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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芋快醒醒,你遇到大-麻煩了!”    江芋麵帶驚詫地  “妹子, 你有事直說。”鄭哥擦著頭上的汗。

    “我今天看新聞, 說是北京,津市, 申城這些城市, 縫紉機都一機難求, 不知是真是假?”

    鄭哥聽了這話,一副內行人的口氣笑說:

    “妹子,你在農村住,自然對大城市不了解, 這大城市的縫紉機何止是一機難求啊, 簡直到了瘋魔的地步!城裏人結婚講究三轉一響,尤其是縫紉機, 沒有縫紉機根本娶不到好姑娘, 反正上海每次有百貨大樓賣縫紉機的時候,都會排很長的對,連夜排隊好幾天的都有, 那場麵, 可壯觀了!”

    這不就跟後世蘋果手機上市時,果粉排隊一樣?

    鄭哥說完,瞅著楚瑜問:“怎麽了,姑娘?你打聽這事是幾個意思?”

    楚瑜沒有回答, 隻問:“鄭哥, 我問你, 一台新的縫紉機想轉手,能賣多少錢?”

    “什麽牌子的?”鄭哥忙不迭問。

    “蝴蝶牌。”

    “蝴蝶?哎呦,這可是名牌啊!”鄭哥感歎,沒有玩虛的,實話實說:“妹子,我不瞞你,轉手的話能賺這個數。”

    他做了個六的手勢。

    楚瑜知道這個價錢差不多,她早已打聽過,大城市買縫紉機的工業券轉手就能賣到幾十塊錢,那麽,一台蝴蝶牌的縫紉機加個70塊錢很正常。

    鄭哥覺得奇怪:“妹子,你問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楚瑜沒做聲,隻掀開板車上的麻袋,一台漂亮的蝴蝶牌縫紉機露了出來。

    鄭哥隻覺得眼前一晃,他頓了片刻,才吃驚道:“小姑娘,這縫紉機……”

    “是我買的。”

    鄭哥一怔,麵上有明顯的驚訝,他是知道這小姑娘在他這裏賺了些錢,但工業券可不好弄,再說,這小姑娘竟然先把縫紉機買下來,再轉手,這可是需要膽量的,這年頭很少有這樣做事的。

    “你怎麽不直接賣工業券?”鄭哥問。

    楚瑜笑笑:“鄭哥,工業券直接賣肯定賺的不多,再說了工業券有地域限製,可本地買縫紉機的人並不如大城市多。”

    鄭哥點頭,有地域限製這點很煩人,有時候他在上海想買點米,本地的票還買不了。

    “鄭哥,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台縫紉機130買來的,180賣給你,你看如何?”

    鄭哥怔了片刻,他生意做大了,最近有賺了點錢,拿出這180塊錢對他來說還不是個難事,而且上海那邊縫紉機正緊缺,那邊又特別認蝴蝶牌的,若要拿過去,賣個200肯定問題不大,不用券就能買到,有的是想要的人,他也能賺個20塊錢,隻是……

    風險!鄭哥不得不承認這事是有風險的,風險雖然不大,可叫他先掏出這錢來,他還是有些肉疼的。

    鄭哥猶豫片刻,心裏的天平左右搖擺,半晌,見了這漂亮鋥亮的蝴蝶牌縫紉機,才一咬牙說:

    “170,你賺40,少賺點,我要了!”

    他以為楚瑜絕對會答應,卻見楚瑜竟然搖頭,她笑眯眯地說:

    “鄭哥,一分錢都不能少!你也知道,光是這工業券就值這個價錢,更別說是一台蝴蝶縫紉機的現貨了,我別的不敢保證,你這東西運到上海,絕對一幫人爭著要,這年頭想要縫紉機又沒有券的人多著呢,買的人多,說不定價格還能抬得更好,您絕對有得賺!”

