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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芋快醒醒, 你遇到大-麻煩了!”    江芋麵帶驚詫地

    “你們不在家睡覺, 跑出來幹啥?”

    “媽, 我們幫你!”楚瑜走過去。

    “去去去!你今天往城裏跑了一天,肯定累壞了, 快回去睡覺!”秦美麗一臉責怪。

    林楚青也過來說:“媽, 你也真是的, 怎麽不叫我們!”

    “你這孩子,你白天還要學裁縫……”

    林少安也搖搖頭:“媽!你這大半夜的一個人也不害怕?”

    “怕啥?我比鬼還窮, 除了一條命什麽都沒有, 還有什麽可怕的?”秦美麗說。

    林旭東還沒睡醒,他白天幹了一天活, 正累著,但他好歹是男人,怎麽可能叫媽一個女人在這做活?林旭東彎腰道:“媽!你養這麽多孩子又不是擺設!憑你一個人能把這一塊地的麥子都拔了?明天天不亮還要去上工,你能吃得消嗎?”

    “這有什麽吃不消的!媽能頂得住!”秦美麗依舊逞強。

    林楚瑜歎了口氣, 對秦美麗的性格有些了解了,說實在的,秦美麗作為母親來說,很是不錯,自己這麽辛苦, 日出做工,日落才回, 回到家要做飯洗衣服, 經常半夜才睡, 還得照顧臥床的林保國,自己都這麽累了,竟然舍不得讓孩子受苦,真是個任勞任怨的媽媽!

    林楚瑜做主道:“媽!大家一起拔!人多力量大,拔完回去還能睡一覺!”

    秦美麗無奈,也不再堅持,便同意了,連楚樂也跟著一起薅麥子。

    說是麥子其實並不確切,林楚瑜他們要薅的不是麥子,而是收麥子之後,剩的麥稈,這年頭物資極其缺乏,沒有煤炭,農村一般都燒稻草和麥稈,可就是這些在後世沒人要的東西,現在卻要靠生產隊統一發放才有,生產隊收麥子的時候,隻收一大半,剩下二三十厘米高不收,按照一塊地分給各家,林楚瑜家分到的就是這塊地的麥稈,生產隊不會把麥稈收好了給你,要各家自己去拔,林爸爸臥病在床,家裏勞動力本來就不夠,因此這麥稈拖到了插秧時都沒拔,現下已經不能再拖了,秦美麗隻得抽半夜時間,不耽誤上工,來把麥稈拔掉,回家曬幹了燒鍋用。

    這麥稈是家裏重要的物資,沒有這東西家裏就沒法做飯燒水,極其重要。

    人多力量大,一家人一起拔,速度快了許多,楚瑜前世也會幫外婆種地,倒不陌生,隻是這麥稈很短,需要彎著腰拔,還得連根拔起,一點也不浪費,實在不好拔的才會用鐮刀從根割掉,林楚瑜彎腰做了一會,就覺得腰酸背痛。

    大半夜的,林家人聚集在一起割麥子,林楚青見狀,忽然笑了:

    “媽,雖然咱家日子過得苦點,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也沒什麽矛盾,這樣也蠻好的!”

    “就是!”說起這事,秦美麗就很自豪,天下再也沒有比她幸福的媽媽了,至少目前為止,幾個孩子都不錯。“人窮不要緊,家庭一定要和睦,否則賺多少錢心裏都不舒服。”

    “媽媽說的沒錯。”楚瑜笑著說。

    旭東忽然說:“也不知道二姐在學校怎麽樣了。”

    提起她,氣氛似乎有些怪了,秦美麗幹笑一聲:

    “應該不錯吧?畢竟是老師,地位高受人尊重。”

    楚青哼了一聲,“她是老師,咱們也沒指望她為家裏做貢獻,但你看她,這都多久沒回來了?”

    “就是!”少安也氣鼓鼓的,“也不知道二姐怎麽想的,自從上次跟媽拌嘴以後就不回來了,媽,你們到底因為什麽吵得架?”

    提到這事,秦美麗半晌沒說話,其他人倒沒察覺,但是楚瑜很明顯地感覺出來這事肯定有內情。

    “行了!都幹活吧!提你二姐幹啥?你二姐自己賺那點工資,能吃飽就不錯了!”

    楚青哼了一聲,道:“她啊!就隻顧她自己!”

    楚樂脆聲說:“二姐好久沒回來,我好想二姐!”又拉著秦美麗問:“媽,二姐什麽時候回來?”

