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你怕你的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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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後。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中土在我的統治下達到史上最強盛、開放的時期,華夏的“四蕃之國”有近四百個,“自相誅絕及有罪見滅者”三百餘國,京城每年都會迎來大量外國使節前來朝貢,各國商旅絡繹不絕。

    花朝節過完天氣漸暖和起來,沐著初春酥軟的陽光,一叢叢寒緋櫻在禦花園中竟相盛開,曾經滿園的梅樹被移植到京城的寒山上,如今在皇宮中隻有櫻花,在整個春季隨處可見。

    粉紅的花瓣被風拂落,我俯下身拾起一枚完好的花放在鼻端輕嗅。櫻花幾乎沒有香氣,但嗅到心裏的是如夢似幻般的感覺。

    “母親。”恭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沒有回頭,眼睛瞧著手中的花瓣,嘴裏卻道:“你怎麽來了?如意和風駿沒和你一起進宮嗎?”

    “有幾日沒見到母親,心中著實掛念。如意身子不舒服,她倒是想來看母親,是我沒讓她來。風駿在校場和他師父習武,他說晚點入宮見母親。”

    我轉過身凝視麵前的男子,他是我的長子李日出,不過我覺得每當麵對我時他總有些不自然,言語中有些刻意的恭敬和討好。他一臉謙遜地站在我的麵前,腰略彎曲,似乎很是畏懼。

    “日出,你怕你的母親嗎?”

    “日出尊敬母親,所以畏懼。”他的目光盯著地麵,沒敢直視我。

    有時我也覺得我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哪裏會有兒子如此害怕母親呢。“你可以尊敬你的母親,但無須畏懼你的母親。”

    他這才瞧了我一眼,眼珠轉動一圈,似是極小心翼翼揣測了半天才道:“如果母親能像對李中流一樣待日出,日出方能不懼怕母親的威嚴。”

    “你是指責母親對你們兄弟不是一視同仁?但是,他有的你全有,他沒有的你也有。”我按捺住怒氣。

    “母親,我凡是說一句話,母親都會生氣,我又怎敢不懼你。我的親生父親辜負了母親,母親懷恨在心,一直對我冷淡,而且我的爺爺是謀反的逆賊,我不敢親近母親。因為母親一看到我這張臉就會想到父親,從而對我更加冷淡。”

    我握緊了拳頭,這個兒子和上官違心相貌有**分相似,每看到他那張臉,我確實會想起上官違心,甚至恨得牙癢癢。

    “李中流的父親是興安王,曾為母親立下赫赫功勳,戰績彪炳,母親愛他,不惜在皇宮中種滿了櫻花樹,隻為解他思鄉之苦。母親愛屋及烏,自然待李中流與我不同。”

    “這麽說,你是要把你父親的錯推到母親頭上來嗎?”我厲聲道。

    “兒子不敢。”他神色頓時惶恐起來。

    “你回去吧。”我歎息一聲,和李日出的每次見麵到最後總有點不歡而散的感覺。凝視他的背影消失在花蔭中,心頭不覺湧上惆悵。

    近些日子有大臣秘密啟奏,李日出雖是太子,但性格懦弱,一事無成,其父於國毫無功勳,其祖父更是謀逆反賊,因此要求廢太子,改立次子李中流。

    確實李中流比李日出更適合成為一國之君,他繼承了蕭澤的果敢勇猛,從小便跟隨蕭澤南征北戰,智慧異於常人,是更好的太子人選。

    而且上官泓臨死前曾有讖語,李日出日後會為他報仇,難免又有上官氏奪權的可能,這樣我李姓江山豈不要再次拱手於人。

    三月初一,適逢我五十八周歲壽辰,舉國同慶,恰好日出國遣使臣源之康來朝,這是時隔三十八年後中土與日出國恢複邦交,源之康帶來了近五百名人,和日出國的各種特產和物件。

    蕭澤十分歡喜,盡管當年他與源之康不睦,但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一切嫌隙不複存在,故人重逢,兩人用日出國語談得甚歡。不過蕭澤多年未說日出國語,早不如當年那般流暢。

    國宴過後我單獨接見源之康,問起武田信長及原子,原來二人已育有四名子女,兩人相當恩愛,在整個後宮僅隻有原子一名女人,不立中宮、妃嬪、更衣等。

    “天皇常憶起那段時光,雖有心前來中土,但國內事務繁忙,因此隻念念了三十多年。”源之康漢語還是極好,吐詞清晰。

    “他們身體還好嗎?我們都老了。”可不,一晃都快到知天命之年了。

    “還算康健。在日出國,偶爾能聽到女皇的事跡,天皇對女皇陛下和武田將軍成親頗感訝異。”

    我笑了笑,道:“當年我們離開日出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情,漸漸沒緣的就散了,有緣的就在一起了,其實也並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能否給微臣講講離開日出國後發生的事情,天皇應該會很高興能聽到女皇陛下的故事。”

    “他還是這麽喜歡聽故事。”我不禁憶起當年在官船上,武田信長令我每夜講一個關於李無塵的故事,如果講不出他便要殺死我和全船士兵。

    我興致很濃,便將離開日出國後的事情講了講,但這一講便講到了天明。

    “想當初,生死都分不開你們,卻讓緣分阻隔了。”源之康歎息不已。

    源之康帶來的這五百人,我將他們分派到各行各業中學習技藝和文化,同時我又派出數百名工匠、技師、醫師、占卜師等隨同源之康返回日出國。

    蕭澤自那日國宴後便生了病,請太醫診斷,說可能是思鄉愁緒鬱結,重逢故人後這股鬱結更加嚴重,然後又觸動了舊疾。

    我不允許他下床,每日令宮女送來人參燕窩於他補身。

    “女皇陛下,林統領求見。”

    “嗯,讓他在殿外等候。”我侍弄蕭澤躺下,給他掖好被褥,他拉住我的手不放,我笑道:“都老夫老妻了還舍不得啊,我馬上回來。”

    我為蕭澤生育了六名子女,二子四女,最小的女兒十八歲,嫁給了中書令連光的孫子,連光早已作古,中書令由謝悠接替。

    林仕南在寢宮外等候,他今年也是五十八歲,與我同年,他一直未娶,我曾想將兵部尚書之女嫁於他,但被他拒絕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一段三個月的戀情,讓林仕南念念不忘了一生,可是上官違心呢。

    “陛下,臣發現源之康悄悄拜訪上官違心,而且他帶來的五百個人當中有一些是和尚,他們戴了假發。”

    三十年間我依然讓林仕南繼續監視上官違心,將他的舉動匯報於我,我知道上官違心的很多事,知道他用一隻手臂建起了一座有五十八間房宇的寺廟,他用石頭雕刻了二十尊佛像。他是全國知名的慧覺大師,妙解禪理,他有很多的信徒,他學習醫術為窮苦百姓治病,等等。

    可是,我再也沒見過他,不長不短的三十年。

    那在我大婚日,在街道上看到的那一眼,是我見到他的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