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節 漠然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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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經很晚了,小林子才醉眼朦朧地拎了一大包東西從超市裏麵走了出來。他還算回來得及時,如果再晚回一會兒,學校的電門一關,門衛就下班了,他在學校門外就是喊破嗓子,也沒有人來搭理他。如果讓他跳進來,他就是有那顆心,也沒那顆膽子。

    他一腳踏進校園,一路小跑,很快回到了寢室。班主任老師見他回來,把屋門輕輕一關,悄悄地把他拉到了一邊,指著床上的李慕林小聲地對他說:“這是哪個班的學生呀?他怎麽喝成這樣了?你一天都沒上課,你是不是去找他喝酒去了?”班主任老師咧著嘴,苦不堪言地問他。因為他不認識李慕林,讓小林子有點兒意外。在這個學校裏,凡是交流經驗豐富的人,誰不認識這個大名鼎鼎的李慕林啊,如果要在操場上吹上一陣西北風,他的名聲,頂風都能繞操場走三圈。

    “老師,你怎麽能不認識他?他就是原來是高一(二班)的李慕林。現在,他早就不再學校上學了,他已經報名參軍了。今天上午,我在武裝部門口看見他,也覺得挺意外的,我倆就去了一個小酒館,沒想到把他喝成這樣。”小林子見班主任老師這副慌張的麵孔,馬上如實稟告。

    “啊,是這樣啊。讓他在床上好好休息吧。你看看你,怎麽能把他喝成這樣呢?你們這些學生啊,都什麽好話都聽不進去,知道吸煙喝酒都不是什麽好事,都明知故犯。今天最後一次,下不為例,以後再也不許出去喝酒去了,讓我知道你再帶人偷偷出去喝酒,我就不能輕饒你!你倆還沒吃飯吧?要不一會兒給你倆捎回兩份?”班主任老師半真半假地說著,伸手推開屋門,一腳門裏一腳門外,他正準備去餐廳吃飯,回頭對著小林子問了一句。

    “不用,不用。老師,你先去吃飯吧。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醒來,我剛才在超市買了一些小食品,吃的,喝的都有,等他醒來再說吧。估計他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到時候再說吧。老師,你去你的吧!”小林子急忙說道。他把李慕林帶回寢室來,就已經夠麻煩的了,再讓老師給他倆買飯,他實在是過意不去。

    “那好吧!”老師臨出門前,又回頭看了床上的李慕林一眼,搖了搖頭,默默地走出門去。小林子見老師走了,就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感覺屋子裏麵的酒味太重,就把屋門虛掩了一會兒,一股冷氣穿堂而過,他全身都打起了哆嗦,他馬上又把門牢牢關緊。

    幸虧屋子裏麵擺了兩張單人床,他和李慕林還能勉強在自己的床位上湊合一夜。他站在床前,看李慕林還沒有醒來的意思,就躺在李慕林的旁邊,把兩隻手枕在腦袋下麵,兩眼望著天棚上的燈柱,心裏想:才兩瓶啤酒,他怎麽就喝多了,大概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吧。

    深冬的早晨,寒得入骨,冰冷的天空,像一塊凝固的冰塊,很難有適應的溫度。早晨一出門,天空霧茫茫的一片幻城,像一道柔軟的屏障,瞬時擋住了人們的視線。遠處的樓房,近處的樹,都掛上了一層銀白的樹掛,像一片波瀾不驚的海,遠比想象的冷漠與凝重。

    胡冬雪背著一個背包,從寢室的台階上輕盈地走了下來,徑直走進操場上的小路,往教學樓那邊走去。她的上身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粉紅色棉服,下神穿了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腳上穿了一雙媽媽親手縫製的棉鞋,軟軟地踩在腳底,似乎還帶著她媽媽的溫度。

    她低著頭,慢慢地走著,她的目不斜視的目光與前麵的地麵,始終形成一個傾斜的角度。她嘴裏呼出的氣息,都凝固成細小的水滴,變成小小的冰晶,都掛在她的圍巾上。她朝前走著,長長的馬尾辮,垂在脖子的後麵,隨著前移的腳步,有節奏的甩來甩去,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狀態非常好。

    這些日子,胡冬雪在曆史老師的寢室裏麵住得很好。眼不見,心不煩。因為沒有了任何幹擾,她便少了一些沒有必要的煩惱。她預習的進度很快,後麵的課程還沒有講,她都一節一節地自學完畢。