    秦美麗沒說話,楚瑜把楚樂拽到一邊,楚樂還想說話,楚瑜忙把她的嘴捂住。

    之後一家人繼續幹起活來。

    為了緩和氣氛,林楚青笑著說:“咱們來唱歌吧!”

    她起了個頭,唱的是《北京的金山上》,楚青歌唱的不錯,聲音很脆,感染力很強,連楚瑜都被帶動地跟著哼了一句。

    楚樂聽得入迷,好奇地問:“三姐,北京在什麽地方?很遠嗎?”

    楚瑜笑笑:“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對現在來說很遠,對未來來說,也不過是坐飛機幾個小時的事情。

    “我好想去看看北京天-安門!”

    “你?我還沒去過北京呢!”楚青哼了哼:“當年我的夢想是考上北京的大學,結果……”

    楚青搖了搖頭,現如今根本沒有考大學這回事,學校裏教書也沒有以前那麽認真,沒有升學壓力,大家都得過且過,要是能上大學該多好啊!楚青不止一次憧憬。

    楚瑜聞言愣了片刻,根據原身的記憶,今年,14歲的原身剛上初二,原本夏天就該考高中上高中了,結果因為沒錢再加上覺得讀書也沒法考大學,就輟學了,這個年代,大家對上大學有很強的渴望,對知識的期盼埋在沒一個年輕人的心底,隻是,沒有高考,一切都是徒勞的,這是每個人心裏一輩子的痛。

    但楚瑜卻知道,今年四-人幫就要被鏟除,明年國家就要恢複高考,到了那時候,屬於人民的好時代就要來了!

    “姐!你別灰心,總有一天,國家會恢複高考的!”楚瑜很有信心地說。

    聽了這話,大半夜的,楚青竟四處張望,見沒人才責怪地說:

    “楚瑜,這種話以後別再說了,要是被人聽到,就要怪你反-革-命反政-府,要說你是資本主義走狗了!”

    楚瑜笑笑,卻堅持:“總之,姐你走著瞧好了,早晚是要恢複的!”

    真的能恢複嗎?楚青邊幹農活邊想,片刻後她搖了搖頭,自嘲地笑笑,就是能恢複,她離開學校這麽久,也早就不能高考了,想到這,楚青不再對高考有任何奢望,隻想著能早日學成出師,能賺錢幫林保國治病,讓幾個弟弟mèi mèi都能上學。

    一家人說說笑笑,唱著歌講著笑話,拔了2個小時不到就把一塊地拔完了。

    林旭東是幹活的好手,他用麥稈搓成一條條繩子狀的,把麥稈捆起來,再一捆捆往家背。

    所有人都跑了好幾趟才把所有麥稈運回家。

    回到家,幾人又把麥稈給鋪在院子裏,留明天晾曬。

    這時,楚瑜已經累得渾身是汗了,回到床上,也顧不上洗漱,姐妹三人倒頭就睡。

    -

    次日,楚瑜沒什麽事,就把家裏收拾了一下,雖然屋裏都是泥土地平,不像後世鋪的是木地板之類的,可即便這樣,楚瑜也想把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她前世沒有父母,要強慣了,不希望別人說林家沒一個頂用的。

    楚瑜把家裏收拾好,又張羅著炒了幾個菜,她先去河邊的木樁上揪了一捧木耳回來,泡開後做成涼拌的,又把家裏的鹹菜拿出來,用刀切成條狀的,秦美麗醃的鹹菜味道還可以,她醃了蘿卜幹和菜根,醃成之後的鹹菜呈黑色,看起來不好吃,但吃起來很有味道。

    之後楚瑜又把瓜秧的杆子切成一段一段的,別看瓜秧的杆子貌不驚人,在後世也沒人吃,但這杆子炒好了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好。

    瓜秧杆子有些澀,這味道需要用辣椒去遮蓋,楚瑜因為賺了一塊錢,允許自己奢侈地放了一次油,但也不多,就幾滴而已,她把青辣椒切碎後,和瓜杆子一起放入鍋中,滋……鍋裏劈啪作響,很是熱鬧,香味很快鋪麵而來。

    有油做菜就是香,這年頭的豆油是純粹的豆油,一股子香味,不像後世的油,聞起來跟水似的。

    瓜秧子炒好了,楚瑜把瓜秧子處出來,嚐了一口,隨即眉目彎彎地笑了。

    味道真不錯!

    瓜秧子、鹹菜、涼拌木耳,唔……好歹要做四個菜吧?

