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蒙麵半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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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歸南之命已自絕,臨死之前求白澤遠謹記十六字,且無論如何必須幫他將藏於那十六字暗隱下的東西尋回。

    至少絕不能叫它落入旁人手中。

    燕歸南臨死前留下的十六字,迷而叫人懵茫,根本思不明其中所指究竟何意,隻能從字語麵語上猜測。他既自絕,生於他已是可棄,白澤遠來此本意是為了救燕歸南,如今燕歸南隻剩下一具屍首,在浪費時間對他來說已是不利。

    燕歸南自裁後,白澤遠也沒了繼續僵持的理由,衝著燕歸南屍首抱拳誠佩後,白澤遠棄了他的屍首,獨身離了此處。

    僅憑白澤遠一人想將燕歸南帶出重重嚴守的霸槍門,可非一件易事,所以他隻能等人來援。而那本該是時候出現在霸槍門,策應他安全離開的離上殤,此刻卻碰上一樁為難的事。

    快馬急行,做好策應之事,眼瞧天色已近,離上殤便騎上小紅馬朝霸槍門趕去。誰知路上竟會遇上怪人,非但礙了她的眼,還阻了她的路。

    快馬急鞭,趕得匆急,小紅馬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思,跑得比平時還快。躍騰跳起,翻過攔石,正打算一鼓作氣直接衝入霸槍門,卻叫人生生攔在半道。

    騰空越過攔石之時,前頭路上一遍闊清,無人無物。誰知小紅馬的馬蹄剛剛著地,她的視線也才重新固焦,原本空無一人的前路竟憑空多了一人。

    不知何時現於路中,就那樣憑空的出現,因為那人現得突然,以至離上殤的心都驚得“咯”著顫。急忙拽緊韁繩,硬讓小紅馬停下,險著鬆口氣後,離上殤才揚聲喊道:“前頭那位,趕路呢,勞煩讓讓。”

    脆揚起的麗聲,在暗寂的空野中蕩開,一麵喊著,離上殤一麵觀察起這半道的攔路之人。

    月色的輝白,不似白澤遠那一身淨雪般的潔清,反而多了一絲說不出的詭幽。發散垂披,墨輝承應,恍恍惚惚下竟給人一種此人非人,而是山野怪精的奇異之感。

    奇怪的感覺,陰森森從心底溢出,寒得離上殤渾身打著顫。尤其此人此時背對而立,瞧不清是何麵目,那種怪詭之感更深了。

    不自覺發了冷,陰涼的感覺從後背處散溢,強行將這種森陰的怪感壓下,離上殤說道:“前麵的公子,勞煩借個道,趕時間呢,多謝啊。”

    接連兩句勞請,離上殤覺著自己這話說得已算客氣,可這攔路之人卻似聽不見似的,無聲無息,無響無動。全然不加理會,像是邊上無她這號人,這種叫人漠視到骨裏的忽略,讓離上殤很是不爽。

    心起不爽,心中那怪奇的詭異之感也在不爽中逐漸化散,唇抿眉挑,眸餳露嫌,離上殤緊了手中韁繩打算駕馬直闖。心思既動,行動上自然不能落了,韁繩一甩,身下小紅馬得了主人命令,直接揚蹄衝了過去。

    離上殤的小紅馬,可是千金難得的寶馬,這蹄揚勁起的衝道可不是普通馬匹所能比的。

    對方既然不肯讓道,離上殤就隻能自己闖出一條道來,快馬徑直衝去,打算先唬了這攔路的人隨後再騎馬從他頂上躍過。誰知動念才起,紅馬也才剛剛邁奔,竟忽聽幾聲破空迎衝。

    夜色下,仍可清晰看到幾枚石子迎麵鏢來,因這石子來得突然,離上殤心下驟凜急忙偏頭避開。上頭堪堪避開打來的石子,可下頭卻不好閃。這發難打至的石子分為兩路,一路鏢向離上殤,至於另外一路,則直接朝著紅馬蹄下打去。

    小紅馬雖是靈物,卻也防不住有人耍詐,這一枚石子正中紅馬馬蹄,一聲揚鳴,紅馬直接側倒翻地。突然的翻傾,叫剛剛避開石子的離上殤驚了一跳,不等回神急忙運氣躍起,待人平安落地後,離上殤這才瞧清有人暗石擊馬,傷了她家的小紅馬。

    她與這人不識,又無仇無怨,平白攔道也就罷了,竟然還出手傷馬,這口無端之氣離上殤怎能忍了。當下怒直衝心,氣瞪了眼,離上殤怒道:“你這賊子,居然暗石傷人,想打架是不是?”

    怒斥落後,那攔路之人總算有了反應,轉過身麵衝離上殤,卻仍是不言不語。原先背對著離上殤,她就覺著這人怪陰怪氣的,如今回過身來,更是如此。

    一身月色的輝銀,置身華光之下,全身不隻是衣物淡淡柔月,就連那臉上,也帶著一個由銀鍛製而成的麵具。半截麵具正好擋住下半張臉,同他的麵部完全貼合,在月光的柔和下,幽了一絲詭光。

    半道趕路碰上一個人,已經夠奇怪了,沒想到碰上的竟還是這樣一個人。

    就更奇怪了。

    看著那人轉身,對上那雙瞧得不慎真切的眼,離上殤哼道:“看來是遇上個攔路的了,瞧你這架勢,是不打算讓我過去咯?”

