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節 忍辱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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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冬雪笑了,她笑得很狼狽,笑得無可奈何,在她的笑容裏,包含著許多的滄桑和悲戚。這種笑,凝聚了世界上最難懂最複雜的情緒,像一縷不安的北風,在得不到溫暖的天空裏,逆行而去。也許,青春的路,不一定都那麽平坦,它隻需一顆甜甜的苦糖,或者是一塊帶有青澀記憶的巧克力,就已經得到滿足和安慰。
她抬起頭,仰望著那片冷寂的雲,把手伸向天空,盡量把心中的淚水,揮灑成冰。她的兩條腿軟軟的,每走出一步,好像都踩在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上。她麻木地走著。如果身邊沒有周思彤的話,她可能連回家的方向都會走錯。看來,這一家人來學校裏麵的攪鬧,對她的打擊太大了。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的重創性的侮辱。
剛才出門的時候,她還是那麽恨張麗。尤其是見到那張幸災樂禍的臉時,她恨不得走過去冷不防給她一個重重的耳光,可是,這樣做又能怎麽樣呢!打人又不能解決什麽問題,況且,這裏人多勢眾。她這一巴掌下去後,會有什麽樣的結果,連自己都不敢想。在這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解決問題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抓緊時間,趕緊離開,而且越快越好。既然這裏的領導,這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自己也就不用浪費口舌,和她們周旋下去。
一陣冷風迎麵吹來,胡冬雪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她突然清醒了很多,腳下立刻加快了速度。她們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正好碰見了石頭放學從學校裏走了出來。石頭見胡冬雪的臉色不好立刻走過來問了一句:“冬雪,你怎麽了?你的臉色這麽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可能是天氣太冷了凍的吧!沒事兒,我一會兒回寢室喝點兒開水就好了。你一會兒回樓後,可千萬不要對嬸子說我病了,不然她又要擔心我了!”胡冬雪見石頭這麽問她,一股溫暖的熱流湧上心頭,她的眼淚在眼圈裏直打轉轉,差點兒哭出聲來。她不想讓石頭媽,跟自己操心,就盡量壓低聲音,不讓石頭看出自己在外麵受了天大的委屈。
“啊,那你快點兒回寢室吧。如果,天氣太冷,下午就別去輔導學校上課了。那麽遠的路,還要走著回來,萬一凍感冒了,一點兒都不愛好!我看你這份工作辭了算了!”說道辭工作,胡冬雪來了精神,石頭說的話,不無道理。聽人勸,吃飽飯,看來這份工作,她的確是做到頭了。
“嗯,石頭哥,你不用擔心我,我明天就去辭職,以後再也不出去打工了!你快點回樓吧。看你穿得那麽少,凍感冒就影響學習了!拜拜!”胡冬雪看見石頭隻穿了一身單薄的校服回來,連忙抬起手,和他打了一聲招呼後,就徑直走進學校裏麵。石頭見胡冬雪怪怪地走進校園,他也隻好回出租屋去了。
在這半學期裏,如果自己沒有石頭和石頭媽媽照顧自己,自己說不定慘到什麽程度。她很想感謝他們,可是,自己什麽都沒有,隻能把這份恩情深深地埋在心裏,等將來長大了,再慢慢報答吧!
