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夜宿 恩就是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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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書突然出現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喬木死後,洛詩禾幾乎把性命都交給他,他與洛詩禾一直形影不離,要不是因為他想嫁禍嚴灼心做事操之過急弄巧成拙,他就是洛詩禾的跟屁蟲。人往高處走無可厚非,李香書與洛詩禾都是善於玩弄手段的人,也許正因如此,她們之間更能產生心心相惜的默契。當然,俊男美女、郎才女貌,她們之間日久生情沒有人會懷疑。
香書公子聲名毀譽參半,李香書早就不在乎了。俗話說胳膊肘擰不過大腿,說到底,江湖上的人隻認一個道理,那就是誰的手腕粗就聽誰的。李香書的內心充斥著嫉妒和欲望,他渴望得到世人的認可,不僅僅是謙謙君子的美名。在權力和財富麵前,名聲在他眼裏一向華而不實。他嫉妒嚴灼心掌握著天下人的秘密,任何人對天玄閣都會敬而遠之;他渴望得到洛樹雲一樣的權勢地位,科場不能滿足他的抱負,一片小小的江湖總能施展他的才華。
能在綠竹山莊眼皮底下欺騙夢芸的感情,能在鐵槍會與黃河幫的夾縫中奪取山東道上的地盤。他牛刀小試大獲成功,這是他從沒有過的滿足感和幸福感,他第一次清醒的意識到在眾多隻知道好勇鬥狠的江湖中人麵前,以他的才學,誰都不配與之相提並論,沒有誰比他更有資格擁有這片江湖。
在欲望的唆使下,他變得越來越放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聖人之道在他眼裏不過是迂腐之人的短見罷了;所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更是愚蠢之人的自我安慰。十年寒窗苦讀,他白白讀了那麽多聖賢書,聖人的教誨他早已忘得一幹二淨,逐漸走上一條與理想抱負背道而馳的路。
上天對他算是不薄,給了他一副俊美的外表,任何女子都留戀他的英俊和風流倜儻,情竇初開的夢芸成為這張漂亮臉龐最無辜的受害者。然而,有誰真正明白他的內心?讀書讓他明白的唯一道理就是,一個隻知道癡迷於男人外表胸無點墨的女人是多麽愚昧無知,這樣女人在他眼裏就像一個天真的小孩,在他麵前永遠隻能扮演一個小醜的角色。他心裏是怎樣痛恨以貌取人女人,這樣的女人活該被別的男人利用,以至於,在陰謀敗露的時候他毫不留情的想要殺了夢芸。
不可否認,世上以貌取人的人是不少,但不能成為他的借口。誰不知針茶織劍是江湖女子的楷模,夢芸更是綠竹山莊的繼承者,試問夢芸有那點配不上他?說到底,從一開始,讓夢芸愛上他就是他的詭計,他看中的根本不是夢芸的才華,而是綠竹山莊的財富和綠竹山莊冠絕天下的武功。
如今他練就幻影神針絕技,掙得江湖上一席之地,更急於證明他比江湖上任何人都才華橫溢。洛河圖固然是武林至寶,但奪取洛河圖一統江湖對他而言更有誘惑力。在他眼裏,隻有將洛河圖據為己有,才能充分顯示他比別人更強。同時,他心裏還有另外的打算。江湖上迷戀他的女子太多,他想得到的女人無一沒有得不到的,洛詩禾被人稱作天下第一美女,如果讓天下第一美女愛上他,他既得到整個江湖,又得到洛詩禾的傾慕,這才能在世人麵前證明他的能力,讓那些取笑過他的人乖乖把嘴閉上。
花依怒和李香書相交雖然不深,可李香書是嚴灼心的摯交,若是以前,見到李香書,花依怒和花葵四姐妹看在嚴灼心的麵子上多少要和他客氣客氣。往事不可追,眼下她們和李香書算是徹底劃清了界限,沒有和他用刀劍說話已經給他留足了情麵。
