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節 一群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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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女孩兒手裏拋出的這幾枚棋子,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胡冬雪的眼睛上。女孩兒見事不好,趕緊躲在一邊,偷偷地瞄著胡冬雪不再搗亂。一陣錐心的刺痛,胡冬雪的眼皮立刻腫了起來,她趕緊捂著了眼睛,用手指著那個快速躲閃的女孩兒,大聲說道:“你搶了別人的東西,怎麽還動手打人啊。這個孩子怎麽能這樣啊……”胡冬雪的話還沒說完,門外突然闖進一個年輕的女人。這個女人進門以後,二話不說,張嘴就開始罵娘。後來覺得罵人不對,便改了口氣。她咄咄逼人,不依不饒地喊道:“我怎麽沒看見她在打人,我進門分明看見是你在差別對待孩子,你說她能怎麽樣?你說她能咋樣?你看你把她嚇成這樣,這是老師應該做的事情嗎?感情你們平時就是這樣對待小孩兒的呀!多虧我還得及時,不然我家的孩子一定挨打!哼,也不知道你這是哪裏來的狗屁老師!自己的牙還沒長全呢,就出來當老師,也不搬塊鏡子照照,自己什麽媽樣!”女人的倒打一耙,令胡冬雪非常的吃驚,真是一腳沒踩住,不知道從哪裏冒出個怪獸來。
不過,這個女人不說話還算文明,一看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胡冬雪心理暗暗叫絕。她頭上的發型如大海航行波浪卷---跟抱窩雞一樣,破馬張飛地往外跳高。雪白的大臉上,不知道塗了多少層增白粉密,抹得跟死屍一樣慘白,再加上肥大的紅嘴唇子,配了一身俗豔的上紅下綠的緊身衣褲,這是大白天,要是在夜裏看見,非得把人的靈魂嚇出竅不可。胡冬雪見了這般人鬼雜交的模樣,實在不忍直視。 她心裏一驚:燒香惹了鬼,看來今天自己注定要有一場糾纏不清的官司,要和自己決戰到底來。
果然不出所料,那個女人前腳剛一進門,後腳又來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更加缺德,她一進門,就抬著一張驢臉直接衝她喊來,看她那副沒有家教的神態,跟潑婦罵街一樣,不用看,一聽聲音,就知道她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她罵街的本領,張嘴就來。從她嘴裏蹦出來的那些損話,都不用現學,簡直就跟在衣兜揣好的一樣,隻見她大白眼珠子一番,滿教室噴黃水湯。
“什麽怎麽樣啊?她一個小孩子知道什麽?有能耐你衝我喊呀!不就是幾顆破棋子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可告訴你,我女兒今天要是嚇著了,我就讓你們學校給我們退費。”那個女人越說越有勁,見沒有人敢吱聲,她吵得更凶了,看那副欺軟怕硬的能耐,好像都能領兵掛帥到聯合國指揮地球轉圈去。她們大鬧教室以後,竟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女孩兒知道,這件事情全是自己惹的禍。她在一旁不停地拽著自己的爹媽,希望她們不要在教室裏麵罵人。可是,這幾個大人,連個小孩兒都不如,如果吃人不犯法的話,他們恨不得一口吞了胡冬雪。他們也不給孩子留條後路,可想而知,家裏有這樣的爸爸媽媽,這個孩子長大以後,也不能出息成什麽好人。
胡冬雪心裏這個恨呀,自己也沒說什麽呀,他們怎麽還倒打一耙呀。她剛想跟他們解釋一下,還沒等她張嘴說話,門外又來了孩子的爸爸,他們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他們都一個口徑說話,好像她們的孩子是孩子,別人家的孩子不是孩子似的,從他們嘴裏噴出的沙子,吵得整個大廳震耳欲聾,烏煙瘴氣。就差叫119來滅火了。
她們吵也吵了,罵也罵了,還不罷休。他們走了以後沒過一個小時,孩子的爺爺,也趟著大腳片跑來胡罵了一頓。爺爺走了以後,她奶奶又跑來罵了一頓。這一家人渣,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發揮特長的地方,來大顯身手。不然的話,這練嘴皮子和亂噴的功夫,一旦絕種,白瞎這家人的優良品種了。
