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聞的尿騷味嗆如鼻，六耳獼猴皺了皺眉，卻是撤走了隨心鐵杆兵。

    還不快滾？！”

    聽到赦令的“小結巴”一臉不敢置信，急忙屁滾尿流的離開了。

    望著他離開的路，六耳獼猴陰冷似地獄的赤眼微微一沉，似乎是回到了清淡的黑，卻莫名更讓人戰栗了。

    極致的沉默，窒息的沉默。

    你……”和尚被眼前的血肉模糊弄頭暈眼花，費了極大的力氣才穩住身子，也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哼。”六耳獼猴並不說話，隻是懶洋洋的蹲了下來，把玩著自己的手指。

    誰都沒想到，場麵竟然瞬間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不過片刻，他便邪氣的笑了一聲，“該到了吧？”

    和尚還沒反應過來他此話什麽意思，就見那身著烈甲的頑猴縱身一躍，如流雲颯踏般朝著“小結巴”去的方向追去！

    和尚猛然反應過來，“小白！”

    小白龍提起梓榮，沉著臉飛速跟去。

    和尚心口劇痛，哆嗦著就要栽倒，沙和尚眼疾手快扶住，關切道：“師父……”

    這魔頭……不能留！”

    和尚啞聲囑咐。

    沙和尚重重一點頭。

    待沙和尚攙扶著和尚，順著腳印尋到山頂的強龍寨，嗅到濃重血腥味的那一刻就心叫不好，二人急急忙忙進寨，便看到了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

    這強龍寨不大，也就半個朱府大小，可少說也有一二百人，如今都已成了屍體，壘起修羅屍山，血流成何……

    那屍體中既有八旬老漢，也有七尺壯漢，更有無辜婦孺！

    如今！卻都死在了六耳獼猴手中！

    空氣中的血腥味滿的幾乎要溢出來，讓和尚極其有嘔吐的欲望！

    六耳獼猴傲立空中，眼神裏盡是冰冷，望著眼前修羅地獄般的景象，竟是麵不改色，不禁讓和尚心顫，他到底是做過多少次這種事。

    小白龍顯然是來晚一步，望著眼前景象，滿臉清淚。

    不，不是這樣的，他引以為傲的大師兄不是這樣沒有人性的怪物！不是的！蛟弟的犧牲絕不是為了這樣的魔鬼！

    和尚踉蹌兩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屍山前，砰砰砰的磕起了頭，磕到頭破血流，磕到頭暈眼花，磕到肝腸寸斷。

    他啞聲輕道:“阿彌陀佛……弟子有罪。”

    我佛慈悲……弟子未看好徒弟，使他造下如此惡孽，弟子罪無可恕，願替他背負所有罪名……”

    他與沙和尚一齊哆嗦著念起佛經，想超度所有亡靈，像哭又像笑。

    二人的動作在六耳獼猴的眼裏無非是十分可笑的，他揮舞著隨心鐵杆兵落地成聖，桀驁不馴的彎起唇角，“師父，後患已絕，繼續上路吧。”

    和尚冷冷的站起身，看向他的眼神無比失望冷漠。

    千年前你困在五指山下時，我問你的話，你可還記得？”

    六耳獼猴動作一僵，定住了。

    ……”

    小猴子，貧僧若救你出來，你可會仗無邊法力，於蒼生行不義之事？”

    ……生而為石，天地撫養，裂為靈猴，我齊天大聖命授蒼天，若非天地負我，定不行逆天之事！”

    便是天地曾負你，也定有萬物輪回命定皆空之理啊，願你能如你‘悟空’之名，與人為善，悟清世事大道罷。”

    阿彌陀……佛。”

    ……”

    和尚恨恨的指著屍山怒罵道，“齊天大聖命授蒼天，若非天地負我，定不行逆天之事！你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天地可曾負你！誰人又可曾對你不仁！你為何行這喪心病狂之事！”

    對著這屍山血海！你還敢不敢再念一遍！”

    六耳獼猴逐漸猙獰了臉，“千百年前的話如今早就做不得數了！師父，你為何如此愚昧！”

    好……好……”

    既然千百年前的話都做不得數，那我千年前收你為徒，如今也莫要再師徒相稱了！”

    和尚放聲大笑，“就當我旃檀沒有你這個徒弟罷了！”

    六耳獼猴臉色猛然慘白。

    佛祖冰冷刺耳的話在耳邊響起，句句紮在六耳獼猴的心上。

    若是他被和尚趕走，佛祖還會需要他嗎？他位列仙班的美夢不是就要破滅了嗎？！

    小白龍很想去勸勸和尚，可屍體橫陳的背景下，他說什麽都太蒼白。

    撲通！”六耳獼猴急忙跪下，雙膝摩擦著爬到和尚麵前告饒道，“師父！師父！徒兒錯了！徒兒知錯了！”

    和尚狠心扭頭，念著佛經以靜心。

    師父……徒兒隻是想消滅所有不可控的因素啊……”六耳獼猴眼皮一擠，擠出幾滴淚來。

    所以就直接殺掉所有人？”和尚嘿嘿笑，“未妨我以後也害了你，你現在就殺了我吧？怎麽樣？”

    ……”

    六耳獼猴再三捏緊了拳頭，心中雖生恨意，可還是低頭了。

    師父，徒兒知錯了，你不要趕徒兒走……”

    我已留不得你。”和尚狠了心。

    師父不要啊……”

    六耳獼猴越來越慌，急忙給和尚磕起頭來，“砰砰砰”的巨大砸地聲，駭的沙和尚都為之側目。

    你銅皮鐵骨，便是砸破了這無垠大地，也傷不得一根毫毛……何必惺惺作態。”

    和尚嘲諷的聲音入耳，沙和尚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大師兄”可是從煉丹爐中煉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妖怪，銅皮鐵骨鐵齒鋼牙，這地是磕不破的。

    六耳獼猴保持著頭頂大地的姿勢僵住了。

    和尚看不到的地方，他狠狠咬住了自己的牙，貼著地的頭頂已是血肉模糊，正因為和尚這句話，他根本不敢直接抬起頭來。

    他本非孫悟空，又何來孫悟空的銅皮鐵骨之能。

    六耳獼猴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嫉憤，為什麽孫悟空有銅皮鐵骨之能，自己卻隻能是肉身凡體。

    和尚不忍再看這地獄景象，舍下眾人獨自出了強龍寨，遠去的背影竟是似蒼老了幾分。

    六耳獼猴聽到了沙和尚與小白龍挪動腳步的聲音，逐漸遠去。

    無人注意到，暗處有一雙眼睛驚恐的注視著一切，緊緊捂住了嘴。

    好久之後，六耳獼猴才敢抬起頭，愣愣的望著前方，戰栗的手撫上額頭，滿手黏膩更是讓他心中的苦痛達到了頂峰。

    啊……啊！啊！”

    恍如驚雷乍破，在這人間地獄中，一聲又一聲淒厲而不甘的嘶吼遙遙至上，撕裂青天。

    方圓數裏，無人未聞。

    可和尚沒有回頭，小白龍沒有回頭，沙和尚……他們都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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