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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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年”夏葉東不顧謝羽清的安撫掙紮著下地,失去了支撐的受傷右腿,不受控製的打晃,兩步就摔倒在地上。

    謝羽清趕緊扶起著急的夏葉東坐到休息室的小床上,從未有過的嚴厲的看著他,“我是醫生,、相信我。”

    夏葉東兀自固執的看著倒在休息室狹窄的空地上的夏安年,被謝羽清用力搖了搖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隻會添亂,夏葉東趕緊點點頭,卻還是焦急的指著夏安年的方向。

    謝羽清也不再多加耽擱,轉身半跪到地上進行細致的檢查。

    原本就狹小的休息室,一時間擠了三個足足一米八往上的大男人,顯得更加狹窄了,卻因為此時的緊張氛圍而格外的安靜,隻能聽到幾個人屏著的清淺呼吸聲。

    終於,謝羽清歎了口氣,用力抱起夏安年放到夏葉東身後的小床上,縱然懷中是一個虛弱的成年男人,依然讓他很吃力。

    “你放心,沒什麽大問題,”謝羽清盡量輕的把睡眠中依然緊皺著眉頭的夏安年放到小床上,安撫的看向夏葉東,“這孩子這兩天沒有好好吃飯,估計也沒休息好,血糖原本就有些低,剛才情緒太衝動,都糾結堵到一起,隻是短暫的昏迷,你放心。”

    夏葉東眼睛沒有離開夏安年,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也好,這時候能夠以這種方式休息一下也好。”

    謝羽清知道夏葉東的意思,夏安年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不知道醒著會不會做什麽不理智的事情,反而這樣睡眠中能夠稍微休息一些,也相對更加安全一些。

    還是叫護士打點兒營養液吧,謝羽清看了眼嘴唇蒼白,極為虛弱的夏安年,再看眼他右手臂上刺眼的帶著血跡的牙齒印,忍不住歎口氣,再叫上消毒包紮一下才好。

    感受到謝羽清已經從狹小的休息室出去,在隻有他和夏安年兩個人的休息室裏,夏葉東終於再也忍不住心中不斷洶湧的情緒,瞬間,一直以來壓抑的眼淚就盈滿了近乎像血一樣猩紅的眼眶。

    他輕輕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觸著夏安年右手牙印周圍同樣紅彤彤的皮膚,隻覺得心裏也像是被人惡狠狠的挖了一塊肉下去。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孩子的一點損傷都會讓父母心疼的懊惱不已,何況是夏安年這樣近乎不要命般的自虐。

    “安年啊”夏葉東聲音挨不住的哽咽,“其實,一直以來,是爸爸對不起你。”

    因為狹小的房間裏隻有他們父子二人,夏安年又是短暫陷入昏迷的狀態,夏葉東平日裏那些身為長輩的偽裝也都撕了下來,內裏留下的,也隻是一個傷心的父親。

    “從爸爸就沒有帶給你什麽快樂,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甚至不是一個負責人的好父親。”

    夏葉東沒有去管眼眶裏隨著說話流出來的淚水,任由其順著臉部的輪廓滑落,滴在夏安年枕邊的床單上,很快就氤氳不見。

    “我笨拙,脾氣也不怎麽好,甚至很多時候都要你來照顧,爸爸知道,爸爸知道你的委屈我都知道”

    夏葉東聲音越來越有些哽咽難言,“是爸爸不對,是我貪戀這種近乎是被人關愛著的感覺,很可笑吧,爸爸這麽一個大的人,卻有這樣的心思”

    “可是我從小就沒有這些啊,你剛出生是我還壯誌淩雲的想著一定要給我的兒子一個最完美的童年,一個比我和你媽媽都要幸福很多很多倍的同年,然而卻在你媽媽死後這樣違背誓言的沒有照顧好你”

    夏葉東伸手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爸爸也後悔過,一個人喝酒之後,看著你小小的在廚房裏揮動著大鏟子的時候,你小心的坐在手術室外麵等著爸爸的時候,爸爸總想著,沒事兒呢,縱然我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可我的安年依然這樣懂事兒,大概是天下好,最善良的孩子了。”

    “是的,爸爸甚至沒有當麵誇過你,我從來不知道怎樣做一個合格的父親,隻能笨拙的像我想象的那樣,有著威嚴和距離感,縱然心裏對你多滿意,爸爸也從沒有說出口。”

    夏葉東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一大一小的兩隻喜鵲落在狹窄的窗台上,互相整理羽毛後又快速的飛走。

    自然界中任何的動物都知道愛護自己的幼崽,又何況是有著更加豐富的情感的人類呢。

    “爸爸可笑又故我的堅持著不知道哪裏拚湊來的父親的自覺,像是一個受人唾棄的古板的衛道夫,但等我發現這樣是有問題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你知道爸爸在聽你說著你不如那些同齡人的時候,心裏的感受嗎言語匱乏的我難以準確的形容出來,但大概比心絞痛的病人也好不了多少,我想反駁,想告訴你,你比所有爸爸知道的孩子們都要優秀很多,你足夠讓爸爸驕傲的,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房間裏靜悄悄的,一直站在門口的謝羽清,對著剛來的護士揮揮手,自己也轉身退出了病房。

    夏葉東終於從窗戶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像是很久很久一起前,安撫睡不著的小夏安年那樣,輕柔的在夏安年的頭頂上撫摸著,像是貓咪在舔舐自己的幼崽般。

    “好好地睡一覺吧,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夏葉東的聲音中滿是撫慰,“明天你醒來的時候,陽光還是那耀眼的樣子,暖融融的親吻著所有的野草,野草搖擺著在風中跳舞,風轉身吹走了所有的陰霾,而陰霾終將過去,黑暗也終將結束。”

    “爸爸大學的時候很喜歡的一段不知名的話,某一天突然出現在了我座位旁邊的白牆上,兒子,會好的”

    夏葉東用力的抹去了臉上的淚水,轉身招呼謝羽清扶自己出去。

    在兩人轉身的那刻,夏安年的眼角,一滴折射著陽光的淚水悄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