    鄭哥知道是這個理兒,可他就是不甘心,怎麽說呢,總覺得被這小姑娘牽著鼻子走,思索許久,鄭哥才咬牙,心一橫:“成!一百八就一百八!我要了!”

    鄭哥把錢點給楚瑜,180塊錢一分錢都不少,給了錢,鄭哥肉疼地說:

    “你這小姑娘,太精了!”

    “鄭哥,您說的哪裏話,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瞧好了,您這台縫紉機啊,至少能賺這個數!”

    楚瑜伸出3根手指頭。

    鄭哥笑了:“行,借你吉言吧!”

    賣了縫紉機,楚瑜姐弟三人戴上草帽,又變成了樸實的農民形象,尤其是楚瑜,一身補丁衣服,別提多無產階級了。

    出城的時候,外麵還有民兵檢查,也許是楚瑜姐弟三人的穿著太簡譜,以至於民兵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直接放行了。

    出了城,驢車走上石子路,楚瑜這才放下心來,好在是安穩了,這次賺錢能避過耳目,實在是不容易。

    買縫紉機的130塊錢,一轉手就賺了50塊,連同之前的300塊錢,她現在已經有350塊存款了,這錢,得先拿給林保國看腿。

    -

    楚瑜和秦美麗一商量,兩人直接找上了生產隊隊長鄭長衛,因為秦美麗經常幫鄭長衛老婆孫鳳花耕地,跟孫鳳花處得還算不錯,秦美麗進了門,拉著孫鳳花的手抽泣道:

    “鳳花啊,鄭隊長在家嗎?”

    孫鳳花見她心情不佳,大概也猜出她的來意。

    “美麗啊,長衛馬上就回來,你先跟我說說,你是為什麽事來的?”

    秦美麗含淚道:“鳳花,不瞞你說,我是為我家保國來的,我去醫院看過,醫生說保國這腿得截肢!”

    “什麽?”孫鳳花眼淚都要下來了。“截肢?保國他的腿已經這麽嚴重了?”

    “可不是嘛,鳳花啊,我一直沒錢給保國看病,要是有錢,早就去了,你說咱村上這些人,家裏窮的,得了大病沒別的方法,都是躺家裏等死,但保國這腿可不能截肢啊,要是截了,他這輩子就完了,我們這個家也就沒指望了。”秦美麗邊說邊哭。

    孫鳳花看得不忍,便又說:“你有沒有看過中醫?據說鎮上有個中醫很神的,能治百病呢!”

    楚瑜聽著隻覺得孫鳳花和後世那些人差不多,治不好的病就幻想能用中醫治好,在孫鳳花看來,可能一把山裏的野草,一根銀針就能讓人起死回生,70年代,因為鄉下醫療條件不好,懂醫學會看病的人很少,老百姓有病經常找中醫看,跟後世的情況差不多。

    “不行啊,鳳花,腿都要截肢了,中醫哪能看好?得看西醫!”

    秦美麗正哭著,卻見鄭長衛走了進來,秦美麗沒等他說話,直接先發製人:

    “鄭隊長,我家保國就靠你了!”

    鄭長衛在門外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他隻歎息:

    “楚瑜媽,不是我說別的,但凡生產隊要是有錢,也能支持你去城裏治療,可不行啊!生產隊也沒啥錢了,村裏的劉七筒,去年得了大病要去縣裏看,我愣是沒批,最後隻在衛生所做治療,我要是在你一家頭上花這麽多,你叫別人怎麽看?”

    是的,這年頭都是公共醫療,看病花錢很少,也因此,林保國之前打針才能享受到5分錢一天的待遇,村子裏人看病吃藥都很便宜,可問題就在於水平不高,都是赤腳醫生,想去城裏看病非常困難,必須公社出手續批準,因為看病的費用得攤在公社頭上,公社一年就幾個看病的名額。

    鄭長衛不是不想推薦林保國,是確實沒錢,林保國這個手術要花的錢實在太多。

    見秦美麗一直哭,孫鳳花實在不忍心,便皺眉說:

    “長衛,你這個當隊長的好歹得做出點樣子來,美麗家6個孩子,家裏困難,保國腿再不好,你再不作為,這不是把她們往死路推嗎?”

