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林中之曲
字數:4181 加入書籤
出乎預料的話,讓離上殤稍著愣頓片許,看著賽華扁,眼裏遊了審意。片晌後離上殤才笑著說道:“算命郎神醫這話,好像話裏有意啊。”
賽華扁笑道:“姑娘在說什麽呦,不是姑娘想知展兄與白兄間的趣事嗎?這趣事我是不知的,不過知的事也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嘛!”
笑出的話,倒是一副誠然,隻是這幅知無不言卻換來離上殤嫌下一“切”。眼珠子一翻,嫌棄盡現,諷哼下的“切”語嫌意正欲溢出,卻突聞琴聲躍耳拂過。
清揚的琴聲,乘過風,踏過梅,悠悠蕩入耳中。琴聲雖然輕緩,隱隱而現,卻斷了離上殤的話,也吸了她的注意力。因聞琴聲,神瞬被吸,稟了氣聽著琴中的曲轉清揚,離上殤輕喃道:“有人在彈琴。”
她這番輕喃剛剛落下,賽華扁也駐耳細聽,而後說道:“還真是,咦,這是展兄的琴。”
聽了這話,猛的抬頭,離上殤道:“隔了這麽遠,你怎知是誰的琴。”
賽華扁笑道:“展兄的琴聲,一聽就清,餘音之聲嫋嫋不絕。”
離上殤道:“餘音?”
賽華扁點頭道:“展兄的琴,名曰餘音,那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琴,當初為了得它展兄可不知費了多少功夫。展兄琴技本就是江湖上數得上名號的,如今再得了這餘音古琴,琴聲自是增潤叫人難以忘懷。”
離上殤不懂琴理,可當這絲絲細淌而來的琴聲隨風蕩入耳中時,她仿佛也能透過琴音曲意看到什麽。宛若幽穀中的溪流,像是涼秋下的夜風,悠悠而來,縷縷而至,叫人舒曠,讓人安逸。
展悠然的琴聲如深穀下的幽蘭,能平複一個人躁煩的心。細聆林中婉轉而至的曲聲,沉凝片晌後的賽華扁輕聲喃道:“展兄貌似有心事。”
這話雖是低喃,卻也有告知離上殤之意,一聲低奇而後順著朝離上殤所處方位看去,誰知上刻還呆在身側的姑娘,下刻竟已不見了蹤影。
察覺不到她何時離開,就好似自己身側從未有有過這人一般,離上殤的無聲無息,叫賽華扁愕驚。視線落在離上殤方才所站處,注神凝了片刻,賽華扁才出聲說道。
“這不知名的姑娘,輕功好邪門。”
白澤遠的隨影隨行,展悠然的衝霄攬月,都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絕頂輕功,而身為神醫向來都是他人有求於自己的賽華扁,親眼所見的武功更是多如牛毛。可饒是他,也察覺不到離上殤何時離開,甚至覺著離上殤輕功邪門。
凡是見多識廣的人看不出門道的事,一律都是邪門,而這輕功已叫賽華扁覺著邪門的離窟主全然不知自個已讓人掛了心。耳邊捕尋琴聲,足下如遊魂點飄,根本無需太多的足下借力,輕輕一個點觸人便躍出數丈。
越是詢聲而去,琴聲越是清楚,順著琴聲點遊穿過梅林,當離上殤遠瞧一人坐於梅雨之下,指撫琴上絲弦,她的腳步也不自覺的頓了。
梅雨之下,男子一身烏衣金絲伴底,十指在絲弦上撥滑,指與琴的挑動,琴曲券券而來。
世人常說,會彈琴的女人都是畫裏走出的美人,卻從沒人提過會彈琴的男人也是如此。
初入虛緲山莊被困梅石陣時,離上殤就是順著這悠轉的曲聲走出被困的林陣,當時她就在想,能彈出那麽好聽的琴曲那人必然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如今真的尋到了,看著那依著林風伴著梅雨彈著琴曲的展悠然。
離上殤竟是又一次微微幾分心動。