李香書是聰明人,花依怒和嚴灼心之間的愛恨糾葛他最清楚。他同時清醒的知道,無論花依怒和嚴灼心是不是不共戴天那隻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拋開個人恩怨,花依怒和嚴灼心從來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就算花依怒想讓嚴灼心死,嚴灼心也隻能死在花依怒的手裏。他想置嚴灼心於死地,就是花依怒的死敵,事已至此,他用不著和花依怒等人客氣。再者,洛詩禾恨花依怒入骨,他是來找洛詩禾的,和花依怒等人來往,不是存心找不自在。
李香書全然沒有瞧見花依怒等人,進門並徑直朝洛詩禾、白無常、梁肖月三人所在的桌子方向走。桌上三個人各各懷鬼胎,李香書沒有理會花依怒一行,洛詩禾心中十分滿意,可他為什麽現在才出現,自己被關在白駝宮那麽多天他為什麽不來救自她?加之江湖上種種傳言,怎能不叫洛詩禾懷疑李香書的真心。
白無常對李香書這種江湖浪子向來沒有好感,怎奈洛詩禾喜歡,他畢竟是外人不好多加幹涉,何況他怎麽知道洛詩禾是不是在利用李香書?至於梁肖月,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閑日子,李香書一到他並緊張起來,他心裏最清楚,李香書來了準沒有好事,難怪別人都說拿人家的手短。
隻見李香書還沒有走到洛詩禾三人麵前,洛詩禾並站起來氣洶洶往樓上走去。李香書見此情形哀求道:“詩禾......”洛詩禾耍起小姐脾氣頭也不回。李香書善於揣測人心,他怎會不知洛詩禾此舉不過是因為有些話隻能她們兩個人私下說,在這麽多人麵前不好開口。猜出洛詩禾的意思,他並快步跟在身後追上去。
迎麵正好與下樓的花胚、花葉撞上。上樓的梯子隻夠兩人並排行走,洛詩禾張揚霸道,不顧花胚、花葉二人擋住去路直闖過去。花胚、花葉踉踉蹌蹌,心裏著實生氣,又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心裏罵一罵也就忍了。
花胚、花葉生著悶氣來到花依怒身邊坐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李香書和洛詩禾並從樓梯上走下。再一看,洛詩禾臉上的表情全變了,反而換上一副天真。這麽快洛詩禾和李香書和好如初,花胚肚子裏的氣卻沒那麽容易全消,嘟嘟喃喃小聲道:“一會哭一會笑,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
花葉瞪著二人不快的接上話道:“依我看,她和李香書是一丘之貉。”花葉故意提音量,顯然她的話洛詩禾與李香書都聽在耳朵裏,隻是眼下她們沉靜自己的二人世界當中,哪還顧得上別人說什麽。
今日,花依怒不想惹事,更不想與洛詩禾糾纏不清。花胚、花葉的說似乎太多,花依怒狠狠瞪了她們一眼道:“不說話沒人把你們當啞巴。”再抬頭望去,洛詩禾與李香書回到白無常、梁肖月身邊坐下來。情郎在身邊,洛詩禾似乎早把喬木的仇拋到九霄雲外去。
本以為一場廝殺在所難免,不想大家的脾氣都那麽好,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可不知不覺,涇渭分明的雙方逐漸演變成無聲的對峙。沉默在推杯擲酒間傳遞著,客棧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就好像是一根根的木樁子戳在那裏。此時的安靜十分詭異,仿佛人人都嗅到刀光劍影的味道,因而誰也不敢發出聲響,就怕捅破那層窗戶紙,大家都不好過。
說來也怪,既然雙方話不投機,何不早些回房去,何必在這裏較勁?花依怒和洛詩禾都是心高氣傲的人,俗話說人活一口氣,眼下這種局麵誰要是先按捺不住離開,那和認輸有什麽區別?她們寧願在這裏幹耗著也不願意拱手相讓,既然大家都不願低頭,那就接著耗,看誰耗得過誰。