    鄭長衛歎了口氣,在妻子的表態下,不得已才說:

    “這樣吧!楚瑜媽,你都把話說這份上了,我就替咱生產隊表個態,你家保國治病花錢,我們隊可以攤20塊錢!剩下的得你家自己出!”

    秦美麗不覺看向楚瑜,卻見楚瑜微不可查地點頭,秦美麗這才點頭道:

    “隊長,你對我們的恩情,我們不能忘,隻希望您能給開個證明,我想帶保國去市裏看。”

    “市裏?”

    “是啊,縣城做不了這樣的大手術,我打聽過,隻有臨淮那邊有個主任能做!”秦美麗直擦眼淚:“隊長,你說保國這腿要是真截了,你讓我戴著6個孩子怎麽活?”

    村子裏就這點人家,家家戶戶都認識,鄭長衛跟林保國也喝過酒,聽說要截肢,也隻歎息:

    “楚瑜媽,你要堅強啊!我會盡量給你跑到證明,證明保國是做工時受傷,是為國家建設受傷的,讓你能轉去市裏做手術。”

    “哎!謝謝隊長了!”

    回了家,秦美麗擦幹眼淚,打算收拾東西去市裏做手術。

    “楚瑜,去市裏能行嗎?咱們這點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再說咱們人生地不熟的……”秦美麗倒像個沒出過遠門的孩子,實在擔心。

    一家人都很忐忑,隻有楚瑜十分淡定,她看向眾人笑道:

    “沒事,萬事有我在!你們聽我安排就行!”

    有這話,其他幾人才不易察覺地吐了口氣,不知為何,雖然楚瑜年齡不大,但有楚瑜在,他們就是覺得安心。

    楚瑜一怔,卻見幾個穿著綠色服裝、戴著帽子的人在城門外轉來轉去,專門查看過往的車輛,顯然就是打擊她這種私自做生意的人。

    “怎麽辦?”少安急道。

    他們的驢拖了上千斤貨物,就是跑也跑不快,再說來都來了,如果就這樣回去,楚瑜實在不甘心,重生後的她算是窮怕了,身上這2塊6毛8分錢讓她極其沒有安全感。

    但是沒有介紹信,要是被查到,後果也很嚴重。

    楚瑜思忖片刻,道:“少安,你去引開他們,我和楚青去南城老路找孫哥!回頭還在這裏集合。”

    “成!”少安一咬牙,拖著一個裝青草的麻袋往城裏去,那幾個民兵說是民兵,其實都是半大的孩子,估計也就是哪個學校或者宣傳隊義務出來幫忙的,不是正兒八經的jǐng chá,那幾人見了少安,當下盯著他。

    少安見狀,連忙拖著麻袋往邊上的巷子裏跑。

    “站住!”幾個民兵追著少安就跑。

    楚瑜見了,和楚青坐到車上,趕著驢趁機進了城。

    像他們這樣的人很顯眼,很容易引人來搜查,楚瑜和楚青一合計,決定走外圍,不走市中心,兩人對路不熟悉,問了許久才找到南城老路,那邊是一片廢棄的工廠,說是工廠,也沒有後世的規模,不過是磚牆圍起幾間破舊的瓦房而已。

    -

    楚瑜和楚青一頭是汗,倆人跟做賊似的,進了屋,楚瑜把驢車趕進去。

    孫哥果然在,他見了楚瑜,緊張地說:“最近查的嚴,我還怕你們被抓到呢!”