    楚瑜想了想,又去野地裏轉了一圈,春天外物瘋長,野外的野草都有半人高,其他人忙著賺工分為大隊幹活,自然顧不上清理野草,楚瑜看了一圈,忽然發現一種熟悉的野菜——野茼蒿。

    茼蒿味道很奇怪,很多人說吃了可以防病,但楚瑜不喜歡它的味道,每次外婆吃她都捏著鼻子碰也不敢碰,沒想到,林家莊十分適合種野茼蒿,野地裏到處都是的,似乎還有被人割過的痕跡,楚瑜連忙挑選嫩一些的,割了一把子。

    楚瑜正想走,卻忽然在一片綠中發現一種紅色的野果。

    是紅莓!楚瑜一喜,地裏長了不少紅莓,也就是土話說的插秧泡,跟草莓有點像,但外麵是水泡狀凸起的,這東西可以當水果吃補充維生素,但林家莊的插秧泡竟然沒人吃,也真是奇怪!

    楚瑜摘了許多插秧泡回家。

    她把茼蒿處理好,又少放了幾滴油,把大蒜切碎,往油裏一烹,再把茼蒿放進去,翻炒幾下後,好聞的蒜香味傳來,茼蒿的味道馬上出來了,楚瑜笑著聞了一下,隨後把做好的菜擺在桌上,又把稀飯盛出來。

    她看了眼日頭,應該十點多了,上工的人該回來了。

    正想著,林旭東跑進來,饞道:“楚瑜,你又做什麽好吃的了?我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楚瑜笑道:“哥,我做了幾個菜,你趕緊吃吧!”

    秦美麗見狀,滿意地點頭,她端起碗要給林保國喂飯,楚瑜笑道:

    “媽,我來給爸喂飯,你先吃吧!吃完還要上工呢!”

    這年頭,不像後世吃三頓飯,大部分人家都吃兩頓,林家莊也是如此,秦美麗他們早上天沒亮就要上工,晚了的話就要扣工分,10點左右回家吃飯,再回去繼續做活,直到晚上才會回來吃晚飯。

    “好吃!好吃!”

    林旭東吃的滿嘴都是,他吃一口茼蒿,就一口鹹菜,又夾了口瓜秧子放入嘴裏。

    奇怪!這些東西都是農村一直有的,他以前怎麽就沒覺得好吃?楚瑜的手藝可不是一般的好!做出來的東西讓人一整天都惦記。

    林少安見狀,也不敢耽誤,也不停往嘴裏扒飯吃!廢話!再不吃快點,可就要被林旭東這個大嘴巴給吃完了!

    楚樂也吃的開心,笑著對楚瑜豎了個大拇指。“姐,你做飯真好吃!”

    楚瑜笑著端過飯碗要給林保國喂飯,正喂著,少安驚訝地說:

    “姐,你咋摘蛇泡吃?這東西是有毒的!是蛇吃的!你吃了會被毒死的!”

    楚瑜一愣,“蛇泡?”

    “是啊!就是這東西!”少安把紅莓端過來。

    楚瑜當下就笑了,她道:“少安,我們老師說過,這蛇泡是能吃的,你說的那些都是謠傳!是假的!”

    難怪當年的小番茄很多年都沒人吃,第一個吃小番茄的人一直以為自己會被毒死,已經交代了後世,有些事想想也是好笑。

    “真的嗎?”少安半信半疑,在農村沒有水果這種說法,連飯都吃不起更別說別的了,少安自然想吃,可大家都說蛇泡會毒死人的,上麵有蛇的毒液,就連最調皮的小孩都不敢吃。

    楚瑜笑說:“不信,姐吃給你看!”說完捏了一個放入口中。

    一直到吃完飯,楚瑜都沒有任何事,到了下午,見她還活得好好的,少安當下轉身跑向野地裏,揪了一小麻袋的紅莓回來。

    楚瑜要被這個家夥笑死了。

    鄭哥聽了這話,一副內行人的口氣笑說:

    “妹子,你在農村住,自然對大城市不了解,這大城市的縫紉機何止是一機難求啊,簡直到了瘋魔的地步!城裏人結婚講究三轉一響,尤其是縫紉機,沒有縫紉機根本娶不到好姑娘,反正上海每次有百貨大樓賣縫紉機的時候,都會排很長的對,連夜排隊好幾天的都有,那場麵,可壯觀了!”

    這不就跟後世蘋果手機上市時,果粉排隊一樣?

