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節 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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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學的時候,大多數通校生歡呼雀躍地離開了教室。在迫不及待的巴望中,他們的身體上像接了三條腿一樣,多一分鍾都不想待在教室,下課的時間沒到,他們的心就已經飛出了校門。清脆的鈴聲剛一響起,他們的雙腳立刻跳出了教室,一出校門,就恨不得一步到家。

    相比之下,通校生就顯得散漫多了。在晚課還沒開始的這段時間裏,他們可以走出校門,或去逛夜市,逛超市,逛遊戲廳,逛城裏人已經不屑一顧的地方。不願出去逛的學生們,很多人都懶洋洋地躺在寢室的床上,就像跟書本有仇似的,寧肯玩手機,打電子遊戲,也不想看書學習。

    上數學課時,胡冬雪有一道題沒有做出來,她做了很多遍都沒得出結果。現在,教室裏的學生們都離開了,趁著餐廳裏還沒有開飯,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教室裏,隻顧低著頭,拿著筆在紙上畫來畫去,可是腦子裏麵一點兒思路都沒有。

    她索性把手裏的筆,往桌子上麵一扔,兩手拄著下巴,眼睛怔怔地對著教室的門發起呆來。她突然又想起了早上李慕林哥哥前來還錢的事情,看來李慕林的家教,還是不錯的,完全不像謠傳的那麽誇張。也許,李慕林挨了這次打後,如若知道悔改的話,也算是一次深刻的教訓。

    新來的曆史老師,從走廊裏走了過來,她在門外看見胡冬雪一個人坐在教室裏,正咬著嘴唇跟自己較勁,就輕輕地推門走了進來。她微笑著,徑直地走到胡冬雪旁邊坐了下來。

    “胡冬雪,你今天晚上搬到我那裏去住唄?”曆史老師慢聲細語的話,先是讓她一愣,隨即點頭答應。這樣的好事,到哪裏去找,她自然求之不得,激動得眼淚差點兒落下來。

    她早就想離開那間令人作嘔的寢室了,那裏的每一個人都沒有給她留下過好印象。那些女生們除了勢力、虛榮和攀比,基本上都墮落得病入膏肓。在這些人當中,她卑微得像一粒漂浮的塵埃,在眾多的麵孔裏黯然失色。那裏隻有能容納她休息的一張床,其餘的也沒什麽值得留戀。

    和這些人處於一室,胡冬雪總會陷入迷茫的困境,幾乎崩潰到窒息。世界上沒有人能讓過分的委屈,撐大自己的胸懷,胡冬雪隻是不想讓自己陷入難上加難的境地。她忍氣吞聲地在這群人中穿梭,早已經被她們的麻木和冷漠,打擊得刀槍不入。

    尤其是王思佳,她隻要在寢室裏看到自己,臉上就有一種勢不兩立的煞氣,恨不得一口吃了自己。還好自己不那麽懦弱,不然她非得把自己踩在腳下不可。在胡冬雪的眼裏,她這種人,活得悲催不說,簡直活得一文不值,可惜了那張人皮。這些人真是太恐怖了,她們揮霍無度的生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實在令人汗顏。她們追韓國男神,敬拜做臉女,喜好明星緋聞,看夜場呼麥,像舊上海的歌女一樣,整天過著奢侈驕縱的日子,沉迷在吃喝玩樂的淪陷裏。

    胡冬雪實在受不了她們的虛情假意。每次被她們欺負之後,都要忍辱負重地安慰自己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內心堅硬的底線,就這樣隨遇而安地鬆懈下來,在王思佳麵前,她不做任何反抗,就是想用時間來證明自己內心的強大。她非常懷念家鄉的清晨,嫋嫋的晨霧,托著縷縷的炊煙,在茂密的樹林上空靜靜地流淌。

    她把自己的影子和那條公路比速度,和太陽的腳步比年輪,那裏有斑駁的老牆,有四角的天空,也有她苦澀的童年。她的每一次微笑,都能綻放出與眾不同的春暖花開。

    胡冬雪早都想離開這裏,不過沒有經過舍務老師的允許,她是不能輕舉妄動的。她笑著對曆史老師說:“老師,我是不是先去問問舍務老師啊?”她覺得這是最起碼的禮貌,提前跟舍務老師打聲招呼,也免得有人背地裏說她的閑話。

    曆史老師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跟你們舍務老師都說好了,你要是願意的話,我找幾個女生去寢室幫你搬行李!”聽了曆史老師的話,胡冬雪心花怒放,她把激動的目光移向窗外,校園裏有冷風刮過,瞬息之間,就把操場堆積的穢物掃蕩一空,變得清淨起來。