天色逐漸暗下來,用不了半個時辰天就黑了,花依怒心中的焦慮感越來越強烈,難道說嚴灼心連辛捷楚的死活都不顧了?世上根本沒有什麽海誓山盟,男人哪個不是喜新厭舊的?嚴灼心認識了辛捷楚並拋棄了她,結識程少依難道就不會拋棄辛捷楚?要是做了白駝宮的女婿,一輩子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難道嚴灼心不動心?花依怒惴惴不安,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樣,她和辛捷楚還在這裏爭些什麽?花依怒心生哀傷,突然之間情緒失落到極點,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樣相互折磨糾纏到底有什麽意思?不過是那點可伶不甘心罷了,放下了豈不一了百了。
一股寒風吹進門激起一陣躁動,老板、夥計見氣氛緩和不少,趕忙去把客棧的房門緊關上。天色已經朦朧,客棧裏的黑壓壓一片,老板讓夥計點起油燈,昏黃的火光印在在場眾人的臉上,雖說隻有一點火苗卻能讓人心中多少增加稍許溫暖。
客棧裏議論聲漸起打破緊張,店主和夥計麵麵相覷,像今日這般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們隻怕少見,這筆生意做得提心吊膽,他們寧願不掙這筆銀子,隻要眼前這些祖宗不鬧事就好。
難得能喘口氣,卻聽到門外“咚咚咚”有人在敲門。大雪天來投宿的人不可能是行走西域的商旅,花葵四姐妹同時望向花依怒,顯然花依怒臉色有些緊張。比起花依怒,那店家和夥計更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今日遇到的竟是些怪人,客棧裏已經夠亂的,要是再來一夥其他什麽人那還得了,老板、夥計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物降一物這話說的有道理,天玄閣閣主嚴灼心是厲害不假,遇上花依怒和辛捷楚就不得不束手就擒。花依怒抓走辛捷楚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辛捷楚在花依怒手中是大家人親眼所見,看來花依怒要找嚴灼心的麻煩這消息是真的。見花依怒等人神色慌張,洛詩禾等人心裏竊喜,平日裏天玄閣無往不利,這次說不定有什麽好戲可看。
見店主、夥計六神無主,白無常笑嗬嗬站起來道:“有客人上門,店家你還不快去開門。”
那店主倒也聰明,從眼前這種氣氛中他並知道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要是再來一夥像花依怒和洛詩禾這樣的人,這客棧他還開不開了?於是,一臉為難擺手道:“客官,您瞧我這店裏都滿了,哪有地方可住?”
白無常笑道:“這有何妨?大不了我們讓出幾個房間,這麽冷的天,總不至於把人凍死吧!”白無常好話說盡,店家無可奈何隻好一揮手命店小二去開門。
店小二遵命去把客棧大門打開,見昏暗中一人牽一匹白馬站在門口。來人確是嚴灼心,小二探頭往嚴灼心身後瞄一眼,見隻有嚴灼心一人,料想他一個人翻不起什麽浪,不過店家的意思他很清楚,放嚴灼心進門,他還想不想幹的?不等嚴灼心開口,店小二點頭哈腰笑道:“客官,今日小店客人滿了,要不您到別處去看看。”鎮上就一家客棧小二難道不知道?他這樣說無非是搪塞嚴灼心罷了。
如此良辰美景還有熱鬧看豈能白白錯過,白無常走到門口一看是嚴灼心,並拱手笑道:“原來是嚴公子,咋們真是有緣這麽快就見麵了。”除了嚴灼心,江湖上還有誰被人稱作嚴公子?聽了白無常的話,花依怒心中多少有幾分忐忑,她想用辛捷楚要挾嚴灼心這件事此時似乎做得不那麽理所當然。
笑裏藏刀白無常,別看他客客氣氣,他心裏藏了多少壞水隻有他自己知道。嚴灼心清楚,依眼下的情形,花依怒他得罪不起,洛英山莊他更不敢得罪,白無常主動和他打招呼,他要是不給麵子,哪怕眼下能蒙混過關,難免日後洛英山莊不會秋後算賬。如此說來,在此遇上洛詩禾一行,不想節外生枝也枉然。
嚴灼心還未開口,白無常含蓄道:“小二,還不快去給嚴公子牽馬。”店家、夥計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得知嚴灼心是白無常等人的朋友,這筆買賣做起來並皆大歡喜,開門做生意,哪有把客人攔在門外的道理,店小二乖乖走出去從嚴灼心手中將牽過白馬。隻見白無常一擺手笑道:“公子裏邊請。”說罷對店小二喝道:“給嚴公子的馬喂最好的草料。”店小二應聲高高興興牽著白馬往馬棚方向去,白無常看熱鬧不嫌事大,不管嚴灼心情不情願,將嚴灼心引到李香書、洛詩禾、梁肖月三人麵前道:“嚴公子,大家都是朋友,我看就用不著我一一介紹了吧。”