    “孫哥,怎麽到處都是民兵?”楚瑜問。

    “何止是民兵,武裝部的當兵的都來了,也不知最近是出什麽事了,臨淮風聲很緊。”孫哥抹了一把汗。

    “我們也是好不容易進來的。”

    他們顧不得閑聊,孫哥查看了桑葉,發覺這批桑葉不僅新鮮而且嫩,正是最適合養蠶的那種,這鄉下人果然是實誠,賣東西還替買家考慮。

    孫哥稱了重,1029斤!“這樣吧!就按照1000斤算給你,給你20塊錢,你看怎樣?”

    楚瑜和楚青對視一眼,楚青笑得很燦爛,楚瑜沒多大反應,點頭道:

    “行,孫哥,都聽你的!”

    孫哥不覺多了分真心,他道:

    “這是我最後一次收了,這幾天天已經熱了,桑葉不好保存,蠶馬上也不需要桑葉了。”

    “我明白。”這在楚瑜的意料之中,她趁機問:“孫哥下麵準備賣點什麽?”

    孫哥讓人把桑葉搬到自己的車上,用東西罩起來,這才笑著說:

    “小姑娘,你猜猜我下麵要賣什麽?”

    楚瑜愣了片刻,事實上她最近也在想這件事,桑葉馬上不能賣了,她還能做點什麽生意賺錢?這76年局限性太大,施展空間小,想來想去,楚瑜覺得唯一靠譜的東西就是那個了。

    楚瑜笑得眉目彎彎。

    “我說了孫哥可別笑話,我想來想去,馬上就要到端午節了,這粽葉應該最好賣!”

    孫哥聞言,忽而大笑起來:

    “小姑娘,你可真適合做生意!你說的沒錯,我下麵就要收購粽葉了!”

    楚瑜沒想到孫哥會毫無遮掩地把生財之路告訴她,也沒想到粽葉真的可行,她問:

    “孫哥,你說真的?粽葉你真要收購?”

    “可不是嗎?”孫哥一邊數錢一邊笑道:“我去年就開始賣粽葉,這東西臨淮這邊不行,賣不出去。”

    “那您是……”

    “我要找車運去上海這類大城市賣!”孫哥回憶起以前的業績,心情不錯地說:“你不知道,去年我也以為這種東西沒人要,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上海賣,結果上海那邊的本地人竟然很捧場,端午節前後,上海粽子葉不好買,我的粽葉可以賣到4、5毛錢一斤!端午節前一天和當天,好的時候能要到1塊錢一斤!”

    “這麽貴?”楚瑜狀似很吃驚,裝出一副鄉下人的口氣:“這個價格比肉還貴呢。”

    “可不是嘛!”孫哥笑道:“誰叫這年頭不給賣東西呢,單位發的不夠用,上海那麽多人,家家都要包粽子,單位能發的有限,他們沒處買,一遇到不要票就能買到的,當然很捧場!”

    孫哥之所以把生意經都告訴了楚瑜,到底還是覺得她這樣的小姑娘,做點小生意就行,把車運去上海這種地方,不是她目前財力能吃得消的,所以他不怕被搶生意,就是運去也沒關係,上海那麽大,總有競爭的人。

    楚瑜不覺點頭,上海的購買力強除了與粽葉短缺有關,與上海的高收入也有關係,聽說上海人月工資至少三十多塊錢,好的能有一百塊,這樣的收入花1塊錢買斤粽子葉不算是難事。

    孫哥點好了鈔票遞給楚瑜。

    這年頭零錢很多,楚瑜看著手裏這一疊毛票有些犯難,她直接丟給楚青。

    “姐,你數數。”

    楚青數完,激動地說:“正好20!”

    楚瑜看著這疊錢,笑了。

    -

    孫哥告訴楚瑜,到了端午要是她能弄到粽子葉可以來這地方找他。

    和孫哥告別後,楚瑜和楚青直接坐到了驢車上,倆人笑容燦爛,楚瑜笑道:

    “姐,咱們買斤肉回家吧!”

    “行!買肉去!”