    “老師,你真是太偉大了!我早都想離開那間女生寢室了,今天終於要離開那裏,我真是太高興了!”胡冬雪回過頭來,興奮地說著。在寂冷的天空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促使讓她的雙腿可以跳出那個怪圈。胡冬雪恨不得一下飛上天空一樣,欣喜若狂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老師,你先回去等我,我現在就去寢室收拾行李去!”胡冬雪聽曆史老師這麽一說,臉上頓時綻開了一朵鮮花。這朵鮮花,她已經醞釀了一百多天,今天終於脫離陰暗的角落,開在太陽底下。她興奮地離開座位,在操場上一路小跑,像一隻逃出魔爪的小兔,樂得手舞足蹈地回到了寢室。

    她剛回到寢室不久,幾個高二的女生也來到了這裏,大家搬的搬,抱的抱,三下五除二,轉眼之間,她就成了曆史老師的舍友。曆史老師把自己的床位讓出了一半給她,一種莫名的幸福感,讓她體內血液流動的速度瞬息加快。她完全沉浸在屬於自己的快樂當中。

    穿著一身紅色羽絨服的王思佳,從教學樓裏麵心不在焉地走了出來。她身後背著一個黑色的包包,把兩隻手插在羽絨服的兜裏,臉上抹得像掛了一層霜,嘴裏麵哼著流行的調調,一副城裏女孩兒時尚的做派。她的兩隻眼睛垂著地麵,無論看到誰,都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然後用鼻子跟人家打招呼。

    這幾天,王思佳的心情極為不好。她反複無常的情緒,就像是一條千變萬化的變色龍,把心裏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表現得非常複雜。

    那天上午,李慕林跟那些小流氓打架後,生氣地丟下她,轉身走了,再也沒有來學校上課。她從商業裏回來後,心裏就悶悶不樂。現在,卷毛已經不來學校門口找她,李慕林也無緣無故玩起了失蹤,她現在可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這兩個異類的男生,如今她想找誰都難,見不到這兩個人,王思佳整個人,就跟丟了魂兒似的,比失戀還要痛苦。她這個人,臉皮比萬裏長城上的青磚還厚,明明自己做過了頭,還在那裏裝委屈,真是混社會兒都混出奇跡來了。就是在康熙字典裏麵翻片去查,也找不出適當的繁體字來形容她這張名不副實的嘴臉。

    晚飯後,王思佳回到了寢室,她看到胡冬雪的床上已然一空,一打聽,才知道胡冬雪已經搬到了曆史老師的寢室時,她的鼻子都要氣歪了。她站在寢室中間,不顧舍友們異樣的目光,順手伸手拿起床上的一個包包,氣急敗壞地向地上砸去,像這樣的好事,她一輩子或許都不能碰到,因為她實在是太壞了。況且,她正要找胡冬雪的小腳。自己也是久經沙場的高手,一看沒有機會得逞,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地亂砸東西。

    王思佳一通發泄之後,見沒人搭理她,就快速爬到上鋪,仰臥在被褥上,兩隻眼睛憤怒地瞪著天棚,她怎麽也沒想到胡冬雪會有這麽一天。這種眼神裏帶著一種強大的殺傷力,讓她的心智瞬時迷失起來。

    她躺在床上既不看書,也不寫字,她的腦子裏麵,不停地勾畫著無數個胡冬雪倒黴的畫麵,自己站在旁邊一臉的邪惡。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個歹毒的陰謀,瞬時劃過她的腦際,她要親自設計一場陰謀,將這個礙眼的胡冬雪不留痕跡地置於死地。她實在不想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放過她。

    她想借胡冬雪的光去巴結石頭,可是,胡冬雪卻擋在她的麵前,礙了她的好事。她想去巴結李慕林,可是李慕林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裏。現在李慕林也不見了,那天,他在街頭被混混們無端圍攻,估計他走了以後,永遠都不想見到她。她把一切罪過都強加在胡冬雪的頭上:“哼,不讓我得好,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王思佳想到這裏,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冷笑:“胡冬雪,我看你在這個學校裏還能美幾天,我就是想要給你下個套,讓你鑽進去,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哼,既然你不怕得罪我,我就一定不會放過你,別高興得太早了,你等著瞧吧!”王思佳咬牙切齒地把臉轉向牆裏。不過,她想報複胡冬雪,僅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達不到目的的。

    她躺在床上,眨巴眨巴眼睛,她的腦子裏麵像過電影一樣,閃過了無數個熟悉的麵孔。可她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想找卷毛幫她辦這件傷天害理的事情。因為卷毛這個人心狠手辣,被他染指的事情,沒有一件是落空的。她害怕卷毛害人的手段,又想依靠卷毛的手段來達到算計胡冬雪的目的。她覺得能做這件事兒的人選,還是卷毛合適。這個男人,別無是處,最大的優點就是傷人於無形之中。

    黃昏的光越來越暗,窸窸窣窣的風聲,不停地幹擾著夜的寧靜,教室裏麵的燈光,從窗子裏麵跳了出來,像無數把雪亮的寶劍,把操場照得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