    那人不應,離上殤續道:“不說話,別以為我真會信了你是啞巴,姑奶奶我告訴你,這一條道,今兒你讓也得讓,不讓,也得讓。識相的就乖乖讓開道來,否則的話,就別怪我拿你當靶了。”

    策應之事迫在眉睫,如果在這地跟個陌生人耽擱太久,沒出事固然好,可一旦出事,自家親愛的可不好搞定。那邊有急事要辦,偏生這兒叫人阻了,離上殤心裏的氣可想而知。

    不想同此人耽擱浪費時間,怎奈對方不應不答不給反應,這下離上殤也壓不住火了。既然對方給臉不要臉,想她堂堂天下第一邪魔,難道得學正派人士處這兒同人講道理?

    道理這種東西,絕不適合邪魔歪道,既然對方給臉不要臉,離上殤這處也無需與他客氣。心內火既起,自然不能再給自個委屈,隱於袖內的手稍著一動,就見離上殤素手一揚,數十枚銅板直直朝那人身上各處要穴打去。

    百鬼窟的暗器,向來索命為主,可自打窟主跟神捕混熟後,這些索命的暗器一件一件慘遭取締,如今更是淪落到隻能用銅板代替的地步。銅板瞧著不致命,可在高人手中,同樣可行殺。

    這人雖礙眼,卻還沒到必須取他性命,故而離上殤這數十枚銅板打出,主要封其穴位,讓他別礙事。

    銅板鏢飛,勁勢駭猛,周遭要穴,上下齊封。

    離上殤的暗器手法,可是百鬼窟祖傳的,江湖上獨一無二。加之又從白澤遠那兒學了些佛手十八粘的淺門,穴道上自然認得更準。散鏢各處的銅板,同時認準全身上下每處要穴,這種顧左難防右的點穴手法,尋常人等哪能避開。

    銅板出手,離上殤料定這人差不多可以不礙事了,誰知對方竟將她的銅板全數卷落。也沒見這人有何大的動作,就隻瞧他卷了衣袖,衣袖翻卷,不過幾下功夫竟將離上殤鏢出的銅板全部收入袖中。

    一塊銅板都沒落下,全數收入袖內,垂下衣袖讓銅板“叮當”落到地上,那人終於開口了。

    清清冷冷的聲音,聽上去沒多少溫度,也不知是不是麵具罩著的緣故,聲音聽上去甚至悶沉。沉沉的聲,聽得人心都窒了壓,離上殤見男人說道:“三更招魂幌花開,四更閻王取命來,什麽時候百鬼窟開得不再是招魂幌,而是銅錢陣了?”

    沉沉冷冷的聲音,出口的話卻叫離上殤詫了驚,麵露微詫,離上殤道:“你知道我是誰?”

    那人道:“百鬼窟窟主,何人不知?”

    離上殤警惕說道:“特地在這等我,還知道我是誰,你這人不懷好意啊!心中揣意,奸人無疑了。哼,說吧,在這攔我,想做什麽?”

    那人笑道:“奸人?竟然讓百鬼窟窟主稱為奸人,倒是在下之幸了。”

    眉宇中染了怒,離上殤說道:“少皮,姑奶奶跟你不熟,沒興趣跟你打哈哈鬥嘴。說,你到底是誰,半道上截我到底想幹什麽?”

    離上殤雖然好鬧,不過她鬧事也是分人分事的,跟前這人明顯不好招惹。不可招惹之人偏去招惹,可是會惹麻煩呢!更何況事後還可能招來閨蜜責斥,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離上殤才不做。

    不想跟這人浪費時間,離上殤的口氣自然算不得好,見她已是顯了微怒,那人說道:“在下在此處候等離窟主,並無他事,不過是有人讓在下在此候等離窟主,請離窟主稍歇片刻。”

    她現在可忙著動身策應白澤遠,時間上最是著趕,偏生有人在此關頭要她稍歇片刻。這人現於此處,意思已是昭明。心中瞬明對方來意,離上殤諷了哼,說道:“請我稍歇片刻?看來你這攔路的,攔得還不是普通的攔啊。想請我歇著?姑奶奶我天生好動,最討厭的就是歇了,要請我歇著,公子覺著你有這本事?”

    那人說道:“有沒有本事,也得離窟主試過才知。”

    嗬了一聲諷,離上殤笑道:“好大的口氣啊,公子這是打算叫板踢館咯?”

    那人回道:“是與不是,有何打緊?”

    離上殤道:“打不打緊,公子馬上就知。”

    板子都叫到這份上,若是不給點顏色,不管是百鬼窟還是離上殤的麵子,往後都不用在江湖上掛了。此人分明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現在急著去做什麽。一切皆清,來意自也是明,心裏明白不將這人請開,這一條路怕是難通。

    話上應著,心裏已經起了鬥意,笑盈的話剛剛落後,離上殤直接抬掌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