白無常這一說,三人紛紛站起來拱手問候,李香書輕聲道:“大哥。”
這聲“大哥”將嚴灼心拉回到過去的懷念當中,嚴灼心心一軟脫口而出道:“香書......”虧李香書還讓他這個大哥,嚴灼心不知道他用什麽花言巧語博取了洛詩禾的信任,他飽讀聖賢書是世人眼中的謙謙君子,但願這次他對洛詩禾的感情是真心的。至於他們之間的恩怨,固然李香書想害死他,可他現在不也活得好好地,過去的事就當他一時糊塗,他們是多年的兄弟,不愉快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嚴灼心這頭與洛詩禾等人相逢一笑泯恩仇,那頭花依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洛詩禾見此情形,心裏說不出的痛快,這比讓她親手殺了花依怒更令人大快人心。當初為逼嚴灼心就範,洛詩禾父女不惜自損清白散步謠言,此時洛河圖已到手,那些謠言反而成了洛詩禾的累贅,她恨不得離嚴灼心遠遠的,免得江湖上的人說她不知廉恥,也免得李香書產生誤會。不過,既然花依怒那麽在意,為惡心花依怒,她不介意對嚴灼心笑臉相迎。
洛詩禾裝模作樣從桌子上拿起一隻碗滿上一碗酒笑道:“得到洛河圖是家父多年的心願,家父能夠如願以償嚴公子功不可沒,這趟西域之行有勞嚴公子,詩禾在此先行謝過。”接著她端起酒碗送到嚴灼心麵前道:“嚴公子言出必行詩禾佩服,今後天玄閣就是洛英山莊朋友,嚴公子但凡有所請,洛英山莊上下必定全力以赴,這碗酒詩禾敬你,等回到中原以後,洛英山莊另有重謝。”
洛詩禾突然對他這般熱情,嚴灼心怎麽也要忌憚三分,隻可惜她太得意忘形了,洛英山莊即將大禍臨頭卻不自知。嚴灼心一麵答應陳道安替洛英山莊解圍,一麵又答應程不歸替白駝宮保守秘密。兩邊的人都不好得罪,天玄閣被夾在其中進退維穀,以往左右逢源的日子怕是一去不複返。加之花依怒步步緊逼,煞寧兒手裏握有一副牽製他的好牌,一切的事情加在一起千頭萬緒,這次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懸崖邊。玩火終究是自焚,嚴灼心感覺危險正在一步步向他逼近,這場武林浩劫天玄閣深陷其中,每往前走一步都有雞飛蛋打的危險,仔細算來,局勢早就不是自己能掌握的,隻可惜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似乎一切都太遲了。
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場浩劫既然是因為程洛兩家的恩怨而起的,或許破局隻能從化解他們兩家的仇恨入手。不管洛詩禾出於怎樣的目的,這碗酒他不能不喝。嚴灼心接過酒一飲而盡,而後放下酒碗拱手道:“得罪了各位。”說罷轉身走向花依怒,洛詩禾瞧見目的已達到,並不在於嚴灼心糾纏。
來到花依怒一行人身邊,花葵四姐妹一同站起來拱手道:“公子。”
嚴灼心分別看了她們一眼拱手對魚腸道:“魚腸兄......”之後忍了忍對花依怒輕聲道:“抱歉花依怒,你讓我辦的事我沒有辦到。”
花依怒原以為嚴灼心必會先詢問辛捷楚的下落,她早就想好無數種讓嚴灼心灰頭土臉的方式,豈料嚴灼心見麵並向她低頭認錯,一時間讓她措手不及,就算她有一萬條生氣的理由,突然之間竟消散得無影無蹤。
花依怒呆呆看著嚴灼心,她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場麵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看著花依怒,等著看她如何應對。伸手不打笑臉人,花依怒蒙了半天回過神來,不知怎麽的小聲問道:“你怎麽不問問她怎麽樣了?”
