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夜棲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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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並沒有想過會這樣。

    當他看到跟在他們身後跪著跟著的六耳獼猴,心裏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感覺都有。

    沙和尚心軟,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後麵的六耳獼猴,“師父,這……”

    不用管他。”和尚用力合了合眼,不再看。

    梓榮這時才悠悠轉醒,一臉懵懂。

    小白龍低頭,見她睜開了眼,便如老鷹扔小雞一般把她丟了出去,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哎呦喂——”梓榮眼淚汪汪揉著自己屁股,爬起來,“你這人怎麽這麽粗暴!”

    往常她這般出糗,和尚幾人早就嗬嗬笑起來了,現在卻都一言不發倒是讓梓榮有點疑惑。還沒來得及問,便聽到身後傳來奇怪的摩擦聲,梓榮好奇的回頭,嚇了一跳。

    他怎麽在後麵跪著?!”

    大腦斷片的梓榮錯過了強龍寨的精彩,記憶還停留在六耳獼猴在強盜堆裏大殺四方,她想起臉色也有點發白,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以前殺得什麽蛇妖狐妖呐……

    和尚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聽到的模樣,沙和尚也隻能悄悄給梓榮遞了個無奈的眼神。

    想起六耳獼猴這幾日對她的溫柔,她也有些不忍心,張了張嘴,卻被和尚的一個眼神製止了。

    梓榮打了個哆嗦,和尚那眼神……像……像極了剛見麵的時候那個行腳僧,滿是冷漠,摻雜著絕望,滌蕩著行屍走肉的靈魂。

    梓榮還是選擇閉嘴,老老實實的跟上隊伍,在窒息的沉默裏逐步前行。

    師父……徒兒知錯了!”六耳慘呼遙遙入耳,和尚卻像鐵了心,頭都不回一下。

    若他現在回一次頭,便能看到六耳獼猴早已成了血人。

    六耳獼猴膝蓋已經磨得血肉模糊,依舊不依不饒的跟在他們後麵爬動,留下兩條淋漓血印,極其刺眼,血腥味引來未生神智的生靈,卻在嚐了他的血之後成了渾身抽搐,頓時成了亡魂。

    一路鮮血,也一路屍體。

    那模樣豈是一個慘字得了?

    可即使是這麽慘,六耳也不願意離開他們身旁。

    無他,隻因他怕被和尚徹底舍棄後,佛祖會現身責備,甚至會把他再打回魂魄之體,那種空蕩蕩的感覺他受夠了。

    他一定要回到和尚身邊,讓他再收下自己!絕對!

    師父……”沙和尚忍不住回了回頭,見六耳獼猴滿身鮮血也嚇了一跳,“大師兄怎麽這幅模樣!您快看看啊!”

    和尚僵著脖子還是裝沒聽到。

    師父……再一再二不再三,不如……饒他一次?”沙和尚心軟,不禁替六耳獼猴低聲懇求。

    是啊……不如就再饒他一次?”梓榮天真的瞪著大眼睛,“他也是為了保護我們啊。”

    雖然六耳獼猴殺人的時候確實十分殘暴,可此時的他那般淒慘,在梓榮心裏的凶殘值直線下降,天人交戰後的她還是求情了。

    和尚動了動嘴,“走吧。”

    沙和尚梓榮沒轍了,對視一眼,無奈的跟上。

    小白龍似乎是受了不小的刺激,一直沉默著,那漠然和和尚遙相呼應。

    折騰了一天,碧空將暗,已是來不及下山,和尚便吩咐沙和尚尋個山洞,準備在山洞湊合一晚。

    沙和尚領命而去,打探了一圈,最快速度選定了個洞,有些偏僻,可十分安靜,不知為何洞裏沒什麽蚊蟲,是個歇息的好地方。

    那山洞森涼,不算寬闊,僅能容下兩人並行,卻狹深的很,幾人就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停住了,取下行李,生了把火以取暖歇息。

    六耳獼猴不敢跟進來,隻得跪在洞口不遠處,自發擔起了守衛的職責。

    梓榮在這種環境中很不適應,打了個冷戰,心虛的問:“這裏好恐怖,會不會有鬼……”

    自己話音剛落,狹長洞裏接觸不到的地方忽的響起一陣簌簌陰風之聲,嚇得梓榮一跳八米遠,蹦到了小白龍身後。

    小白龍這時情緒才好了些,見她害怕,還多嘴一句:“怕的話,你可以去洞口睡。”

    不不不!”梓榮頭搖得像波浪鼓。

    這荒山野嶺樹林枯涼,說不定就有什麽野獸呢,她才不去洞口。

    沙和尚笑道:“師弟,你可不要嚇唬梓榮姑娘了,她一個女孩子家家被你嚇壞了可怎麽辦。”

    小白龍白了梓榮一眼,“涼拌熱拌都不錯。”

    梓榮:“……”

    梓榮受了打擊,往洞裏挪了挪,梗直了脖子。

    誰怕了誰怕了!本姑娘今天還就非睡這裏麵了!就算真的有鬼……也、也是先來吃你們這些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壞蛋的!”

    梓榮惡狠狠的放話。

    沙和尚小白龍啼笑皆非。

    幾人鬧得歡,和尚一直沒出聲,梓榮看去時才發現和尚已經靠著洞壁,滿臉疲憊的睡著了。

    梓榮做了個“噓”的手勢,安靜下來。

    在這漫漫夏夜裏,在這陌生山洞裏,幾人相依相偎。

    而洞口受著蚊蟲騷擾的六耳獼猴卻沒這麽清閑了,他擰著眉,在趕跑第二十三隻蚊子後,突然像隻被紮破的放了氣的球,頹然的一歪身子。

    什麽東西……”身子砸在洞口璧上,發出了沉沉的撞擊聲,六耳獼猴眯了眯眼,心裏忽生疑竇。

    他費了半天勁兒,扒開那塊雜草淹沒的石壁,借著夜色,借著能看破萬物之相的眼,他發現這是一塊石碑,刻著字的石碑。

    六耳獼猴身子猛然僵住。

    月色溶溶,映著那塊石碑,書刻了三個字,墨用的是最烈的紅,最狠的紅,最豔的紅,最不柔軟的紅,最讓人心驚膽戰的紅。

    琵琶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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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彎月漸高,升到了個尷尬的高度,剛好被烏雲遮蓋,卻也剛好能發出極黯淡的光,在火堆熄滅之後,是除了小白龍沙和尚以外,唯一能給梓榮些許慰籍的東西了。

    梓榮不知為何,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靠在洞壁上,直到捂暖了那塊地方還難以入眠。

    洞內很安靜,置身黑暗,梓榮感官集中在了耳朵,她聽見花葉舒展的聲音,聽見草芽破土而出的聲音,聽到貓頭鷹的歎息聲音,聽見微弱的呼吸聲音,聽到洞裏回蕩的簌簌清風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