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窮則思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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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其實,胡冬雪特別喜歡畫畫。她覺得畫畫是一種會說話的語言,她可以用這種線條和色彩的方式,跟大自然說話,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情。但是媽媽的話,句句都是真理。即使是把她心所有的愛好全都給抹殺了,她的話誰也不能反對。媽媽活著的時候,整天周旋於家裏和田裏,她隻知道整天嘮叨:“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現在,她的數理化已經學得很好,可是媽媽已經看不到了。媽媽就是這樣的人,刀子嘴,豆腐心,經她嘴裏說過的話,哪說哪了,從不藏在心裏。想想現在的苦日子,胡冬雪一點兒都不恨媽媽,她恨的人是瘋子,他憑什麽奪走了媽媽的生命,竟然還能逍遙法外?毋庸置疑,因為他是瘋子,瘋子隨便殺了人後,竟然還能不知廉恥地苟活著。

    這一夜,胡冬雪做了很多噩夢,夢,她把自己變成了一位在荒野裏奔跑的武士,穿著一身青衣,蒙著臉,裏舉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到處尋仇,想為媽媽報仇雪恨。可是,每次狹路相逢,當她把刀刺向仇人的時候,自己都會高處跌入低處,然後摔得遍體鱗傷,渾身慘痛。她整夜地說著怨氣難消的夢話,牙關咬得山響。冬梅被她吵醒後,也在被窩裏麵,偷偷地抹起眼淚。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石頭媽媽就隔著牆喊她:“冬雪,你起來了嗎?”胡大海聽見喊聲,急忙起身穿好衣服,他推開房門,探出頭去,用詢問的眼光向牆外望去。石頭媽媽急忙向他招:“山下的林大娘來信了,讓我和冬雪去拔稻草。你快進屋問問冬雪去不去?要是去的話,現在就得走!”

    屋子裏麵,冬雪早就醒了。她想再睡一會兒,就一直沒有動彈。一聽見爸爸和石頭媽媽的話,她又來了精神,一下就坐了起來,她知道石頭媽媽起早來叫她,無疑是件好事,因為她又可以多掙幾天錢了。她立刻穿好了衣服走出門來,笑嗬嗬地對石頭媽媽:“我去!我去!嬸子,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先進屋洗把臉。”說著冬雪轉身進屋。她快速地洗臉,刷牙,拎著裝好的衣服和靴子,快步從院子裏麵走了出來。

    太陽還沒有出來,她和石頭媽媽像往常一樣,淌著一路的濃霧,沿著村西的那條山道,急匆匆地下山去了。

    這次來田裏拔稻草,林大娘隻雇用了石頭媽媽和冬雪兩個人,其餘的人一概沒用。因為拔稻草的活不是很急,她們個人一起幹,也能忙得過來。林大娘給的工錢和插稻秧一樣,日工,管飯,一天一百元。她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想拉孩子一把。林大娘知道石頭媽媽的難處,再說孩子常年在外麵念書,家裏沒有出錢道怎麽能行。石頭上學也需要用錢,胡冬雪就更需要很多錢了。

    再說,拔稻草這活是磨蹭活,比插稻秧好幹多了。因為有了半個月插稻秧的經驗,胡冬雪在水田裏幹活,已經算是輕車熟路,基本上不用人帶。林大娘非常佩服胡冬雪能吃苦耐勞,她逢人便說,這孩子小小的年紀,居然這麽要強。

    夏天是一個生長的季節,田裏的稻苗長得很快,那種看得見的瘋長,實在令人欣喜。林大娘看著長勢喜人的稻田整天微笑著,這種微笑,給了別人希望,也給自己許多希望。這個夏天,胡冬雪遇到了林大娘,就是像是遇到了一個恩人。

    雨季說到就到,進了伏天,偶爾的一兩場大雨過後,空氣就會清涼很多,天空也少了很多燥熱。不知不覺,胡冬雪和石頭媽媽在林大娘家的水田裏又拔了半個多月的稻草,最高興的是,她們又攢了很多錢。在以後的日子裏,她們又能樂此不疲地過得輕鬆一些。

    八月的清晨,溫暖的陽光柔柔地湧進屋子裏麵的牆壁上,像波動的水紋一樣,顯得格外明媚。院子裏麵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和蔬菜的味道,在空氣四處彌漫。

    胡大海站在院裏麵的水井旁邊,慢慢地壓水。在他的掌下,水井裏麵的皮抽兒和水管互相摩擦的聲音,帶著涼涼的氣息,在有條不紊地起伏著。這些聲音,就像泥沼裏麵艱難的腳步,倔強地向前走著。

    胡大海壓完一桶水後,就彎下腰,拎著它到馬棚裏去飲馬,然後,在院子裏麵取來一捆青草,放在鍘刀下麵,慢慢地鍘了起來。鍘刀每次落下,都會有一些肥胖的青蟲被攔腰斬斷後,冒出奶汁般粘稠的漿液,粘在鍘刀的刀刃上,再被一些鍘碎的草沫擦掉。

    大田封壟以後,村子裏麵遊好閑的人越來越多。有些無良人士開始四處遊逛,無所事事。很多年輕的婦女們,五成群地膩在一起,不是互相扯皮,就是天天打麻將,她們招蜂引蝶的日子過得像一盤肆無忌憚的散沙,致使大榆樹的屯風越來越壞。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村裏有人又開始悄悄外出。男人,女人。他們都是為了尋找更好的生活出路。在這個村子裏,沒有人過多地約束他們的腳步,他們像一群逃離圈圈框框的毛毛蟲,在各種**的驅使下,對那片熟悉的土地,越來越不感興趣。他們似乎都過夠了那種貧窮與愚昧的日子,再也不想潦倒下去,選擇逃離,也就選擇了再生。但是,走這條路,真的很辛苦!

    他們就這樣走了,撇下了家的老人和童稚的孩子,然後把希望都寄托在城市裏麵,他們或在城裏打工,或在城裏求學,或在城裏學藝,或在城裏陪讀。他們都想改變現實的命運,然後做最精明的城裏人。這群洶湧的大軍,如洪水泛濫,無疑給城裏人帶來了巨大壓力和諸多危,同時,他們也給自己帶來很多潛在的麻煩。

    他們走後,大榆樹村裏的胡同和房屋越發的蕭條和冷落。像一座廢棄的荒城,殘留著髒亂,破敗,被人遺忘和拋棄的痕跡。緊接著就出現了留守老人,留守兒童這些令人心寒的代名詞,伴著那些空落落的院子,在揉皺的時光裏,滯留在窮鄉僻壤的死角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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