    鄭哥說完,瞅著楚瑜問:“怎麽了,姑娘?你打聽這事是幾個意思?”

    楚瑜沒有回答,隻問:“鄭哥,我問你,一台新的縫紉機想轉手,能賣多少錢?”

    “什麽牌子的?”鄭哥忙不迭問。

    “蝴蝶牌。”

    “蝴蝶?哎呦,這可是名牌啊!”鄭哥感歎,沒有玩虛的,實話實說:“妹子,我不瞞你,轉手的話能賺這個數。”

    他做了個六的手勢。

    楚瑜知道這個價錢差不多,她早已打聽過,大城市買縫紉機的工業券轉手就能賣到幾十塊錢,那麽,一台蝴蝶牌的縫紉機加個70塊錢很正常。

    鄭哥覺得奇怪:“妹子,你問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楚瑜沒做聲,隻掀開板車上的麻袋,一台漂亮的蝴蝶牌縫紉機露了出來。

    鄭哥隻覺得眼前一晃,他頓了片刻,才吃驚道:“小姑娘,這縫紉機……”

    “是我買的。”

    鄭哥一怔,麵上有明顯的驚訝,他是知道這小姑娘在他這裏賺了些錢,但工業券可不好弄,再說,這小姑娘竟然先把縫紉機買下來,再轉手,這可是需要膽量的,這年頭很少有這樣做事的。

    “你怎麽不直接賣工業券?”鄭哥問。

    楚瑜笑笑:“鄭哥,工業券直接賣肯定賺的不多,再說了工業券有地域限製,可本地買縫紉機的人並不如大城市多。”

    鄭哥點頭,有地域限製這點很煩人,有時候他在上海想買點米,本地的票還買不了。

    “鄭哥,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台縫紉機130買來的,180賣給你,你看如何?”

    鄭哥怔了片刻,他生意做大了,最近有賺了點錢,拿出這180塊錢對他來說還不是個難事,而且上海那邊縫紉機正緊缺,那邊又特別認蝴蝶牌的,若要拿過去,賣個200肯定問題不大,不用券就能買到,有的是想要的人,他也能賺個20塊錢,隻是……

    風險!鄭哥不得不承認這事是有風險的,風險雖然不大,可叫他先掏出這錢來,他還是有些肉疼的。

    鄭哥猶豫片刻,心裏的天平左右搖擺,半晌,見了這漂亮鋥亮的蝴蝶牌縫紉機,才一咬牙說:

    “170,你賺40,少賺點,我要了!”

    他以為楚瑜絕對會答應,卻見楚瑜竟然搖頭,她笑眯眯地說:

    “鄭哥,一分錢都不能少!你也知道,光是這工業券就值這個價錢,更別說是一台蝴蝶縫紉機的現貨了,我別的不敢保證,你這東西運到上海,絕對一幫人爭著要,這年頭想要縫紉機又沒有券的人多著呢,買的人多,說不定價格還能抬得更好,您絕對有得賺!”

    鄭哥知道是這個理兒,可他就是不甘心,怎麽說呢,總覺得被這小姑娘牽著鼻子走,思索許久,鄭哥才咬牙,心一橫:“成!一百八就一百八!我要了!”

    鄭哥把錢點給楚瑜,180塊錢一分錢都不少,給了錢,鄭哥肉疼地說:

    “你這小姑娘,太精了!”

    “鄭哥,您說的哪裏話,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瞧好了,您這台縫紉機啊,至少能賺這個數!”

    楚瑜伸出3根手指頭。

    鄭哥笑了:“行,借你吉言吧!”

    賣了縫紉機,楚瑜姐弟三人戴上草帽,又變成了樸實的農民形象,尤其是楚瑜,一身補丁衣服,別提多無產階級了。

    出城的時候,外麵還有民兵檢查,也許是楚瑜姐弟三人的穿著太簡譜,以至於民兵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放行了。

    出了城,驢車走上石子路,楚瑜這才放下心來,好在是安穩了,這次賺錢能避過耳目,實在是不容易。

    買縫紉機的130塊錢,一轉手就賺了50塊,連同之前的300塊錢,她現在已經有350塊存款了,這錢,得先拿給林保國看腿。

    -

    楚瑜和秦美麗一商量,兩人直接找上了生產隊隊長鄭長衛,因為秦美麗經常幫鄭長衛老婆孫鳳花耕地,跟孫鳳花處得還算不錯,秦美麗進了門,拉著孫鳳花的手抽泣道:

    “鳳花啊,鄭隊長在家嗎?”