    她每天的日常,都被學習計劃排得滿滿的。當同學們都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胡冬雪依然像往常一樣,除了中午和石頭一起回到出租屋裏吃午飯,其餘的時間都穿梭於教室和寢室之間。自從搬到曆史老師的寢室後,胡冬雪就不在教室裏唱壓軸戲了。她的作息時間,不緊不慢,被自己安排得有條不穩。

    環境變了,心態也就跟著變了。每天晚上,她坐在曆史老師用過的台燈下麵學習時,曆史老師就坐在旁邊看。有時候,胡冬雪累了,曆史老師就跟她聊天,她們一起談論瑪格麗特的《亂世佳人》,談論丹尼爾的《魯濱遜漂流記》,談論《紅樓夢》,談論很多中外的經典名著。曆史老師的聲音特別的好聽,像燦爛的陽光,像潺潺的流水,像美妙的旋律,慢慢地流進她的腦海,然後沒有一絲雜念地滲透在血液裏,讓她感受著語言的魅力和文學的熏陶。

    胡冬雪在操場上慢慢地走著,她的心像飛鳥一樣,繞著那些永遠也做不完的題海上恣意地盤旋著。她一邊思考,一邊麵無表情地往前走,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因為她來不及躲閃,差點兒和這個人撞了個滿懷。她往旁邊一側,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在地上,心裏一陣怨怒,剛要喊出聲來。定睛一看,她又把張開的嘴巴閉上了。

    這個人不是別人,當她眼睛裏出現這張熟悉的臉,確認是李慕林的,她便由剛才怒發衝冠的表情,換成了莫名驚詫的表情。她站在操場上,穩了穩心神,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了李慕林一眼,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李慕林,你沒事兒吧?你不好好在家裏養病,一大早跑到學校裏嚇唬人,感情你有迫害症啊?我看你現在的精神頭養得不錯,是不是想要回學校上課呀!”

    “回來上課就免了吧,就我肚子裏麵的那點兒墨水,也就是小學生水平。來學校裏上課,都白瞎一張桌椅的價值了。”李慕林聽了胡冬雪的話並沒有生氣,他噗嗤一聲笑了。心想:難怪班裏的男生都不敢接近她,胡冬雪的這張嘴實在是太厲害了,我要是有迫害症的話,也不能平白無故被人打回老窩,不敢來學校上學呀。於是,他接著又說了幾句。

    “你真能開玩笑,你看我都被人迫害成這樣了,哪裏是得了什麽迫害症,要說得了受害症還差不多。我也是這樣想啊,我要是得了迫害症,那該多好啊,我就不用整天待在家裏被人管製,早都跑到大街上尋仇混社會去了!老同學,你這副有色眼鏡的光芒實在是太抬舉我了。這個本事我暫時還沒有,你放心,以後要是有了,也不能用在同學身上。”聽了李慕林的話,胡冬雪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僵硬的說話態度,確實有點兒過分。這個臭脾氣,自己算改不了了。有時候,從嘴裏說出的那些話,連自己也有點兒難以接受。不過,她還是有點兒不太明白,李慕林怎麽會這麽早出現在學校裏?難道他是來找王思佳的嗎?既然這樣,跟自己又有何相幹。想到這裏,她對李慕林點點頭說:“哎呀!多有得罪,多有冒犯。我平時說話就這樣,千萬不要放在心裏。我有事兒,我得趕緊走了!”胡冬雪說著,抬起腿來,就往前走了幾步。

    李慕林見胡冬雪無動於衷地從身邊走了過去,頓時心涼半截。不過,人家和自己非親非故,對自己還有救命之恩,自己總不能裝做什麽都不在意吧!即使人家對自己沒有什麽好感,有些感恩的話,還是要當麵說出來的。

    想到這裏,他急忙喊到:“胡冬雪,請你等一下再走。我今天是特意來學校看你的,那天,你救了我,我還沒有感謝你呢!你zen一點兒機會都不給我呀!”李慕林用誠懇的目光看著她。

    聽了李慕林的話,胡冬雪停下了邁出的前腿。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在這個班級裏,她從來都不主動去和男生打招呼,即使見了一些女同學,她也適度地點點頭,不做過深的交流。別看她曾經救過李慕林,但是她是從心裏不願意和這樣的男生搭訕。

    不過,今天是個例外,因為李慕林已經很久沒來學校上課了。像他這樣的風雲人物,突然出現在校,的確令人吃驚不小。即使班裏有什麽關於李慕林的風吹草動,對胡冬雪來說都無動於衷。

    可是,今天李慕林親自登門道謝,人家跟自己主動打聲招呼,自己又不能少了一塊肉,總不能把人家的一片好意都拒之門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