪著頭,問道。

    和尚眼中有種奇異的神情,他沉默良久,像是在端詳什麽。

    沒事。”

    和尚歎息,像是被勾起了往事。

    見梓榮主動搭話,他溫柔的笑笑。

    自他們離開東海,已經有半月之久了,嘰嘰喳喳的話嘮梓榮這一路卻變成了啞巴,沉默寡言,極少說話,大變模樣,幾乎成了個淑女。

    和尚知道她還蛟龍死去的陰影中,難以走出,便想找個合適時候勸解一下。想起那個初見便甩了他一尾巴的青衣少年,和尚心頭一沉,也不禁悲上心頭。

    梓榮好像也看出了和尚在想什麽,沒繼續問下去,靜靜的隨著和尚的視線,看著巨大石碑。

    一時,詭異的沉默纏繞著二人。

    石碑前,還有幾棵樹立,清風拂過,樹影斑駁,樹葉“簌簌”摩擦作響,似乎在唱著歌謠。

    可和尚身後,地麵猶如被劈開的一般整齊,驀然變得光禿禿的,土質泛著嶙峋的灰白,隱隱有幾點新綠,放眼望去極其蒼涼。

    一半青蔥,一半灰白。

    這大片的荒蕪,又哪有半點石碣上所說荊棘八百裏的壯闊?

    八百裏荊棘,如今隻剩荒蕪,不知那木仙庵,今日又是何等光景?”

    和尚歎息中搖頭前走,梓榮亦是緩緩跟上。

    幾炷香的荒涼過去,眼前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這是一座破舊的廟門,闊門方頂,磚瓦散落,牆粉剝離。兩檀木長匾破碎,金漆大字隱隱可見是:“岩前古廟枕寒流,落目荒煙鎖廢丘。白鶴叢中深歲月,綠蕪台下自春秋。竹搖青珮疑聞語,鳥弄餘音似訴愁。雞犬不通人跡少,閑花野蔓繞牆頭。”

    長匾記錄了昔日的場景,如今廟宇外一片荒蕪,寸草不生,隻有光禿禿的灰質土壤顯示著此處的孤涼。

    木仙庵。”

    望著廟宇,和尚歎息,當年他在這裏被樹精擄了去,但那樹精卻隻是與他談詩作賦,禮遇有加。

    最後卻被八戒猴子打死,他未能阻止,實在是取經路上一件憾事。

    梓榮看著這間破敗的廟宇,望了望和尚,不知道他在歎息什麽,也懶得去問。

    和尚搖了搖頭,知道不是追思的時候,他僅僅是路經此處罷了。

    清風拂過,地麵上印下了幾點斑駁。

    和尚突然停住了。

    那灰色的土壤忽的起了清霧,像是有浮光迷離,霧氣蒸騰。

    原本荒蕪的土地,像是被仙氣蕩滌,灰質的土地變成了紅土。

    那紅土鬆軟濕潤,草芽飛速長出,不過瞬息過去,那灰色的土地已經充滿著勃勃的生機,可因為太過詭異,又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妖豔。

    紅土之上,嫩芽抽苞,片刻後成長為參天巨木,陰影籠罩。

    鬆根盤錯、柏葉凝青、竹幹勁節、檜木送香、杏花鬥豔……

    五株巨木首先破土而出,隨後是兩株小樹,分別是臘梅與丹桂。

    梓榮看的眼花繚亂,望著這夢幻卻又妖異的場景目瞪口呆,而一旁的和尚更是滿麵震驚,不禁後退幾步。

    木仙庵一掃先前的破敗,像是重現了門匾上所述的光景,“薜蘿纏古樹,藤葛繞垂楊”。

    長老,久別重逢,您可還好?”

    廟門前,那虯結的鬆樹忽的破開,枝幹中走出一名老者。

    老學究打扮,頭戴方巾,手持拐杖,穿著一身淡色長衫,向著三藏一行禮,卻駭的和尚目露驚駭。

    你……你是……”

    長老。”

    長老。”

    長老。”

    三道喊聲接連響起,那巨大的柏樹、檜樹、竹樹中各走出一人。

    前一個是個霜姿豐采,挺胸抬頭的男子,第二個是個綠鬢婆娑的中年男子,第三個虛心黛色,清瘦款款的青年。

    這三人服飾麵貌各不相同,皆眉眼含笑,溫和的朝著和尚喊道。

    長……老。”

    一聲溫柔輕叱,梓榮聽聲音知道是個女性,隻聽聲音便會讓人幻想這女子姿色有多美麗。

    果不其然,另一杏樹也裂開,走出來的是一年輕女子。

    那女子身著淺紅色裙子,優雅高傲,青姿娥眉,丹臉星眼,嫣然一笑的模樣都看呆了梓榮。

    年輕女子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是從臘梅與丹桂中走出,一個清冷一個高雅,跟著女子乖巧行禮。

    和尚的神情驟變,麵色難看。

    他張了張嘴,半天才喊出聲,竟是挨個叫出了幾人的名字:“十八公、孤直公、淩空子、浮雲叟、杏仙……你們竟然還活著!”

    這幾個,就是當年在木仙庵擄走他,又與他吟詩作賦的那些樹精!

    十八公是鬆樹,孤直公是柏樹,淩空子是檜樹、浮雲叟是竹樹,至於杏仙,自然是最後那走出的年輕女子。

    嗬嗬,長老這話問的可就耐人尋味了。”

    右首的杏仙一展紅.袖,掩麵輕笑,笑聲宛若銀鈴動聽。

    梓榮被迷的頭暈眼花,還不知大難臨頭。

    難不成長老認為我們幾個,都是該死的?”

    長老認為我等該死?”

    我等該死嗎?長老?”

    我等該死?!”

    該死?”

    …………

    五人包括那兩名小廝,都是齊齊發問,本來溫柔的麵色驟然狠厲,聲音淒厲宛若九層地獄下的孤魂野鬼,戾氣森然。

    和尚頭皮發麻。

    他知道,這幾個樹精是在質問他當年悟空還有八戒打死他們的事情!

    這事實乃他當年一憾,畢竟幾人從未做出什麽傷害他的舉動,卻被八戒還有悟空的亂棍連根拔起,還振振有詞的回他,“日後恐成大害,還是及早除之為好”!

    和尚思慮間,身旁卻是傳來一聲驚呼,卻見梓榮周身忽的騰起一陣香氣撲鼻的陰風,就這麽將她卷了起來,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直直的往木仙庵去了!

    梓榮嗷的叫喚著,卻不及已經被卷入木仙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