    誰知,話剛說完,卻見一個民兵指著她們喊道:“你們幹什麽的?給我站住!”

    楚瑜一愣,楚青急道:“楚瑜!快走!要是被抓住就完蛋了!”

    楚瑜顧不上別的,一腳踢向小毛驢,驢立刻噠噠噠往前走,隻是毛驢跑得慢,也不比跑步快多少,楚瑜急壞了,要是被抓到,有理都說不清,她死命趕著毛驢,毛驢拐進一條巷子裏,進了另一條大路。

    後麵的人暫時沒追上,毛驢急匆匆往前跑,誰知,一聲轟鳴穿進,伴隨著一聲刺耳的急刹。

    車差點翻了,還好毛驢停在原地,楚瑜和楚青臉都白了,楚瑜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後世麵對著一大街的車,她也不覺得驚慌,可1976年的街上,根本沒有幾輛車,楚瑜來往縣城這麽多次,也不過見到四五輛車,車少,路上都是行人,楚瑜沒料到會撞車。

    眼前杵著一輛軍用越野車,看樣子像是北京吉普212,敞篷的越野車,這車很高,軍綠色,特霸氣!像一輛鋼鐵猛獸!擱在街上也異常顯眼。

    楚青被嚇到了,害怕地瑟縮:“楚瑜,完蛋了,咱們撞到大人物了!”

    這時候,全國的車輛都數的過來,我國與蘇聯關係又惡化,進口的車輛很少,供不應求,能開車的不是官老爺就是有錢人,而這種吉普車一般是當兵的在用。

    楚瑜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

    一個穿著軍裝的駕駛員走出來,看了眼車,指著楚瑜喊:

    “喂!你們怎麽走路呢?軍車都敢撞?”

    這是楚瑜穿越以來,第一次碰到軍隊中的人,不得不說,什麽事都需要對比,前世楚瑜看過不少軍人,綠裝、白裝、藍裝什麽顏色的軍裝都見過,許是因為那時候大家穿的都是時尚,她並沒覺得軍裝有多帥,可現在,放眼大馬路上,穿的大多是綠色和藍色的工裝,土裏土氣的,稍微時尚點的穿的也都是小翻領、列寧領、槍駁頭領之類的衣服,並不好看,說實在的,人們都說時尚是一個輪回,但中國這個時期的時尚真沒一點可輪回的地方,還不如民國時候的好看。

    這樣一對比,眼前這個穿65式軍裝的男人就顯得非常不一般了!綠色的軍裝穿在身上十分精神,顯眼!襯得身材愈發有型,穿上這樣的衣服背都挺得比別人直,普通的小兵都有這樣的精氣神,可以想象高級軍官的樣子了,難怪這年代的女人都有軍人情結,喜歡嫁給軍人。

    不是沒有道理的,隻是這樣的口氣實在讓人不喜。

    楚瑜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車裏傳來一個霸道至極的聲音:

    “陳列!上來!”

    “陸首長,他們撞上了我們的車,你看,把車前麵劃的……”

    楚瑜看了眼車頭,確實被平車撞花了,這年代修車應該也不便宜吧?不知道身上這20塊錢夠不夠,楚瑜正想著,又聽到那個不容人反駁的聲音:

    “上車!開車的技術連頭驢都不如!”

    噗嗤……

    楚青笑了出來。

    那叫陳列的男人一臉吃癟的表情,回頭看了眼楚青,似乎覺得沒麵子,嘟囔道:

    “車撞不過驢又不是我的錯……”

    楚瑜抬頭看了一眼,刺眼的日光照射在車玻璃上,讓她目光恍惚,隻看見帶著紅色五星的帽簷被壓得很低,蓋住了眉眼,露出他線條清晰的側臉和堅毅的下巴。

    車很快開了過去,楚青嚇得直吐氣,這時後麵的民兵追了上來,楚瑜趕緊踢了驢肚子,趕著驢往外跑。

    “楚瑜。”甩掉民兵出城後,楚青八卦地說:“你看到了嗎?剛才那車裏坐著一位軍官。”

    “軍官?”楚瑜愣了一下,“你怎麽看出來的?”

