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揣巨款回到鋪子裏，想想這一票買賣足足掙了十多萬，心裏爽得不行，於是特意去吃了一頓大餐，酒足飯飽之後，就回家睡覺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累的緣故，這一晚上我都沒有睡好，一直在做夢，夢到一條巨蛇在我眼前不斷地晃。

    出奇的是，在我夢裏，居然還有蘇老爺子的身影。

    夢裏的那個蘇老爺子還很年輕，大概也就四十來歲的模樣，眉宇間透著幹練和精明，但他在的地方卻不是之前的豪宅，而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紅磚瓦房。

    像這種房子，肯定是隻有農村才有，我忽然就意識到，我在夢裏看到的，應該是還沒有發跡之前的蘇老爺子。

    年輕的蘇老爺子就在炕上坐著，很悠閑，而讓我吃驚的是，在他對麵炕上居然盤臥著一條好像小龍一樣的巨蛇。

    那條蛇我居然見過，就是蟄伏在蘇玲身體裏的那一隻蛇影。

    他們兩個一人一蛇，就那麽麵對麵坐著，很悠閑，同時也很安靜，沒有一點兒生死對峙的危機感。

    看著這一副無比和諧的畫麵，我心裏居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來：蘇老爺子和這條蛇認識。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產生這樣的想法，但是當時看著夢裏的那個情形，這是我腦子裏湧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在夢裏，年輕的蘇老爺子，像是在那條蛇說話。但是他的聲音壓的很低，我根本就聽不清楚。

    於是我下意識地朝年輕的蘇老爺子靠近過去，當我走到他麵前的時候，忽然就看到他的眼睛裏閃過了一抹陰狠的光。

    我被他那個陰森的目光嚇了一跳，本能地轉身想逃。

    可是我一轉身，立即就聞到了一股子刺鼻子的味道，於是我下意識地躲避那個味道，身體同時也往回一縮。

    這個時候，我就看到，年輕的蘇老爺子手裏竟然多了一把汗淋淋的刀子。

    那把刀子有點兒像農村裏宰豬時候的放血刀，刀身又窄又細，刀刃鋒利的閃著森幽幽的光，看得人心裏發毛。

    我本能地想跑，可是不知道怎麽的，死活就是動不了了。

    就在我驚慌失措的同時，年輕的蘇老爺子晃著刀子就朝我走了過來。

    他一邊走，一邊嘴唇翕動，我依舊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麽。但是這麽近的距離之下，就算隻看他的口型，我也大概能猜出他說的是什麽：你吃的東西裏我摻了雄黃，現在藥勁兒上來，你跑不了了。

    聽了這話，我頓時就給驚的魂飛魄散。

    不過，隨即我腦子裏就湧上一個念頭來：我為什麽要怕雄黃？

    也就是瞬間的驚怔，然後我就發現，此時此刻，我已經跟剛才那條巨蛇合二為一，也就是說現在我就是那條蛇，而蘇老爺子做的那些事情，都是針對那條蛇的，那些話也是說給那條巨蛇聽的。

    我恍惚地意識到，我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可能並不是我的夢，而是以前真實發生過的事情。蘇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一定跟這條巨蛇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

    隻不過這個事情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就不知道了。

    就在我走神兒的這片刻工夫，年輕的蘇老爺子，一把就把刀捅進了我的肚子。

    隨後我就看見他的一隻手，順著刀子捅出來的那個窟窿也掏了進去。

    蘇老爺子的手在我（蛇）的肚子裏肆虐地翻騰，像是要從裏麵抓什麽東西出來。

    我疼得都快窒息了，於是就大叫著讓蘇老爺子住手，但是從我嘴裏傳出來的，根本就不是人的語言，而是一種蛇吐芯子一樣的嘶嘶聲。

    眼睜睜地看著別人伸手在自己肚子裏翻騰，這個情景實在太駭人了，我嚇得魂兒都快飛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就聽到了一聲電話鈴聲。

    手機鈴聲就像一條繩子一樣，一下子就把我從夢裏拉了出來。我大叫著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都疼的痙攣了。

    即使現在已經從噩夢裏醒過來了，我依然還能感受到那種隱隱的疼感。

    我伸手把手機抓了起來，就發現給我打電話的居然是喬欣。

    之前我和喬欣兩個人之間，已經有了一種默契，那就是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聯係了，所以我以為我們兩個的事情已經完全翻過去了。