這還用問嗎?嚴灼心低著頭平靜的苦笑道:“就算我不來,你也不會把她怎麽樣。”
花依怒一聽大氣,她握緊拳頭喝道:“嚴灼心,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真的了解我嗎?我告訴你,等回到中原以後,我就會嫁給魚腸......”花依怒一時衝動並順口而出,此言如同一聲霹靂讓魚腸和花葵四姐妹應接不暇,五人呆呆看著花依怒,花蕊不自覺淚水滾出眼角。
魚腸為人忠厚,倘若花依怒真的願意嫁給他,不失為最好的結局。嚴灼心忍痛握緊拳頭拱手道:“恭喜你魚腸兄。”
誰都知道花依怒說的不過是氣話,嚴灼心這一來不是在火上澆油?花葵大急,她知道依花依怒的脾氣,如此下去非鬧得假戲真做不可,到那時就不好收場了,忙勸道:“公子、花姐姐,你們有話何不好好說,何必說這種氣話。”
經過花葵這一勸,嚴灼心和花依怒都平靜稍許。客棧裏又安靜下來,店家怕此事鬧出個好歹,趁此機會端上來一些酒菜擺在桌上笑道:“外麵還下著大雪,這位客官一路辛苦,不如先吃些酒菜暖暖身子。”
店家倒是一番好意,隻是嚴灼心鬼使神差這時候卻一言不發。花依怒就想等他一句軟話,隻要他肯說句軟話,剛才的事就算過去了。眼看事情又陷入僵局,花葉心急如焚道:“公子,你倒是說句話呀。”
嚴灼心還是不說話,花葉的好心算白費了。花依怒越想越氣,她心一橫咬牙喝狠狠道:“給嚴公子倒碗酒。”
花葵四姐妹不知道她要幹什麽,相互看一眼,花葵勸道:“花姐姐......”
剛一開口,花依怒並罵道:“囉嗦什麽?我讓你倒你就倒。”
花葵無奈滿上一碗酒端起來遞給嚴灼心,失望的看著他輕聲道:“公子......”
待嚴灼心接過酒碗,花依怒端起一碗酒站起來含淚看著嚴灼心強笑道:“嚴公子,好歹咋們相識一場,喝了這碗酒,你我從此以後恩斷義絕,你不用再覺得虧欠我什麽,我的死活再也與你無關。”花依怒說完沒有半點遲疑,將碗裏的酒一口飲下。
眼見花依怒將一隻空碗擺在麵前,嚴灼心方才知道後悔,隻是一切都來不及了,花依怒向來說一不二,說出去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時候,這時,他手裏這碗烈酒倒成了毒藥,他不喝都不成。此刻,嚴灼心追悔莫及,那碗酒如千斤重擔,他端著酒碗愕然道:“求你放了辛捷楚。”
花依怒哈哈大笑一聲道:“既然你我已經恩斷義絕,你不用再來求我,你回去等著給她收屍吧。”
事已至此已無挽回的餘地,為救辛捷楚,看來他隻能喝了這碗酒,和花依怒用刀劍說話。嚴灼心端起酒碗正想把酒喝下,隻聽魚腸喝道:“且慢。”說罷站起來抓住嚴灼心的手道:“嚴灼心,這碗酒你不能喝。”
嚴灼心如夢方醒,他自認為聰明,怎麽犯起糊塗來了。他要是喝了這碗酒,辛捷楚立刻就會人頭落地不說,洛詩禾等人定會借口為他討回公道、為武林除害召集江湖人士除掉花依怒,到那時豈不是他自己害死了花依怒,如此一來他可真是有冤無處訴。
這碗酒是萬萬不能喝的,嚴灼心驚出一身冷汗,幸虧魚腸提醒得及時。嚴灼心慢慢把酒碗放下,花依怒見連魚腸也和她作對,怒不可言對魚腸道:“魚腸,你什麽意思?”
