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得生
字數:3436 加入書籤
那老乞丐的腳趾上仿佛張著辨別方向的眼睛,夏安年緊張的看著老乞丐往自己藏身的灌木叢走來。
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有一段時間羅如花總是掛在嘴邊的歌突然蹦出在腦袋裏,如果忽略掉那頻率的調調,歌詞卻是格外的應景。
夏安年想要揚著嘴角強裝鎮定的笑笑,嘴邊卻仿佛掛上了難死英雄漢的千斤頂,愣是拉不出一個輕巧的弧度。
眼前的夜色已經更深,也許是到了淩晨,也許更早或更晚,卻沒有一點的光亮。
不知道這濃厚的夜色能不能給他以完美的遮蔽,看著已經要近在眼前的破鞋,夏安年任命的閉上了眼睛。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調皮的夏安年帶領一眾同樣的小跟班和他一起吃飯,點了很多很貴的東西卻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全都逃走,他沒有錢隻能被憤怒的老板關在了小黑屋裏。
那樣的黑暗是他同年和幼年難以揮去的恐懼,甚至他所有的噩夢都和黑暗有關。
就仿佛現在,和那時一樣。
許致言不在他的身邊,爸爸也不在身邊,所有能給他無盡安全感和力量的人都不在,隻有他獨自一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等待著一個結局。
暗處總有魔鬼,夏安年想起幼時糾纏他許久的恐懼,覺得連現在藏身的地方都充滿了魔鬼的惡意。
他想要站起來,想要逃開這個恐怖的地方,想要跑出這片黑暗,然而那外麵卻同樣不安全。
他隻能瑟縮著緊緊咬著自己的手臂,兀自壓抑著自己的顫抖,連身體都僵硬起來。
也許死了也好吧,夏安年突然就有了這樣的念頭。
死了的話就不會在糾結要不要出國,就不需要困在愛情和親情之間進退兩難,就不會讓爸爸因為他的事情傷心難過,擔憂的沒幾個晚上就白了半頭黑發,也不會再麻煩謝叔叔請假陪著他,連續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
更不會再讓許致言為他長久的難過,因為他被人嘲笑,就像是在山上那次,不會再因為他的存在而被拖住腳步。
一切的苦痛在時間麵前不過就是一場無傷大雅的玩笑,等他離開的久了,許致言就能忘記他了,也許他就可以愛上一個更美好的姑娘,過著更輕鬆的生活。
夏安年沒有發現他對於許致言的想法,和夏葉東對他的期許如出一轍,也許愛在某個特定的時刻,總有一個相似的表象。
那老乞丐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了一個棍子,一下一下的敲打到夏安年身上和周圍的灌木叢上,夏安年一瞬間就繃直了後背。
剛才消極的想法瞬間就消失了幹淨,就像那些很多想要自殺的人到了最後一步才後悔起來,關於黑暗的恐懼和死亡比起來仿佛無足輕重,夏安年緊緊的扒在地上,生怕自己一個動彈那明顯沒有什麽毛病的乞丐就發現了他的蹤跡。
頭上的灌木叢悉悉索索,夏安年看著眼前抖落的綠色硬質葉子,就知道那老乞丐一定用了不小的力量,希望這木質的枝杈可以多支撐一些。
夏安年摸摸的祈禱著,像曾經的許致言一樣,把上帝到如來佛祖都敗了一遍,希望不論是哪個神明路過,都好歹拉上他一把。
“他媽的,又沒有收獲”聽見乞丐罵罵咧咧的聲音,夏安年精神更加緊繃起來。
那老乞丐一邊兒罵著一邊兒轉身,夏安年死死的盯著他的後腳跟。
不停地祈禱著,再走一點兒,走遠點兒吧。
“喂,老劉頭,我剛看到一離家出走的小兔崽子,那家夥跑的還挺快,又沒影兒了,真他媽的,拿啥跟老大換藥抽,你那兒咋樣啊。”
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麽,老乞丐又跟著罵了一通,通話的聲音隨著動作著的後腳跟一點兒一點兒飄遠。
夏安年輕輕的鬆了口氣,卻還是緊緊的藏在灌木叢下麵,不敢動彈分毫。
那個滿頭白發,乍一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老乞丐聲音原來如此中氣十足,身上也沒有任何毛病,甚至還拿著手機,夏安年從沒有想到過,現在已經有扮作乞丐行凶的人了。
聽他說是吸藥,夏安年上下一想就知道這多半是吸毒的,估計是拿人去換毒品。
不知道被抓住之後會怎麽樣,是販賣器官還是直接賣到偏遠的地方做勞工,想到這些夏安年的心髒都是顫抖的。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他可能就永遠也看不到他的父親了,永遠也看不到那個永遠對他寬容而麵帶笑意的俊朗青年,永遠以不可能再擁有曾經觸手可及的溫暖和安全感。
夏安年靜靜的在因為露水兒濕潤的泥地上仰麵躺著,從灌木叢枝杈樹葉交錯留下小小的縫隙裏看著頭頂仿佛蒙著一層薄霧的黑色天空。
一顆星星的都沒有,甚至連月亮的光影都被那薄霧隱藏起來,明天多半是個陰天。
而此刻的黑暗,卻給了夏安年一種異樣的安慰,仿佛把自己躲藏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就不會再有危險的降臨。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連濃重的黑色天空都褪成了蒙著濃霧的深藍色,夏安年依然睜大眼睛躺在灌木叢下麵。
離死亡如此之近的感覺他再也不想體驗一次,心髒到現在還不能正常的跳動著,時快時慢,一下一下的陣痛。
也許一個不小心,他就已經變成了一名新增加的失蹤人口,甚至誰也不會想到他是被一個時常出沒的“老乞丐”擄了去,仿佛和謝羽清來的那天,他還在小區門口看見過那老乞丐的身影。
夏安年突然覺得他所不知道的社會上滿是惡意,甚至一個不可能的因由他就別人的目標,明明他並沒有做錯什麽。
沒有了夏葉東為他頂起頭頂上的一片天,沒有許致言寸步不離的陪伴在他身邊,他甚至連好壞都辨不清,連保護自己的安全都做不到。
夏安年自我唾棄著,卻忍不住在腦海裏描摹許致言的樣子,永遠站在他身後的許致言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