    孫鳳花見她心情不佳,大概也猜出她的來意。

    “美麗啊,長衛馬上就回來,你先跟我說說,你是為什麽事來的?”

    秦美麗含淚道:“鳳花,不瞞你說,我是為我家保國來的,我去醫院看過,醫生說保國這腿得截肢!”

    “什麽?”孫鳳花眼淚都要下來了。“截肢?保國他的腿已經這麽嚴重了?”

    “可不是嘛,鳳花啊,我一直沒錢給保國看病,要是有錢,早就去了,你說咱村上這些人,家裏窮的,得了大病沒別的方法,都是躺家裏等死,但保國這腿可不能截肢啊,要是截了,他這輩子就完了,我們這個家也就沒指望了。”秦美麗邊說邊哭。

    孫鳳花看得不忍,便又說:“你有沒有看過中醫?據說鎮上有個中醫很神的,能治百病呢!”

    楚瑜聽著隻覺得孫鳳花和後世那些人差不多,治不好的病就幻想能用中醫治好,在孫鳳花看來,可能一把山裏的野草,一根銀針就能讓人起死回生,70年代,因為鄉下醫療條件不好,懂醫學會看病的人很少,老百姓有病經常找中醫看,跟後世的情況差不多。

    “不行啊,鳳花,腿都要截肢了,中醫哪能看好?得看西醫!”

    秦美麗正哭著,卻見鄭長衛走了進來,秦美麗沒等他說話,直接先發製人:

    “鄭隊長,我家保國就靠你了!”

    鄭長衛在門外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隻歎息:

    “楚瑜媽,不是我說別的,但凡生產隊要是有錢,也能支持你去城裏治療,可不行啊!生產隊也沒啥錢了,村裏的劉七筒,去年得了大病要去縣裏看,我愣是沒批,最後隻在衛生所做治療,我要是在你一家頭上花這麽多,你叫別人怎麽看?”

    是的,這年頭都是公共醫療,看病花錢很少,也因此,林保國之前打針才能享受到5分錢一天的待遇,村子裏人看病吃藥都很便宜,可問題就在於水平不高,都是赤腳醫生,想去城裏看病非常困難,必須公社出手續批準,因為看病的費用得攤在公社頭上,公社一年就幾個看病的名額。

    鄭長衛不是不想推薦林保國,是確實沒錢,林保國這個手術要花的錢實在太多。

    見秦美麗一直哭,孫鳳花實在不忍心,便皺眉說:

    “長衛,你這個當隊長的好歹得做出點樣子來,美麗家6個孩子,家裏困難,保國腿再不好,你再不作為,這不是把她們往死路推嗎?”

    鄭長衛歎了口氣,在妻子的表態下,不得已才說:

    “這樣吧!楚瑜媽,你都把話說這份上了,我就替咱生產隊表個態,你家保國治病花錢,我們隊可以攤20塊錢!剩下的得你家自己出!”

    秦美麗不覺看向楚瑜,卻見楚瑜微不可查地點頭,秦美麗這才點頭道:

    “隊長,你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不能忘,隻希望您能給開個證明,我想帶保國去市裏看。”

    “市裏?”

    “是啊,縣城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我打聽過,隻有臨淮那邊有個主任能做!”秦美麗直擦眼淚:“隊長,你說保國這腿要是真截了,你讓我戴著6個孩子怎麽活?”

    村子裏就這點人家,家家戶戶都認識,鄭長衛跟林保國也喝過酒,聽說要截肢,也隻歎息:

    “楚瑜媽,你要堅強啊!我會盡量給你跑到證明,證明保國是做工時受傷,是為國家建設受傷的,讓你能轉去市裏做手術。”

    “哎!謝謝隊長了!”

    回了家,秦美麗擦幹眼淚,打算收拾東西去市裏做手術。

    “楚瑜,去市裏能行嗎?咱們這點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再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秦美麗倒像個沒出過遠門的孩子,實在擔心。

    一家人都很忐忑,隻有楚瑜十分淡定,她看向眾人笑道:

    “沒事,萬事有我在!你們聽我安排就行!”

    有這話,其他幾人才不易察覺地吐了口氣,不知為何,雖然楚瑜年齡不大,但有楚瑜在,他們就是覺得安心。

    蘇伯餘見她這樣,以為她是被嚇到了,他嗤笑:

    “怎麽,嚇到了?我就說,我有東西,但是你不敢要!想被鬥?想被反?想讓子孫後代蒙羞,連你兒孫都不敢認你?”