魚腸看著花依怒平靜的答道:“我是天下第一殺手,不是天下第一小人,喝了這碗酒以後,你和嚴灼心都會後悔,不如好人壞人都由我一人來做,辛捷楚已是將死之人,放了她吧。”魚腸說完轉頭對嚴灼心道:“嚴灼心,偷聽別人的秘密不是君子所為,你想多活幾年,天玄閣閣主你最好別當了,別等到頭來害了你自己不說,也害了身邊的人。”嚴灼心被他說得心中發涼,不過魚腸並沒有說完,接著就道:“洛河圖我替你去拿,不過你要答應我,等回到中原以後,你要立刻娶花依怒為妻。”
峰回路轉,如此一來不但辛捷楚不用死,花依怒還實現了多年的心願,花葵四姐妹說不出的歡心。可嚴灼心卻高興不起來,不是他對花依怒無情,是這樣的條件對辛捷楚太殘忍,況且他已經決定娶辛捷楚為妻,他不能再辜負辛捷楚。
不等嚴灼心開口,一旁看熱鬧的洛詩禾一行就不樂意了,洛詩禾冷笑一聲喝道:“魚腸,別以為你是天下第一殺手洛英山莊就會怕了你,誰要是敢打洛河圖的主意,那就是洛英山莊的死敵。”洛詩禾一聲怒喝,手下人全拔劍站起來,頃刻之間客棧裏殺氣騰騰。
一石激起千層浪,店家、小二要是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死活都不會讓嚴灼心進門,這時候他們隻能躲得遠遠的後悔去。魚腸自恃傲氣素來獨來獨往,縱使麵對千軍萬馬他毫無懼色。在場洛英山莊之人箭在弦上,動手已是迫在眉睫的事。隻見魚腸提劍走到洛英山莊眾人麵前,目光中逐漸顯露出天下第一殺手的本色,煞氣在這樣的寒夜中格外逼人冷,就連李香書、洛詩禾、白無常、梁肖月四人都被他的殺氣震懾得站起來緊咬牙關。
即使魚腸替他拿到洛河圖,難道洛英山莊就不會找他和花依怒的麻煩?嚴灼心見情形越來越緊迫,忙道:“且慢。”說著站出來道:“魚腸兄,你的條件我斷不能答應。”話剛落地,眼前一道寒光閃過,魚腸手中魚腸劍抵在喉嚨上,毫厘之間嚴灼心血濺當場。
這招平地驚雷出手極快,花依怒等人皆嚇了一跳,好在魚腸不想取嚴灼心的性命,要不然大家連出手相助的機會也沒有。魚腸冷冷道:“嚴兄,我的劍一出就要見血,要麽你死,要麽辛捷楚死。”
世人都愛惜自己的性命,大難臨頭,嚴灼心心裏砰砰直跳,一時難以權衡。這時候,白無常哈哈笑一聲道:“魚腸大俠,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俗話說寧拆一座廟莫毀一樁親,嚴公子和辛老板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幹嘛非要逼嚴公子娶花姑娘?再說,強扭的瓜不甜,就算嚴公子貪生怕死迫於壓力娶了花姑娘,要是嚴公子和花姑娘之間沒有感情,強行把她們綁在一起不是讓她們找罪受?人活一世難得一個紅顏知己,魚腸大俠仁義無雙何不成全嚴公子和辛老板,兄弟我不會說話,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白無常的確狠毒,他明裏在勸魚腸放了嚴灼心,暗裏卻在旁敲側擊,希望魚腸一劍殺了嚴灼心。洛詩禾心領神會,接上話,言辭鑿鑿道:“嚴公子是洛英山莊的恩人,洛英山莊有意保全他,魚腸大俠不會連這個麵子都不給吧?”又道:“說到底,嚴公子和花依怒之間的緣分已經盡了,魚腸大俠你要是再苦苦糾纏,那就是不講道理了,況且這是嚴公子和花依怒之間的事,關魚腸大俠什麽事?別說我們看不下去,這件事要是傳到江湖上,我想江湖上的豪傑都會說天下第一殺手魚腸自作多情多管閑事。”如果白無常隻是旁敲側擊,洛詩禾的話就更像是把殺人的刀子。她說魚腸沒有殺嚴灼心的理由,就是在警告魚腸,即使是天下第一殺手,殺人也需要名正言順,可是就連洛英山莊殺人都不需要任何理由,何況是天下第一殺手。
假如魚腸一劍殺了嚴灼心,洛詩禾正好可以自證清白,她和嚴灼心之間那些謠言就會不攻自破。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絕對不是花依怒想看到的,她煞費苦心可不是想成全洛詩禾,她更不想嚴灼心死。情勢已經萬急,或許隻有自己妥協魚腸才能罷手,花依怒站出來道:“算了吧魚腸兄,既然他心裏沒有我,你何必逼他呢?我知道你為了我好,可我累了,不想再這樣下去。”