藏於梅樹下,隱於梅花後,離上殤偏探著頭看著。就那樣注凝了片許,從琴曲中回過神的離上殤突然動了幾絲壞意。
壞思心中動,笑已唇上揚,心內的小壞心才剛剛動起,離上殤手上的動作也跟著起了。手起揚,幾枚銅板直朝展悠然打去,銅板帶起的勁風擦過翩落的梅花時,連著柔似棉紗的梅瓣都叫銅板削成兩半。
勁風透煞,殺意瞬間迸縈,這幾枚銅板鏢勢雖然凶戾,可因百鬼窟腕上功夫了得,鏢打出去的暗器也算悄而無息。幾枚銅板若是擱在平時必然打得叫人防不勝防,隻是今兒的離上殤也是別有他意,手上腕力明顯撤了不少。
腕勁雖是撤了近半,不過鏢打出去的銅板仍可要人性命。
這故意撤力鏢打出去的銅板不難叫人察覺它的存在,隻是正在撥弦彈琴的展悠然不知怎的竟全無動作。
或許他沒有察覺,或許他已是察覺。
沒有任何動作,仍舊撥弦揚曲,任由那幾枚銅板從他臉上頸上各處致命處擦過。
堪堪擦過,不傷分毫,待那幾枚銅板打入展悠然身後的梅樹後,展悠然也停下琴曲說道:“好精妙的手法,離姑娘這腕上的功夫展某佩服。”
此話落,離上殤也從藏身的樹後走了出來,雙手背於身後,腳下輕行步漫,悠悠閑閑走至離展悠然約莫十來步處停下,離上殤偏著頭看著展悠然,笑道:“承讓,承讓,我那鏢上的功夫就是逗逗小賊鬧的,明刀明槍可上不得台麵。倒是展盟主的定力才叫人佩服,鏢器到而麵不改色。我說展盟主,你剛怎麽就那麽自信我不會要你性命?”
微微一笑,展悠然道:“展某與姑娘無冤無仇,姑娘平白無故怎會取我性命?”
也是一笑,離上殤回道:“展盟主這話可就滿了,誰說無冤無仇平白無故的就不能要別人的性命?”
笑著說,那雙剪瑩的眸中總是遊滲著似有似無的壞,盈盈壞笑的眼眸凝視著展悠然,片晌後離上殤才將視線從展悠然身上移到餘音處。
餘音繞梁,三日而不決,展悠然的琴聲叫人聽而忘憂,聞而心寧。沒有出聲,就那般盯審著展悠然的餘音,離上殤道:“展盟主的曲,彈得還真不錯。”
展悠然道:“離姑娘笑讚了,展某這些下裏巴人的曲能入離姑娘的耳,到是展某之幸了。”
離上殤道:“看來展盟主比我想象中的還會說笑呢,你這還算下裏巴人啊,要你剛剛彈的曲都是下裏巴人,這世上就沒陽春白雪了。”
琴聲潺潺,如幽山深穀中涓涓而過的溪流,平而安寧,舒而靜緩。
古琴蕩起的曲奏離上殤也是聽過些許的,雖說亦揚亦挫婉轉不失激昂的琴曲能撼起人的心魄,可真真正正能滲入人心的曲子還是這小橋流水的寧靜。
似風似霧,忽起忽伏,縹緲靈透中彰現祥寧,靜月歲好,有時也不過如此。
梅海中飄散而來的琴曲,離上殤很喜歡,尋聲而來尋的不隻是曲,同時還有人。說著笑,腳下踢步一晃三蕩的走,十來步的距離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晃踩著走到展悠然旁側一處凸起的灰岩石上,旋身坐了下去,背對著展悠然,離上殤突然笑著問道。
“陽春白雪正好配得上落梅紛紛,橫豎展盟主現在看著也挺悠閑的,好像沒啥要緊的大事。既然人閑著,不知道能不能再來上一曲?”
話音落,人也正好轉過頭,笑盈的眸眼襯著隨風旋下的紅白雙梅,竟是壓得梅花都失了顏色。
離上殤任性,很多時候都是想到什麽做什麽!
也就是這自說自下的話,展悠然竟然應了。沒有表露出任何的奇怪,就好像離上殤興起下提出的話是那般理所應當,看著離上殤,笑然點應,回頭指已撫上琴弦。
曲聲蕩起。
側顏下的笑,溫溫揚掛唇邊,展悠然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
展顏一笑,溫而悠然。
琴聲林中蕩,一曲離歌唱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