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往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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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葉東下班的時候看到兩個孩子已經到家了,高興地不行,第二天愣是請了假,說什麽都要好好的吃一頓,再合格痛快。

    夏安年從十一後就沒回來過,現在隔著兩個多月在看兒子,怎麽樣都覺得他長大了不少,看起來也是個能擔當的男子漢了,是個男人了。

    越瞧越高興,夏葉東招呼兩人開車就去下館子。

    這次沒有叫別人,隻是自家人的家庭聚會,而許致言,早就被夏葉東和夏安年都歸到了自家人一列,絲毫沒有把他當外人,夏葉東指示起他來也毫不見外。

    許致言也樂得這樣,每次被安排吩咐幹什麽活,都美滋滋的保證超額完成任務,仿佛夏葉東已經知曉了兩個人的關係,並且完全的接受了他,他們現在就像是歡歡喜喜的一家人,他太喜歡這個“假象”。

    三個男人一台戲。

    西裏吧嗦的天南海北扯了不少有的沒的,夏葉東更是喝了個開心,聽夏安年說隔天去看他母親,喝多了一樣,頗有些聲淚俱下。

    說實話,這快二十年過去了,如果不是翻照片,他甚至快要記不清夏安年媽媽的樣子,她和他一起度過的年歲,還沒有和兒子一起走過的歲月長。

    但是對於曾經得到的幸福和兒子這個老天恩賜的禮物,他感謝她,也希望夏安年能夠放下母親跳樓的芥蒂,感謝他的母親。

    有些事情,兒子已經長大了,可以接受了,也就不需要再壓在自己的心底了。

    夏葉東又灌了口叫做神仙樂的白酒,恍恍惚惚間仿佛真的到達了酒仙的境地。

    “安,安年啊,想不想聽聽爸爸媽媽的故事”

    夏安年還沒做反應,夏葉東就已經開始沒頭沒尾的講起來。

    “你不是一直問怎麽沒有爺爺奶奶嗎嘿嘿,爸爸是孤兒院出來的,打小兒就沒見過自己父母,你出生前,院長那個老頭子也去世了,就沒有什麽長輩好祭拜的了。”

    許致言一聽這可能是從未說出過的陳年舊事,就知道夏葉東是喝多了。

    忍不住擔心的看了眼夏安年,卻發現對方眼神清明,對著他搖搖頭。

    所以,是要繼續聽下去的意思嗎許致言喝了口茶水,沒再說話,眼睛卻也一直沒離開沉浸在父母故事裏的夏安年。

    喝高了的夏葉東自然不知道兩個人的小動作,打了個酒嗝,抱著酒瓶就又斷斷續續的講述起來。

    “我靠大學,嗝,也是孤兒院捐助的,大三的時候才遇見你媽媽。你不知道啊,”夏葉東的眼神渙散,仿佛看到了過去的事情,“你媽媽當時可好看了。”

    原來,他父母相遇是在一場學生會舉辦的聯合舞會上,那個時代大學很流行這種聯誼舞會,學生們也都很熱衷,不少情侶都是通過這種舞會認識的。

    據夏葉東說,當時他因為是孤兒院資助的學生,生活水平從吃的到穿的都很節省,即使是當時,跟身邊很多的學生也顯得格格不入,如果那次不是謝羽清拉著他去玩兒,他也不會參加什麽勞什子的舞會,他有很多的兼職要做,以此來維持自己的生活費用,和彌補孤兒院出的越來越少的學費。

    但那一次就遇到了夏安年媽媽。

    “你媽媽穿的也不鮮亮,長長的大辮子看起來有些土氣,但人長得卻清秀,而且,她跟那些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城裏姑娘不一樣,她不嫌棄我,隻有他原因跟我跳舞,後來我才知道,嗝,她也是個苦命的娃啊。”

    原來他母親也是孤兒,但比他爸爸幸運的是,被她城裏的大伯一家領養了,還算有個棲身的地方,不用再孤兒院裏饑一頓飽一頓的沒有保障。

    “但他那大伯和大伯母,都是個沒人性的,你不知道啊,我第一次看到你媽媽身上的痕跡簡直要瘋了,他們怎麽狠得下心毆打那樣幹淨的姑娘”

    他母親的大伯和大伯母工作上一有不順心的事兒,就會回家毆打他母親泄憤,以至於她身上積年累月的傷痕累累。

    他爸爸和他媽媽通過舞會認識了,同病相憐,兩人越走越近,交集也越來越多,直到確定了戀愛關係。

    “我們畢了業就逃出來了,你媽再也沒回去過,嗝,那幫混蛋,王八蛋,他堂哥差點沒幹畜生不如的事情我,我恨不得殺了他”

    他母親的堂哥是個不要臉的混混,差點兒沒對自己的堂妹下手,幸好他媽打了人,拿著自己的戶口本逃出來找到了他爸,他們兩個人才換了個地方生活。

    “你媽,你媽跳樓你別怪她啊,我之前也生她氣啊,咋就那狠心把咱們爺倆拋下,一個人走了呢,你才多小個娃娃啊,沒有媽媽可咋活,不就又是我們小時候的噩夢嗎”

    夏葉東一個大男人也哽咽起來,一個瞬間仿佛並沒有喝多,隻是終於忍不住想要宣泄自己壓抑了十多年的情緒,“可是,她有抑鬱症啊,重度抑鬱,很多年,嗝,很多年了。”

    夏葉東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許致言看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淚流滿麵的夏安年,心裏一抽一抽的,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從沒想過,堅強硬朗的葉叔叔會有這樣的同年經曆,而夏安年早就跳樓的媽媽,原來也有那麽多常人難以理解的苦難。

    許致言湊過去,輕輕環住抱膝蜷縮在椅子上的夏安年,張開雙臂把他完完全全納進自己的懷裏,輕柔的,一下下安撫的拍著他單薄的後背,像是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

    進入了溫暖又熟悉的懷抱,夏安年終於忍不住痛哭起來,眼淚瞬間打濕了許致言的胸口,留下讓人心痛的痕跡。

    那個在他生命裏並沒有留下太多痕跡,卻實實在在給了他生命的女人,原來是這樣痛苦而又難以忍受的活著的嗎

    重度,抑鬱症啊。

    夏安年無盡的淚水,第一次洗刷掉了對母親的不解和隱藏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