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節 墳前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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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一上午,校長把周思彤叫到了前台,當著她的麵,如數給她開了工資,然後一把大鐵鎖,輕描淡寫地結束了一個短命的輔導機構,也結束了周思彤一份實戰的生活經曆。
周思彤把錢裝在衣兜裏,站在卷簾門前,看到沈校長一臉苦笑地朝她擺了擺手,開著她那輛白色的保時捷,快速地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周思彤抬頭看看天空,像往常一樣,沿著那條熟悉的長街往回走去。
周思彤回到寢室的時候,胡冬雪已經等了她很長時間了。她把輔導學校的近況跟胡冬雪說了一遍,胡冬雪也很替她們惋惜。
不過,石頭媽的飯局,才是她們最高興的事情,她們在寢室裏麵,都把自己重新打扮了一番,然後手挽著走出了女生宿舍。
她們來到出租屋的時候,石頭媽已經把飯菜都擺好了。在她熱情的招待下,大家團團圍坐,都為過去和未來暢所欲言。
吃飯的時候,石頭媽高興地舉著一個酒瓶說:“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也都要回家了。嬸子今天給你們做點兒好吃的,犒勞犒勞你們這半學期的努力。嬸子知道你們都不能喝酒,因為高興,今天破例,嬸子給你們隻買了一瓶葡萄酒,你們可以少喝一些。嬸子是農村人,也不會說什麽,就是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越來越好,越來越有出息!幹杯!”石頭媽說著,給每個孩子都倒了一杯葡萄酒。
“嬸子,我來敬你一杯。這半年來,多虧身邊有你,我才活得這麽充實,謝謝嬸子,你給了生活的勇氣,也給了一份母愛。我會繼續努力的!也希望我們的日子越來越好。”胡冬雪說著,給石頭媽倒了一杯酒,周思彤也舉著酒杯,站了起來,她倆一直看著石頭媽把酒喝了下去。
“謝謝,謝謝!你們都是好孩子!看到你們都有出息,我就高興高興。”石頭媽喝完了酒,熱情地讓她倆吃菜。看到幾個孩子的興奮勁,她心裏比誰都高興。
“石頭哥,妹妹敬你一杯。謝謝你平時對我的關心和幫助,你就是我的親哥哥。”石頭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還是接受了胡冬雪的謝意。在這間狹小的出租屋裏,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這一年裏發生的事情,回顧過去,大家心中都萬分感慨。
“幹杯!”“幹杯!”“幹杯!”“新年快樂……”這一串串開心的笑聲,像一束溫暖的陽光,蕩漾在每個人的心田上,在凝固的時空裏卷起一個一個新的希望。
新年新氣象,在這半年的時間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收獲,都在為自己的那份努力和付出而感到欣慰。 石頭的成績在學校裏麵一直都名列前茅,估計考清華大學應該不成問題。嬌小可愛的周思彤呢,她一直都不愛說話,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她變得越來越伶牙俐齒了。
人,總該有一些堅強的理由,去見證自己的成長過程。當一些殘酷的現實,無法逃避的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去麵對。除了這些,胡冬雪身上的自信與執著,都能讓她變得與眾不同,讓她變得越來越成熟。
春節前夕,高三學生聽課退校,周思彤也離校回家過年。胡冬雪給江焱做完了家教,也和石頭他們母子一起,帶著一片欣喜,乘坐公交車回到了村裏。
她回到家裏,見冬梅一個人在家,屋子裏麵冷冷清清的,一點兒過年的意思都沒有,就問冬梅:“冬梅,爸爸呢?”冬梅倒很幹脆,就家裏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最近一段時間,胡大海就像著了魔一樣,整天都泡在彩吧裏,根本無心打理家務,有時候一天一天都抓不著人影。再有一周的時間,就要過年了,眼看著左鄰右舍們都在置辦年貨,可是自己的家裏還沒有過年的味道,她就領著冬梅趕了兩天集,才把過年的一些東西,一一拎了回來。
在集市上胡冬雪還特意買了一捆燒紙,準備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就帶著冬梅來到後山的山坡上,給媽媽上墳。她從集市上回來以後,就開始打掃房間,她想要把這一年的灰塵,都清理得一幹二淨。
