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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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秋色下的風,涼中透了微絲的寧,七夕佳節,多少人夜下遙看天上牛郎織女星。這樣的佳節之下,不若有情還是無情,周遭皆蕩飄一絲若有若無的旖旎。

    就是這旖旎的佳色下,本當流螢四舞的畫屏山上,卻斥濃著陣陣殺氣。

    身形盈飄,白衣俠者腳如踏風,在螢光繞舞下奔行。而在離白衣俠者約莫二三丈處,一件紅裳朝前蕩遊。

    四舞的紅衣,在佳夜的風下隨肆舞蕩,若非那紅衣之下若隱可見的纖肢,怕是任誰看了都會恐驚誤覺這畫屏山上鬧了凶,現了厲鬼。

    白衣俠者身如乘風,而那紅衣女子卻宛鬼魅,二人輕功不分上下,如今已是追逃兩日。

    連著兩日的逐追,二人絲毫不現半分倦疲,隻是男子女子本上終是有差,在這兩日下的不歇逐追,總有人得稍遜半籌。

    原是三丈相距,半刻不曾短縮,隻是長時下的捕追,前頭奔逃的紅衣女子顯然體能上稍有微欠。

    三丈的相距,隨著長時的追擒漸漸緊縮,眼看著兩人的距離已縮近丈,下一刻白衣俠者便能將其拿擒。突的,那紅衣女子身形頓停,足尖踩點,原本急奔的身子那瞬驟然點頓。身形猛然頓住,腰身直扭,紅袖肆舞,數道寒光破空而攻。

    身奔疾行,憑空頓下已非常人可行,加之女子竟能在身體停下那刻扭轉身體發攻暗器,足以可證此女武功已登高頂。近丈相距,一切來得突然,暗器如迅猛至,這樣的突襲之下,何人可活?

    殺招已至,攻勢猛突,按理身後逐追的俠者命也該交代此處。隻是女子身法如此詭刁,能與之較交兩日且勝半籌的俠者,又豈是尋常無能之輩。

    女子身形方定,俠者已察殺機,幾乎是暗器射攻的那瞬,俠者也挪身閃避。

    身方至,影也隨,誰也沒瞧清俠者腳下如何挪避,那突至的數枚奪命鏢已全避開。

    避開殺鏢,順勢接住最後一支喂毒的鏢器,反手擒鏢借了月色掃了一眼,俠者眉心蹙鎖道:“見血封喉,好毒的鏢。”

    “的確是枚毒鏢,隻可惜,再毒的鏢仍是要不了你的命,真真可惜。”

    見血封喉,破膚取命,這等辣毒的暗器素為正派人士所不齒。故而女子這惋惜的歎語,叫俠者的眉心又蹙鎖幾分,手中暗鏢直接棄拋叢中,俠者視目落鎖在女子身上。

    一身正凜,勢逼窒人,若是此時站在他對麵的並非此女,而是隨便換成一個江湖上的惡漢,隻怕早叫他這身凜然壓得喘不上氣。

    隻可惜此女終是此女,絕非常人可比。凜然下的正氣絲毫不能叫她生出半分懼意,迭聲嬌笑,女子撫心佯懼笑道:“哎呦呦,這樣凶的眼,白大人你這樣看著小女子,難道不怕嚇壞小女子嗎?”

    “廢話少說,我且問你,禹城胡員外一家上下四十六口,可是你所為?”

    “是與不是?若我說不是,白大人信嗎?”

    “哼。”不屑冷諷,俠者道:“若不是你所為,胡員外一家身上所中的招魂幌,你作何解釋?”

    “光憑招魂幌白大人就斷言我乃胡家滅門真凶,這般武斷,就不怕冤枉了小女子?”光憑暗器便言斷自己是胡家滅門真凶,俠者這番判言,顯叫女子很是不滿。隻是人雖不滿,可那話中魅嬌的笑調卻不見消。

    嬌聲下的笑迭,使得這夜下的畫屏流螢多添了幾分旖魅,旖旖魅魅旎交,卻敗散在俠者的質審下。全不搭理女子笑柔姿態,俠者說道。

    “天下邪豪皆我輩,世間凡物任殺之。殺人取命不過眉蹙間的百鬼窟竟也有喊冤的時候,離窟主不覺得此話太過可笑了?”

    “看來我百鬼窟在白大人眼中,已是至魔至邪的妖道啊!既是如此,這姓胡的一家是否真喪命我百鬼窟手中,倒也不打緊了。”

    “所以離窟主這是認了?”

    “百鬼窟行事素來不認,所以白大人覺著小女子這話,是認,還是沒認?”

