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節 以身試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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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林當兵的消息,像秋風一樣,迅速地飛遍了女生寢室。在別人看來,王思佳聽了大家的紛紛議論後,也不過是沉默了一個下午,就什麽事兒都沒了。可那僅僅是一種表麵現象,她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她恨李慕林,也恨胡冬雪。李慕林是當兵走了,她見每次在操場上見到胡冬雪時,心裏都不舒服。
她見不得胡冬雪比她上進,也見不得胡冬雪比她的人緣好。她知道胡冬雪和李慕林之間什麽事情都沒有,卻偏要無中生有地刁難她,就是想把胡冬雪也擠出學校。
於是,她把心中所有的怨氣,都強加在胡冬雪身上,她不想放下任何報複胡冬雪的機會,還想繼續糾纏下去。她不想他們之間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這麽不了了之。“在這個學校裏,有她沒我,有我沒她。”她這句歹毒的話,曾經在心中默念了無數次。
但是,她平時看似風平浪靜,卻把自己的真實麵孔掩藏得很深,表麵上像隻笑麵虎,你好我好,背地裏像一隻油滑的老鼠,或是一條貪吃的毒蛇,總是躲藏在陰暗的角落,出奇不意地伸出魔爪,傷人於無形之中。她這個女孩兒,真是太可怕了。
放學的時候,王思佳早早地回到了寢室。她沒有按時去餐廳吃飯,她已經被仇恨喂飽了。她一個人坐在高高的上鋪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一棵枯樹,緊鎖眉頭,她的手裏拿著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翻看著,那些被她折磨過的書頁煩躁地吵著,發出窸窸窣窣的破碎聲音。這種撕裂的聲音,正在糾結著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正急不可耐地尋找機會,卻有沒有任何頭緒。
窗外的枯樹枝,隨著冷風不停地擺動,她的心早已經飛出了窗外,隨著一股股寒冷的北風,不知道躥去了哪裏。塵沙被冷風卷起,在窗前打著旋,一陣一陣地打在玻璃上,發出沙啞的怒號。
黃昏,終於暗了下來,她坐在床上,顯得出奇的安靜,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光,冷酷得如一潭深黯的死水。在靈魂不羈的角落裏,它更像一扇幽幻的門,徑直走進去,一定會滋生出很多見不得光的行徑。她一直這麽坐著,像一個蠱惑的妖女,隻等黑夜來臨時,再流竄出來隱隱作祟。
她心不在焉地坐在那裏,好久都沒動彈一下。屋子裏麵的燈光,懨懨地跳動著,把她的身體影射到對麵的牆上,像陰魂不散的幽靈,在寢室的上空左右晃動。她終於等到街邊的燈亮了起來,她才默默地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一邊,從包包裏麵取出一個化妝包,依次取出裏麵的化妝用品。
一瓶保濕水,一盒打底霜,外加一盒增白粉密,她一層一層地塗抹在臉上著。她抹完這些化妝品後,又拿起眉筆,把眼睛塗了兩道細眉,再用深紅色的口紅,把自己化成嫵媚的女郎,然後,她拿著一枚小鏡子,對著那張臉,上下左右地照了個遍,這才滿意地站起身來,換了一件紅色的時髦的羽絨服,下床之後,又穿了一雙高過膝蓋的皮靴,臨出門前,她把一個白色的絨線帽扣在了自己的頭上,一個白色的大口罩,也穩穩當當地罩住了鼻子和嘴巴。她拾掇好了之後,背起背包,快速走出了寢室。
晚課的時間還沒到,學校的電門還敞開著,王思佳趁著出出進進的人影,混出了校門。她走出校門後,向北一拐,來到一個路口。大街上行人稀少,公交車早已經收工。昏暗的夜色中,她站在路燈下麵,氣急敗壞地咒罵著這惡劣的鬼天氣。
她朝前邊招了招手,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她上車之後,說出了一個歌廳的名字,司機師傅就在她的指引下,在街頭拐了幾個完後,來到了一家豪華的歌廳門口,出租車終於停了下來。
王思佳的目光透過車窗,在歌廳門口遊走了一番,突然在一個避靜的角落裏,她發現了卷毛開的那輛路虎,她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翹,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立刻顯露在她那張抹得跟湮魂一樣的臉上。她把目光收了回來,她看著歌廳裏麵魚貫而出的人們,她的雙腿有些膽怯了。不過,她報複心切,衝動起來,什麽都不在乎。
王思佳從包裏拿出了錢包,取出了一些零錢,付了車費,司機找完零後,她低頭從出租車下來。這個地方,華燈閃爍,徹夜難眠,隨著音樂的聲音,裏麵傳出了男女交雜的歌聲。這裏她非常熟悉,她不知道和卷毛來過多少回。今天,她懷著僥幸地心裏,又來這裏找卷毛,相信卷毛不會把她拒之門外吧。