    “哎呦!”楚青笑笑:“你也不看我是做什麽的?”

    見楚瑜還是不懂,她笑道:“很多人都想做軍裝,又買不到正宗的,隻能讓我們給做件一模一樣的,這樣的便宜,所以我肯定知道,雖然現在都穿一樣的軍服,官兵平等,但軍官上衣口袋是四個,士兵是2個,差別可大了!還有啊,士兵隻穿膠鞋,軍官卻穿皮鞋!冬天,軍官的皮鞋裏還帶毛呢!你說待遇好不好?”

    楚瑜這才點點頭,原來還有這樣的講究。“姐,你很喜歡當兵的?”

    “當然啦!誰不想嫁給當兵的?”楚青一臉向往,“嫁給當兵的是一種榮耀!可以光耀門楣!”

    看著楚青的笑容,楚瑜笑笑,沒再說話。

    “姑娘,你這雞蛋要賣?”

    兩人走到沒人的地方,跟做賊一樣,楚瑜小聲說:“是,嬸子,我這雞蛋是昨天雞剛下的,特別好。”

    婦女明顯心動,她家兒媳婦剛生了個孫子,正在坐月子,親戚送了些雞蛋過來,可這年月也沒別的吃,坐月子的女人就吃紅糖泡雞蛋,這不,沒出月子雞蛋就不夠吃了,偏偏兒媳婦奶不多,孫子經常餓得哇哇叫,她也沒辦法才想到買些雞蛋回去,給兒媳婦和孫子一起吃。

    “你這……怎麽賣啊?”

    “8分錢一個!”

    “8分?小姑娘,你不老實啊,人家雞蛋都賣7分,你怎麽貴了1分錢?”婦女皺眉說。

    “嬸子,我這雞蛋是家裏挑出來大個的,小個頭的是賣7分不錯,可那不劃算,我這雞蛋大這麽多,也就貴了1分錢。”

    婦女不買賬,“貴了1分錢太貴了!我從來沒買過8分錢一個的雞蛋!”

    林楚瑜笑笑,依舊好脾氣地說:“嬸子,你看看我這雞蛋,握在手裏多實在,不像那些小的,打進鍋裏根本吃不到東西。”

    婦女承認她這雞蛋確實大,但8分也確實是貴。

    不過她家兒媳婦急著吃,這年頭雞蛋也不好弄,想想,她隻好咬牙說:

    “這樣吧!你這13個我都要了,總共給你1塊錢!”

    楚瑜想了想,點頭道:“可以,那就一塊都給您。”

    楚瑜聞到她身上有種奶腥味,心想她家裏肯定有孕婦,便趁機說:

    “嬸子,你以後還要雞蛋嗎?我家雞每天都會下新的。”

    婦女瞥了她一眼,“你自己家不吃?”

    “哪裏舍得吃雞蛋?飯都吃不上了,您要的話,回頭我再拿過來。”

    婦女聞言,點頭說:“我要的,這樣吧,3天後差不多時間,你要是過來,我就買!”

    林楚瑜忙點頭,把收到的1塊錢放在衣服內袋,生怕掉了。

    -

    見她回來,林少安擔心地說:“還好沒遇到民兵,要是被抓到可是要遊街批-鬥的!”

    雖說隻是1塊錢的生意,但現在文-革還沒結束,1塊錢足以把你定罪了,聽少安說,之前有個城裏人吃了碗8毛錢的肉絲炒麵,就被開會批判,說他是追求資本主義生活方式,是資本主義的走狗!不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雲雲!