胡冬雪暗暗叫苦,真是得罪了山神爺,養不住小豬仔,沒過兩個小時,她的姑姑,一個開美容店靠洗錢發家的坐台小姐,也明目張膽地跑到學校裏指手畫腳地噴了起來。一陣妖風刮過,她的姑姑立刻在教室裏麵,這個瘦得跟野雞一樣的女人,見胡冬雪是個軟弱可欺的農村女孩,就拎著一副公鴨嗓兒,囂張地怪叫起來。他們簡直就是一群瘋狗,見人就咬,真是腰裏別衝牌,誰說跟誰來呀。
“我可告訴你們,我小侄女現在見誰都害怕,她心裏有陰影了,你們得給她找個心理醫生,給我們做一下心理輔導,這孩子可能是受刺激了,以後要是得了抑鬱症,你們可得負全部責任!”這個女人更沒有人性,她胡攪蠻纏地罵完胡冬雪之後,還揚言孩子心裏有陰影,特別強調讓胡冬雪帶孩子去看心理醫生。即使校長已經給她陪盡了好話,她們還是不依不饒地鬧了整整一個下午,真是欺人太甚。
經過這番輪班轟炸,胡冬雪總算看明白,這一家人分明要敲學校的竹杠,難不成這個開美容院的姑姑,是想從她胡冬雪的身上炸點兒青春損失費不可?胡冬雪氣得心都直蹦。她真想上前揭竿而起扇她一個耳光,告訴那個女人,她的青春又沒斷送在自己的手裏。怎奈人家嘴大,自己嘴小,連校長都全程迎接,跟人一家老小陪著笑臉,自己呢也就隻有挨罵的份了。
胡冬雪的心突突亂跳,麵色蒼白,手腳冰涼,她緊緊地握著拳頭,若不是周思彤擋在她的前麵,她一定躥上前去,將那個女人的一張狗臉,撕成流血的麵條,看她還有什麽臉麵走出學校的轉門。
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說不清。女人站在教室罵夠了,見學校裏麵沒有人搭理她,自以為占了上風,立刻踢門走人。胡冬雪回到教室後,趴在桌子上一陣痛哭,當她看見張麗坐在前台裏,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胡冬雪一下就明白了是她暗中作梗。胡冬雪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太陰暗了,不就是想掙幾個錢嗎,這份窩囊氣她真是受夠了,幹脆收拾收拾東西,背上自己的背包,再也不想見到那個女孩兒,再也不想見到像張麗那樣陰奉陽違的小人。她本來打算不辭而別,但是一考慮到自己走了以後,輔導學校會一份工錢都不會發給她,她又把已經走到門口的腳給收了回來。
是啊,社會上的人就是這樣的複雜,她們不但玩轉心機,還玩轉手腕,她們見不得光的行徑,對於一個不諳世事的胡冬雪來說,非常的可怕。在一個人行走的世界上,她既要瞻前顧後,又要風雨兼程,她到底還能相信誰呢?胡冬雪帶著江焱上樓的時候,她站在台階上回頭狠狠地看了張麗一眼,張麗見她憤怒的目光,心虛地把頭低下。她實在不能忍受這些人的陰奉陽違,說不定哪一天逼急了,她忍不住了,她就會毫不留情地撲上去,把張麗的嘴巴撕得稀巴爛。
這個時候,江焱表現得卻是出奇地安靜,這個小東西,他知道胡冬雪為了自己挨家長罵,受了家長的委屈,就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著胡冬雪趴在桌子上麵哭。
生活,有的人為生而活,有的人為活而生。也許,大多人的日子都是生活,而自己卻是艱難地活著。生活就是這樣,弱者自弱,強者卻不一定自強。有些人注定被人踩在腳下,不一定就永遠趴在地上。有些人即使踩在別人的肩膀上,也未必就能強勢多久。
胡冬雪非常氣惱自己的卑微,如果自己不是今天的這個樣子,她絕對不會被人欺負到這種地步,這樣想時,她的眼淚在眼眶裏麵又簌簌而落。
放學的時間到了,江焱的爸爸來接他,胡冬雪紅著眼睛把江焱送到車上,什麽話也沒說,車門關上了,她站在門口,一直看著車開走了,這才回到教室裏麵,她背起自己的背包,顧自走到學校外麵的台階上,低著頭,用腳踩著台階上的積雪,一聲不響地等周思彤。張麗坐在前台裏麵,用眼睛的餘光,不停地觀察著胡冬雪的一舉一動,她本想上樓去打小報告,一想到胡冬雪憤怒的目光,她又把壞人的心思收了回來。
周思彤從門裏出來後,兩個人手挽著手,沿著街道慢慢地往回走。路上,周思彤不停地安慰著胡冬雪。她還從背包裏拿出一塊巧克力,悄悄地遞給了她。胡冬雪沮喪地接了過來,她的臉上依然還有淚痕。這種交流友誼的方式,她從來都不拒絕。
這樣高級的食品,擺在超市裏,她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說去買了。她撕開外麵的包裝,露出裏麵的咖啡色的奶塊,把它嚼在嘴裏,那種絲滑的感覺和微苦的味道,真像她們走過的路,小心謹慎,顛簸不定,又充滿無限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