    可是現在她居然半夜給我打電話，我心裏不由得有點兒疑惑。

    等我接通電話之後，裏麵果然就傳來了喬欣的聲音。她說話很平靜，聽不出什麽異樣來，隻是告訴我說，她想再跟我聊聊。

    我問她是不是又遇到什麽麻煩了，她說沒有，就是有點兒想我了。

    這話就有點兒曖昧了，我沉了沉，跟她說見麵談吧。

    掛了電話之後，我就發現其實時間已經不早了，外麵的天已經蒙蒙亮了。

    我被那個噩夢嚇得不輕，也不敢回去再睡了，於是就起來收拾鋪子。

    可是隻要一想起剛才夢裏發生的事情，我這心裏就感覺不踏實。尤其是蘇老爺子朝我捅刀子時候的那個眼神，簡直陰冷的可怕。直到現在隻要一想起來，我還抑製不住地會打個冷顫。

    當時我差點兒就忍不住好奇心，想給他打電話把這事問明白。

    但是我最後還是忍住了，蘇老爺子看上去慈眉善目了，但是能像他這樣在商海沉浮裏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一般都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對這種人的事我還是少惹為好。

    天一亮，我就接到了朱婷的電話，她問我今天能不能還錢了。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昨天才賒的賬，今天就找上門來要錢了。於是我告訴她說可以還了，讓她找時間過來拿。

    掛了電話之後，我就開始收拾我的小鋪子。

    現在我有了一筆十萬塊的巨款，這一年半載的已經不愁吃穿了，於是我決定今天不營業，專等喬欣來找我。

    可是誰知道，第一個找上門來的居然不是喬欣，而是蘇玲。

    看到蘇玲的身影出現在鋪子裏，我嚇了一跳。

    盡管我不怎麽喜歡這丫頭，但是鑒於先前她有動手打人的黑曆史，所以我沒敢直接往外攆人，於是就沒搭理她。

    蘇玲倒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在我鋪子裏挨個翻那些扣好的陰陽結。

    她把那些東西一個個全都貨架上摘了下來，然後一邊看，一邊搖頭，看完之後就往櫃台上一扔。

    我看得心裏有氣，於是就問她到底想幹嘛。

    蘇玲冷著臉對我說：就你編出來的這些破東西，也敢賣十萬塊一個，你這整個店裏的東西也不值幾百塊吧。

    我心裏咯噔一下，心說這丫頭明擺著是找茬來的啊，就問她：有話你就直說，別繞彎子。

    蘇玲把手裏那個陰陽結往我麵前一扔，回答說：一句話，還錢。

    我聽了這話，心裏的火噌的一下就竄起老高，問她：你們爺倆是不是挖好了坑，專門等我來跳啊。

    蘇玲衝我一擺手：你少來這套，我的事我爸不知道。但是我爸的事我一清二楚，你拿我的病蒙我爸的錢，一個破中國結就敢賣十萬塊，你當我們家是冤大頭嗎。

    我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這丫頭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我的勞務費是十萬塊，所以嫌貴，找上門來要錢來了。

    我一直以為豪門的闊少大小姐，都是那種一擲千金，揮金如土的那種，這還是我頭一次遇上這麽會過日子的千金大小姐，腦子一時有點兒懵逼。

    蘇玲繼續說道：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把錢給我退出來，要麽我砸了你的小鋪子。不過我也不是不說理的人，你給你留一萬塊，你把其餘十萬塊退我就行。

    居然連給我的紅包都算上了，我瞬間就明白了，肯定是唐中那老兔崽子把我給賣了。

    我跟爺這麽多年窮怕了，平時都是舍命不舍財的，蘇玲現在想讓我把吞進肚子裏的錢吐出來，哪兒就這麽容易啊。

    於是我告訴她，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而且她老爹給我的這些錢，都是我用命換回來的。

    然後我就把當時的情形跟蘇玲講了一遍，不過她明顯不信。

    我又跟她解釋說：你還別不信，你的病要是真那麽容易治，你爸就不會放著醫院不找來找我。而且當時那個情景你也在場，陰陽結扣好之後，你身上的蛇鱗立即就脫掉了，對吧。

    蘇玲還是不信，於是就讓我表演給她看，如果我說的是真的，錢自然是我的。如果是假的，十萬塊錢要一毛不少的退還給她。

    我說這他媽又不是魔術，哪兒還能現場表演啊。

    蘇玲聽完立即就變了臉，揪住我的衣服領子，警告我說：要麽演示給我看，要麽退錢。

    我則表示辦不到。

    就在我們兩個僵持不下的時候，忽然就有人登門。

    我抬頭一看，來的人是朱婷。

    她進來那會兒，正是蘇玲拎著我的衣服要動手的時候，這個場麵就有點兒尷尬了。

    朱婷進門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問我要不要待會兒再來，我告訴她說：不用，你來的正好。