夜裏,刮起了一場大風,呼嘯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瘋狂地吼著,將胡冬雪從夢中驚醒,她蜷縮在被窩裏,再也沒有睡著。
天亮的時候,她稍稍地打了一個盹兒,卻被胡大海出門的聲音突然吵醒。她回家的這幾天,發現爸爸天天早出晚歸,而且很不著調,讓她越來越不能理解。
早晨起來,冰冷的陽光,漫散在牆麵上,證明天已經亮了。胡冬雪從被窩裏麵爬了起來,穿好衣服,推開房門往門外看了看,一陣冷風吹過,疼痛地打在臉上,她不禁打了個寒噤,又無可奈何地把頭縮了回去。早飯後,她見天色稍稍有點兒開晴,就領著冬梅來到村北的山坡上,給媽媽上墳。
寒風蕭瑟,枯枝零落,山坡上一片荒蕪,媽媽的墳墓,在瑟瑟的冷風中孤零零地臥著,在一片連著一片的荒草襯托下,整個山頭顯得滿目淒涼。
胡冬雪身著一身黑色的棉衣,後麵跟著冬梅,她們從村外狹長而彎曲的小路,頂著冷風盤旋而上,沒過多久,她倆就來到了媽媽的墳前。媽媽的墳前,有一棵柳樹,幹枯的柳樹枝在風中嗚嗚作響,像悲涼的長笛,從山頭上傳出很遠很遠,在空中久久地回蕩。
這棵柳樹,是清明節時,她親手栽的,現在已經長得很高,她的樹冠低低地垂著,像是在保護媽媽的墳墓。在這寂靜的山坡上,它倔強地生長著,無畏任何寒風和冷雪的侵襲。
胡冬雪的手裏,拿著一捆燒紙和一塑料袋蘋果,她慢慢地來到媽媽的墳前,彎下腰來,用樹枝掃淨墳前幹枯的雜草,再打開塑料袋,把裏麵的水果輕輕地擺放在墳前。接著,她把手中的燒紙攤開,取出衣兜中的打火機,背著風口,直到摁出火苗。
借著風力,燒紙在她的手中一經點燃,旺盛的火苗立刻躥了出來。她慢慢直起身子,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冬梅見狀,也在一旁悲戚地捂著眼睛,抹起眼淚來。
姐妹兩個站在墳前,傷心的往事一件連著一件又浮現在眼前,胡冬雪不禁潸然淚下。那些陳年舊事,像一根卡在喉嚨裏麵的魚骨刺,上不來也下不去,痛得她一時無語凝噎。
幾隻烏鴉在頭上不停地盤旋,又向遠方飛去。空中便出來幾聲淒厲的鳴叫。這清晰的哀鳴聲,淒婉地落在山路上,久久地回蕩起來,這悲涼的聲音,令胡冬雪淚如泉湧,痛不能止。
姐妹兩個在媽媽的墳頭燒完紙後,又跪在墳前磕了幾個頭,一並站起身來。都默默地低著頭,誰也沒有說話。墳前的燒紙還在恣意地燃燒著,冬梅手裏拿著一根木棒,蹲在那裏,在火堆裏麵不停地翻攪著,一陣冷風吹過,那些燃過的灰燼,像陰雲一樣,在空中打著幾個旋兒後,迅速不知去向。
她們燒完紙後,姐妹兩個沿著那條熟悉的山路,默默地往回走。
她倆慢慢走到山頭,胡冬雪戀戀不舍地停了下來。她望著山下一目了然的村莊,心潮澎湃。塊片片荒蕪的田野,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白茫茫一片,像一片跌宕起伏的雪原,在平坦的土地上延展著。都在胡冬雪的眼睛裏一覽無餘。
林大娘村子裏麵那幾乎人家的房屋,裹挾在這片銀白的田野裏,在寒風肆虐的臘月裏,竟然是那樣的微不足道。林大娘是個閑不住的人,這個時間,她正在做飯?正在喂雞喂鴨?正在打掃房間?一定還在忙碌個沒完沒了。她像媽媽活著時一樣,不停地勞作,不停地持家,沒有一點兒安逸的時間留給自己。
小林子呢,他可不是一個能安靜下來的人,這個時間,他也許會跑到山坡上去提籠捉鳥?他還會到雪地裏滑雪飆車?他就像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在炊煙繚繞的村子裏,她把小林子想象得比幾歲的頑童還要頑劣。
因為這是放假的時間,誰也管不住他的雙腳,他現在沒有了約束,估計又像一匹野馬一樣,不知道去哪裏風馳電掣去了。少年的心思誰也摸不透,胡冬雪故意這樣猜測著,她並不是有意地把小林子貶得一無是處。這隻是表麵現象,小林子也並不如她想的那麽簡單和頑劣。
再往遠處望去,一個朦朧的村莊又出現在她的眼裏。這是王思佳住的村裏。那天趕集的時候,她聽村裏的人說,王思佳一家被卷毛滅門之後,鄰居買了她家的房子,然後,把這院子裏麵所有的東西,一並鏟除幹淨,主人不惜人工費用,在院子四周又壘了一圈高高的磚牆,搭了很多木架,建了一個很大的葡萄園。還故意養了兩條黑色的大狼狗,虎視眈眈地守著這片慘遭謀害的地方。
現在,這個院裏的葡萄已經結果了,秋天,果實成熟的時候,十裏八村的人都爭先來買葡萄,可能他們已經忘記了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切。
胡冬雪望著望著,慢慢收回了目光。當她抬腿剛要轉身的時候。山下一個晃動的人影,又引起了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