    林楚瑜因此十分小心,兩人找了許久才摸到了城裏交易貨物的黑市,說是黑市,其實就是私自販賣東西的地方,這裏有的人在賣雞蛋,有人在賣豬肉,有的在賣自家種的蔬果,放在後世,這都不是個事,可現在是76年,這些都是不允許的,林楚瑜和少安看了一路,都沒人賣桑葉,楚瑜心裏沒底,不敢把東西擺在路邊,便遠遠地擺在離黑市十來米的地方。

    他們等了一下午都沒人買,楚瑜不覺有些泄氣。

    少安歎了口氣說:“姐,桑樹葉到處都是的,誰會買這種東西?”

    眼看要天黑了,夜路不好走,林楚瑜決定把把桑葉抬回家,明天再來賣,兩人剛想走,卻見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左看右看,最後裝作不在意地問林楚瑜:

    “喂,小孩!你這東西怎麽賣的?”

    林楚瑜忙說:“3分錢一斤。”

    “3分錢?”男人皺眉:“太貴了吧!這東西田裏到處都是的!”

    林楚瑜笑笑,也不氣,隻說:

    “田裏確實很多,隻是也不是誰都能隨便擼來的,這年頭風聲緊,你養蠶不易,我擼葉子也不易啊!”

    男人聞言咳了咳,他確實偷偷養蠶沒錯,也確實缺桑葉子,他家蠶多,桑葉子不夠吃,也不敢大張旗鼓去鄉下擼,要是被人發現肯定能發現他養蠶!事實上他也是去年才知道這年頭很缺蠶繭,大城市的人喜歡絲綢衣服,上麵的蠶繭一般都是公社上繳的,可這年頭公社的指標硬,連基本的糧食指標都完成不了,天天顧著開荒種田,哪有心思去養蠶?因此公社上交的蠶繭基本都是為了應付,量很小,城裏需求大,他在別人的指點下偷偷養在地下室,也賺了些錢,這時候蠶長大了,能吃了,桑葉就變得緊張起來,他完全可以偷偷去擼,就是怕起疑,想了想,還是決定買一些。

    “你說你這麻袋有多少斤?”

    “40斤多點。”

    “1塊錢我要了!”男人說。

    “1塊?”林楚瑜想了想,趁機問:“你還需要桑葉嗎?我村裏有很多,每天都可以擼鮮的給你!”

    男人檢查了一下,發現桑葉很新鮮,便說:“可以,你要有的話3天後咱們還是在這裏交易,給我兩麻袋。”

    “成!”

    林楚瑜拿了一塊錢,放好後,便和少安一起把麻袋捆在男人車後座。

    天快黑了,姐弟倆連忙往家趕。

    路上少安問:“姐,我真沒想到,桑葉居然還有人買!”

    楚瑜也沒想到,畢竟這東西鄉下到處都是的,鄉下人也不當好的,隻是她猜測既然自己能偷偷做生意賺錢,肯定早有聰明人跟她想的一樣,那麽這個季節,蠶正是肥壯的時候,需要桑葉,所以她才來碰碰運氣。

    “姐,你真厲害!一下子就賺了1塊錢呢!”少安崇拜地說。

    看著弟弟崇拜的眼神,楚瑜隻覺得汗顏,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走了這麽遠,半夜起來擼桑葉,賣了一整天隻賺了1塊錢,1塊錢擱在後世掉了都沒人當回事,可在這年代顯然是巨款了!按照現在的年景來說,秦美麗一天10工分,一工分相當於4分錢,也就是說,她辛苦一天,起早貪黑隻能賺4毛錢,這樣一想,她這1塊錢確實是巨款了。

    楚瑜在路邊給少安買了塊2分錢的餅子,把剩下的錢放入口袋裏。

    少安撕了半邊給她,“姐,咱們一起吃!”

    楚瑜笑笑,和弟弟分了餅,姐弟倆步履輕快地往家跑。

    -

    到了家,楚瑜把賣雞蛋的1塊錢給了秦美麗,秦美麗見了,心情不錯地說:

    “回頭我給你爸買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