出租車開走了,她站在歌廳門口,望著霓虹燈的光柱,她先是猶豫了一會兒。是進去呢?還是不進去?她知道卷毛見了她,一定不能給她好臉色看。這隻是一種可能,再怎麽說,她跟卷毛的來往也有半年之久,她現在親自登門找他,他一定不會難為自己吧。
王思佳站在歌廳門口,望著金光閃閃的牌匾,她徘徊了很長時間,一咬牙,像是下了決心。她慢慢地走上了台階,用手推開專門,快步地走了進去。她在前廳稍稍停了一會兒,因為她是熟人,前廳裏兩排女迎賓笑著向她問好,幾個陪唱的小哥,走過來,陪著一張笑臉,和她頻頻地打招呼。
她來到前台,對裏麵漂亮的服務員輕輕地打了聲招呼,她問明了卷毛訂的包房後,就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上了三樓,幫她找到房間的門牌號以後,服務生就轉身下樓走了。
王思佳站在包房的門口,聽見裏麵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音,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她又恢複的平靜。她的膽子真是太大了,門裏門外,兩個世界。為了報複胡冬雪,今天晚上她算是豁出去了。
在大多數人看來,她遊戲人生的樣子真是有點兒可怕,她除了善解人意,還善解人衣,不知道她來到這裏,到底想要做些什麽?尤其是她喪心病狂的樣子,更是讓人惡心。胡冬雪被她擠走了以後,寢室裏的女生都孤立她,排斥她,幾乎沒有人和她說話。整個寢室,也就胡冬雪能忍能讓,任她為所欲為。現在,她就是想找個人來展示一下自己的蠻橫不講理,也沒有發泄的目標,在眾人的冷暴力之下,她終於修煉成了刀槍不入的孤家寡人。
她心裏的怨恨越積越多,李慕林當兵去了,胡冬雪搬出寢室了。她在班裏和寢室裏處處樹敵,處處碰壁,簡直成了喪家之犬,她的名聲混得一天不如一天,可謂百家姓橫念人性狗。她現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卷毛身上,希望他能替自己出這口怨氣。
人若走到這種地步,她也怨不得別人,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當她感覺自己的日子活得如此失敗的時候,首先不去反省自己曾經都做錯了什麽,反而把自己今天的一切,都強加在胡冬雪的頭上。她越想越恨,越恨越想報複。活像一條發瘋的野狗,把所有的不應該,都劍拔弩張地指向了胡冬雪一個人的身上。
想到這裏,她輕輕地敲了幾下門。門裂開了一道縫,裏麵露出一張醉生夢死的臉來,滿臉的壞笑。再往裏麵一看,昏暗的燈光下,一群社會混混喝酒的喝酒,吸煙的吸煙,唱歌的唱歌,鬼哭狼嚎,鬧得烏煙瘴氣,沒有一點兒好樣。這張臉,就是王思佳要找的人,也是領頭毆打李慕林的那個混混。他和卷毛差不多一般高,不過,他比卷毛可陰險多了。那天,要不是他落井下石,李慕林也不致於被打得不省人事送進醫院。
隻見,他一手拿著一個麥克,一手拄在門框上,把兩條嘚瑟成水浪的腿環成一個大大的o字,貓著水蛇腰,嬉皮笑臉地對王思佳說:“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那副前仰後合的德行,真像是一個跳梁的小醜,令好人見了,陣陣作嘔。
“哼!我親自來歌廳找你,你還有什麽想法嗎?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啊?”王思佳故意仰起臉,開始賣弄風雅。有卷毛給他撐腰,這個人,王思佳根本就沒放在眼裏,跟他說話時,王思佳慣用鼻子哼他。
“想法嘛倒是很多,哥們今天心情特別好,既然你來捧我場,我就大度一點兒,把以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權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不然的話,隻要讓我看到你跟那個小白臉在一起,我就會找人修理他,直到讓他的腦袋萬朵桃花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給大哥戴綠帽子。
卷毛見王思佳前來找他,立刻來了精神,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站在眾混混麵前,前仰後合地說“我呢,最近又交了幾個新朋友,今天大家一起喝酒。你來得正好,我幫你介紹介紹,要是把我的哥們都給陪高興了,我一定重重賞你。”說著,卷毛輕佻地把臉伸了過來,沒有廉恥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王思佳微微一笑,二話不說,把他的手給擋了回去,麵帶微笑,抬腿就走了進包房。卷毛跟在後麵,猥瑣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隻手也不安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