    “離窟主現下認與不認,都無關緊要,白某自有法子叫離窟主承認。”不急不緩,淡平正言,白衣俠者此語甚是信傲。少年俠者,威名遠揚,從未落敗骨中自然早滲傲慢。隻是自信之人對上棄法之徒,傲語便是釁語。

    正下言落,嬌斥立出,女子回道:“自有法子讓我承認,嗬,白大人好大的口氣啊。既是有法,那就叫小女子瞧瞧白大人的能耐吧。”

    話音方落,人直接爆了攻,紅衣舞翩,上一刻還離一丈有餘的女子話落時人也攻至俠者身前。紅袖繞舞,內卻暗藏殺招,人方欺近,掌力緊隨鋪蓋而至。

    明明是個纖柔宛若無骨的女子,可出手的掌力卻霸道得緊,一招出,立如濤浪壓襲。掌力直接襲至麵門,壓得俠者麵上刮疼。

    百鬼窟的斷魂掌,掌力邪而霸道,一掌出,便是排山倒海如浪壓襲。這等掌力,普天膽敢出手硬接的,怕也數不出多少。

    女子突出殺招,直取俠者麵門,俠者不敢硬接,當下足使墜力身折側扭,避開掌力的同時手如雷迅攻扣女子腕上命門。

    手如靈物,勢甚灑脫,反旋身形手已叩覆女子命門。此招無中生有,招出突然,叫人防不設防。料想不到的招式,自然難避,女子腕處命門眼著被擒。

    眼看命門已落俠者手中,誰知這女子竟能憑空再出反擊。借由被擒之勢,女子躍身淩空,身後倚,足前踢,足尖直朝俠者膻中攻去。

    膻中乃要穴,若中必重傷,俠者本意隻是生擒女子,無意平添麻煩。女子這同歸的搏法,俠者自不會以命相搏,當即撤手回護。

    掌護要穴,掌心承攻,女子這招可是以命搏命的殺招,掌心所承力道自是猛衝。硬生接下,身往後撤退數步,待身定穩,俠者凜道:“好毒的殺招。”

    搏命奪回生機,女子身子淩空回旋,待身落定聞聽俠者此語,女子笑道:“若是不毒,如何能在白大人手下討得一片生機。”

    俠者叱她這招惡毒,可俠者方才擒扣命門的那招,又如何不是?腕處被擒處陣陣麻刺,就是那稍瞬即鬆的一扣,短時內女子怕是難再聚力。

    二者皆是世間難尋的絕頂高手,此時交手於畫屏山上,誰勝誰負,終是難辨。

    俠者欲擒女子,女子偏生不願任擒,二者交手,殺氣瞬間卷席畫屏。過招命搏,殺氣重重戾現,畫屏山上的流螢早因這卷席的殺意四散無影。

    就在這命搏相交下,本是鋪著銀光的畫屏山突然陷了黑,仿佛光遭侵吞,大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叫黑暗侵吞。不過眨眼一瞬,大地已陷漆黑,原當懸掛半空的狡月竟已消失。

    消失的月,被奪的光,就在這光遭吞的瞬刹,俠者與女子齊聲驚道。

    “天狗食月。”

    天狗食月,萬物陷入朦黑,就在這食月的七夕夜中,本是無物的黑空突然憑現七點亮熒。點點亮熒,在漆黑無物的夜空中顯得尤其詭異,就是這熒詭的七點亮幽,畫屏山上,突然陷了寧。

    畫屏山處,靜無半分活息,與此同時另一處地,同是七夕的夜下,兩個人正吵吵囔囔相互鬥著嘴。

    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崎嶇的山路上,走在前頭的女孩始終囔著抱怨。

    “早知道就不上貼吧看胡扯了,說什麽今晚天有異象,哪來的異象,白白浪費我撩妹的好時機。”氣著嘟囔,女孩顯然覺得一個人的抱怨無法舒緩心中懊悶,一麵深淺前行,走在前頭的女孩時不時回頭朝著身後閨蜜抱怨數聲。

    數次抱怨,可算換得身後回應,毫不客氣借了月色橫了一眼,身後女孩說道:“早跟你說封建迷信信不得,你偏不聽,這下子栽了吧。”

    “什麽栽不栽的,站著說話不腰疼,這麽牛,你當初幹嘛不攔我。”

    “我攔了,你聽嗎?”

    “哎呦,所以你這是在怪我咯!”閨蜜鬥嘴,就是彼此甩鍋的過程,今兒這狼狽丟臉事,誰也不樂背起這無腦信邪的鍋。當下嘴上的鬥一刻不見歇,就在這你來我往的鬥嘴中,原本還能看清路的夜,光突然消了。

    沒個根由,本來當是無雲的朗夜突然暗下,頃刻的暗,噬了周遭一切,在這茫茫無物的夜下,黑漆空中,突現七點熒幽。

    幽幽一現,很快便消失了,當這七點熒幽逝後,本是吵囔的夜。

    也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