說到學習,胡冬雪自從進到這個學校裏,她從來沒有因為自己學習好而沾沾自喜過。當所有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現的時候,她不免又苦笑了一下。在這個世界上,她何嚐不是在一個接一個的打壓下,含著眼淚頑強地進步的。
周思彤跟在後麵,她一直用真誠的語言在勸蔚著胡冬雪。雖然,她們都是無助的女孩兒,她們都在用無聲的語言給對方鼓勵和溫暖。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上,她們總是手拉著手,默默地傳遞著那片來自心靈深處的關愛。
人生是會不斷地變化的,一年前,胡冬雪還是一個特別文靜的女孩,從她的嘴裏很難聽出尖酸刻薄的話來。可是,一年以後的今天,她不但會詛咒,不但會反抗,還會與傷害自己的那些人,進行針鋒相對的還擊。
她正往前走著,突然一粒灰塵迷住了她的一雙眼睛。她閉著眼睛,用手輕輕地揉著。眼睛是心靈的窗口,揉不進半點兒塵沙。她努力地試圖睜開眼睛,可是,難忍的疼痛,又讓她把眼睛緊緊地閉上。回到寢室裏之後,周思彤把她扶到床上,眼淚順著雙頰慢慢地流淌下來,那粒塵沙也流了出來。胡冬雪的眼睛不再疼痛,可是當她睜開眼睛時,嚇了周思彤一大跳。
胡冬雪的白眼仁上布滿了鮮紅血絲,加上一張慘白的臉孔,已經把胡冬雪折磨得人鬼不分。胡冬雪見周思彤這樣照顧自己,非常過意不去。她掙紮著站起來,去水房子打來一桶熱水,回到寢室裏以後,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一遍,就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再也不想睜開眼睛。
夜裏,胡冬雪發了高燒,可能是白天受了那些人的驚嚇,她的頭一直昏沉沉的,像是有千斤重。她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半夜醒來時,她沒有驚動身邊的周思彤,她不想讓周思彤為自己擔心,一直沒有動彈。盡管她的全身燒得像火炭一樣的燥熱,她也沒有再吭一聲。
窗子外麵的風很大,唱著春天的歌,陣陣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像告別過去的角鼓,也像憤怒的吼叫聲。她又想起白天的事情,屈辱的淚水,滑落在枕頭上,打濕了一片。她強大的內心,脆弱地塌陷下來,在崩潰的邊緣上,她已經無力掙紮。“張麗,我跟你不認不識,你怎麽能在背後做這樣的事兒?你這樣給我下絆子,難道不怕遭到報應嗎?”胡冬雪心裏不停地咒罵著,她希望這些都不是真的。可是,在強烈自尊心的驅使下,又讓她的眼淚簌簌而落。
第二天,胡冬雪沒有從床上爬起來,因為過於傷心,她終於病倒了。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滾燙的身體,已經不能支撐起一天的行程。早晨起來,周思彤用手摸摸她的前額,感覺她的體內有一把熊熊燃燒的大火,在迅速地膨脹,如果再不及時救治,將要把她燒成一堆灰塵一樣,如不及時搶救,一定會慘不忍睹。她得了重感冒,報紙不能發了,學生也不能帶了,她不得不自己給自己開了一張假條,躺在床上靜靜地閉著眼睛休息一天了。
周思彤見她病得非常嚴重,也隻好匆匆去了廣告公司請假,然後去輔導學校請假,接著又去附近的藥店買了很多退燒的、消炎的、止咳的藥,一並帶回到寢室裏。
周思彤回來後,倒了一杯熱水,給胡冬雪一一服下。胡冬雪喝完藥後,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個上午,直到中午的時候,她身上的高燒才漸漸褪去。她努力地從床上坐起來,想要下床走動走動。可是,她的兩隻腳剛一落地,腦子裏麵一陣眩暈,她又捂著腦袋坐在了床上。
下午,周思彤去了輔導學校,胡冬雪慢慢睜開眼睛,她感覺好多了,她起身下床,在寢室裏麵走了幾圈後,再也無心去那個輔導學校。她拿起床頭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杯水後,又躺回床上,然後閉上眼睛,眼前又不停地浮現出那些囂張的畫麵,她頓時氣得咬牙切齒,一翻身,把被子蒙在頭上,才沒有讓自己哭出聲音來。外麵又變天了,可她的心比冬天還冷。
她現在要做的事情,隻有一個,等病好以後,趕快回家,以後,自己再也不出門打工。其實,這不是她的心理話,在那個寒冷的夜晚,她無數次地安慰著自己,現實和幻想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現實是殘酷的,而幻想永遠都是那麽美好。
白色的雪花,落在那個冰冷的夢裏,像一個沒有出口的死胡同,她數次撞壁之後,數次頭破血出。
她在床上躺了一天後,覺得自己的頭不那麽暈了,就倔強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她和周思彤倆先是去了廣告公司,領了一大包報紙發光後,返回來取了工資,又去了輔導學校。
她已經鐵定做好了辭職的準備,待工資沒有發到手裏之前,她隻能是硬著頭皮順其自然。
兩個人來到輔導學校的時候,那裏的卷簾門也剛剛打開。當胡冬雪一腳買進門裏的時候,張麗坐在前台裏麵,正人模狗樣地和胖子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她見胡冬雪又來上班,繃著臉,斜著眼睛瞟了胡冬雪一眼,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冷冷地把臉轉了過去。
“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比我早來幾天,有什麽值得張狂的!也不過是富人的走狗,窮人的禍害!”胡冬雪見到她那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心裏一陣惡心。在這種精神勝利法的促使下,她抬著頭,用藐視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不以為然地走進了那件讓她懊惱的教室。周思彤呢,她跟在胡冬雪的身後,連瞅都沒瞅張麗一眼,和胡冬雪打了聲招呼,就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