    說這話時,蘇伯餘臉上有明顯的氣憤,楚瑜心知,他這樣的人活在這時,實在是不容易,但他能挺過這十年,到現在才被鬥,實在是有本事的。

    蘇伯餘擺擺手道:“小姑娘,我要走了,你也回醫院照顧老父親吧!”

    他正要走,卻見自己的衣袖被人緊緊攥住,回頭,卻見這個小姑娘一臉激動,她興奮地說:

    “叔,那些東西我要!”

    這次,呆愣的人輪到蘇伯餘了。

    -

    “老頭子,這些東西你真要給那小姑娘?”蘇伯餘的妻子林嵐問。

    “哎,你以為我舍得嗎?這不是沒辦法嗎?”

    “可這些都是你的寶貝啊!”林嵐有些激動,拉著那些古文物說:“這本字帖,東晉文人的,你每次都拿出來臨摹,這張字畫,唐朝文豪的!你天天掛在床頭,看得都入迷,還有這些明清大書法家的真跡,唐伯虎的畫,蘇軾的竹子,你當真能下得了這決心?”

    蘇伯餘如喪考妣,他含淚道:“形勢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東西我能保存這麽多年已經是奇跡了,當時我把一些研究價值低的文物交了出去,讓他們破四舊去,把這批東西放在地窖裏才沒被搜出來,以前還有人保著我,因為我有點貢獻熬過了那幾年,但現在不行了,已經有人看我不順眼了,那些人說來就來,這些‘反-動字畫’留著豈不是要害死你我和後世子孫?就是不給她,我也打算把這些東西給撕了,燒了!我自己來撕來燒至少留得痛快!難不成你想讓別人來做這些事?”

    林嵐哭了,她知道這話不假,這樣的形勢下,這些東西比毒-藥還厲害,誰敢碰?誰敢沾一點?

    “孔子墓都沒了,博物館那些館藏都不知去向,你還指望我這點東西能流下來?”蘇伯餘歎息一聲:“我畢生沒別的願望,就是希望這些東西能留下去,傳給後世子孫,這些都是國家的寶貴財富啊!不管被誰得去,隻要能保存下來,我沒有什麽不願意的,白送我也願意!”

    林嵐知道他心意已決,便點頭同意了。

    當晚,楚瑜趕著驢車去了蘇伯餘家裏。

    “叔。”楚瑜小心翼翼地進了屋,蘇伯餘的家裏很簡陋,隻一張桌子,一個煤爐,邊上是一張睡覺的木板床,但與這樣的環境格格不入的是滿櫃子的藏書,和屋子裏到處掛著的壁畫書法字帖。

    這是一個生活拮據但精神富餘的老人。

    “小姑娘,你來了。”蘇伯餘迎她進去。

    楚瑜四處看了一會,越看越激動,越看越壓抑不住自己的興奮,她沒有跟蘇伯餘藏著掖著,反而直接說:

    “叔,這些都是好東西,如果能保存下來,都是千金不換的古董啊!”

    我國幾千年曆史,原本該有更多的好東西,但受損實在嚴重,很多東西都被燒了,楚瑜心裏那點民族責任感跑了出來,她心道,就是不賺錢,她能幫後人保存下這些東西,也是功德一件了!

    “是啊,都是古董,隻可惜……”蘇伯餘歎息:“之前那次浩劫,我還不知道是怎麽躲過來的,大部分東西都被燒了,整整30多斤的古書字畫呢!30多斤啊!那火燒的有多大,我心就有多痛,現在隻剩下這點了,估計也要保不住了!你敢要,那就都拿走吧!”

    楚瑜許久沒有說話,蘇伯餘把他僅存的所有東西都搬了出來,一件又一件全是不舍,這些東西啥都有,有花**,有字畫,有字帖……楚瑜默默地把這些東西搬上驢車。

    “叔,我走了。”楚瑜回頭告別。

    “快走吧!再遲小心被人抓到!”

    “哎!”

    林嵐在哭,蘇伯餘抱著她,楚瑜見了猶豫許久,終於道:

    “叔,要堅持下去!你要相信被毀的東西再珍貴也珍貴不過人,你好好活著,將來等這個國家變好了,你可以幫國家培育更多的人才,讓這個國家富強昌盛!”

    蘇伯餘聽了這話,滯了許久,終於閉上眼點點頭,他對楚瑜擺手,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