    然後我指著朱婷，對蘇玲說：給你扣的那個中國結裏，有一些東西就是從她那兒來的，你問問她成本價多少。

    朱婷是個人精裏的人精，一眼就看出了情況，馬上就回答說：正人君子的陰魂，一萬五一隻，少一分錢都不行。

    蘇玲聽到陰魂兩個字，身體明顯微微顫了一下，然後問我：她的意思是，你給我的那隻中國結裏，有一隻死鬼。

    我一把掙脫了她的手，回答說：別說的那麽難聽，那叫陰魂，而且人家還救了你的命，不然現在你已經進化成一條蛇了。

    蘇玲的目光明顯顫了一下，不過她臉上還帶著點兒猶疑，就問朱婷：真的假的？

    朱婷咯咯一笑，告訴她說：我這裏剛好帶著一個，可以讓你長長見識。

    說完從身上摘下一個小布袋來，然後將口袋上的扣子微微鬆了一下，緊接著我就聽到了一聲無比淒厲的慘叫，那個叫聲震得我耳膜都快爆嗲了，而且幾乎同時屋子裏的溫度驟降，我們三個幾乎同時一激靈。

    淒厲的慘叫聲隻持續了一兩秒鍾，朱婷立即就收緊了布袋口子，說道：這是個水鬼的陰魂，怨氣大，別見怪。

    蘇玲的臉色明顯比剛才白了很多，而且還是那種蒼白，顯然她被剛才的尖叫聲給嚇到了。

    我趁熱打鐵告訴她說：附在你身上的那種東西，隻有陰魂才能製得了，現在你知道我的陰陽結值錢在哪兒了吧。

    不過蘇玲恢複的很快，她好像已經接受了陰魂的這個說法，然後問我說：是不是成本價下來了，你收費自然也就下來了。

    我被她問得一愣，心說你還真是舍命不舍財啊，於是索性就把皮球踢給了朱婷。

    我指著朱婷說：這位大姐是貨源，你要能搞定她，我就給你降價。

    朱婷連忙擺手，對著我說：這事兒一碼歸一碼，我隻跟你交易，你跟客戶之間的事情，跟我沒關。

    可是蘇玲壓根就不吃這一套，走到朱婷身邊，在她耳朵邊兒上說了一句什麽，然後又說了一句：我們到裏麵去談。

    沒想到朱婷居然同意了，告訴我說：小恒子，借你的地方一用。

    然後她們兩個人理都沒理我，直接就奔了裏屋了。

    我頓時就蒙了，心說這兩個女人不會合起夥來坑我吧。

    我在外麵忐忑不安地等著，也就過了十多分鍾的時間，兩個人就挽手從裏麵出來了。

    出來之後，朱婷拍著我的肩膀說：小恒子，看在這姐們兒的麵子上，你欠的那五千塊免了。

    我聽完下巴都快驚掉了，心說蘇玲到底跟她說了什麽，居然能讓朱婷這樣的鐵公雞給我免掉五千塊。

    然後蘇玲轉身對我說：我幫你降低了百分之三十三的成本，你給我的價格是不是也該按這個幅度降一下，我也不多要，你隻要返還我三萬塊就行了。

    說完就伸手向我要錢。

    我的腦子當時就亂了，表示朱婷供貨陰魂的價錢跟我收費多少，沒什麽直接關係，所以這錢我不能退。

    然後就聽到朱婷對我說：小恒子，乖乖把錢給我姐們退了，不然下次再想要我的貨，我都給你在原價上加一倍。

    我鋪子裏陰陽結的生意之所以能開張，全憑朱婷給我提供陰魂，這要是斷了貨，陰陽結基本也就廢了。

    我權衡了一下利弊，一咬牙，就給蘇玲退了三萬。

    錢到賬之後，蘇玲滿意地走了。

    望著她的背影，我不由得哀歎了一聲。

    望著她的背影，朱婷也歎了一口氣，等她走遠了，朱婷轉身對我說：這丫頭是個人物，你要留住了她給你當管家婆，姐保證你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火。

    我想起蘇玲動手揍我的情形，我趕緊表示謝謝，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