花依怒這時才知道罷手可惜已經完了,洛詩禾不會坐視這場好戲還沒開始就結束。她“哼”一聲喝道:“花依怒,你真是絕情,在風靈鎮的時候,嚴灼心寧願自己死也不要你死你都忘了嗎?他對你有情有義大家都看在眼裏,你還需要我們說嗎?難道你不知道嗎?魚腸劍一出,不達目的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要不然天下第一殺手的臉往哪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這裏假惺惺的。”
花依怒不知道事情已經由不得她,聽了洛詩禾的話,再看魚腸絲毫沒有罷手的念頭,並喝道:“魚腸。”
魚腸鎮定自若,提劍指著嚴灼心對花依怒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天下第一殺手的規矩你應該知道,花姑娘,得罪了。”說完,回過神劍一指又逼近一寸,之後對嚴灼心道:“嚴兄,今夜你要是不肯乖乖聽話,別怪我劍下無情。”
花依怒沒有想到這件事到頭來卻是自己自食惡果,情急之下拔劍指著魚腸怒斥道:“魚腸,拔劍放下,要不讓別怪我不客氣。”接著,花葵姐妹及手下人紛紛拔劍。
眼看花依怒和魚腸就要打起來,事情發展到現在那可太有意思了。洛詩禾暗自拍手稱快,等花依怒一幹人自己人打自己人都累得疲憊不堪的時她再出手,到那時,為喬木報仇並易如反掌。
危急關頭,隻聽到“噗嗤”一聲巨響,一個用麻布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人撞開客棧大門闖進來。寒風襲來,客棧裏的人又感到一股寒意。眾人一起往門口望去,來人穿得厚厚實實,看不出他的模樣,想來也和眾人一樣是來投宿的。來人冒冒失失的撞進來,正好碰上客棧裏的刀光劍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運氣。
客棧裏暫且平靜下來,店家向店小二使了個眼色,店小二縮頭縮腦迎上去邊將房門關上邊對來人道:“客官,小店人滿了,您到別處去吧。”
來人一邊脫下厚厚的外套一邊道:“這麽冷的天,你讓我到哪裏去?”這話可把店小二問倒了,來人接著道:“人住滿了沒關係,隻要有個過夜的地方就成。”
過夜的地方自然有,再不濟可以住到馬棚裏去,總比在外麵露宿街頭的好,就怕他來的不是時候,把性命搭進去。眾人都覺得來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嚴灼心笑道:“徐兄來的真是時候,臨死之前能見徐兄一麵,上天對我還算不薄。”
那人脫下外套露出一張熟悉的臉,天涯何處不相逢,要不然怎麽做朋友。徐妙筆的動向是越來越詭異了,他偷偷逃出白駝宮以後就再也沒人知道他的下落,在這裏遇到豈能說不是巧。徐妙筆一看眼前的人都認識,笑著拱手道:“各位都在這裏,徐某給見過各位。”
今天來住店的人都是相識,店小二不好意思趕徐妙筆走,還不知道接下來會出什麽亂子,店主又朝他使了眼色,小二乖乖躲到店主身邊去。隻聽白無常哈哈笑道:“徐兄,大家都是朋友,有我們住的地方自然就有你住的地方,總不能讓徐兄挨餓受凍吧,徐兄不如過來喝兩杯。”
徐妙筆隨口答道:“多謝。”說著邁開腳步。
徐妙筆在大雪中凍個半死,進門就忙著解下身上的外套,對屋裏的情勢一概不查,這時候一抬頭才發現情況不對勁,頓時驚得臉色大變。嚴灼心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玩笑道:“徐兄,看來明年的今天你要多帶些酒給我多燒些紙錢咯。”
徐妙筆還是老道,一轉眼就鎮定下來也玩笑道:“嚴兄的話我記下了,你安心走好,你放心,望月樓的酒絕對少不了。”他笑嘻嘻走到魚腸身邊對魚腸道:“魚腸大俠,你想殺嚴兄那就請盡快動手,嚴兄死了他的房間正好歸我。”說罷,徐妙筆哈哈大笑起來,嚴灼心也跟著微微一笑。
在場之人誰不知徐妙筆和嚴灼心好的就像親兄弟,哪有他們這樣開玩笑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麵麵相覷。花葵氣不過,轉身劍指在徐妙筆身上罵道:“徐妙筆,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捅你幾個窟窿。”徐妙筆自然不想看到嚴灼心有什麽不測,可要殺嚴灼心的人是魚腸,他能有什麽辦法?無奈之下他隻能和嚴灼心開開玩笑,如果嚴灼心死了,他一定聽是最孤獨的那個人。
鬧劇到此魚腸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他一如既往的平靜道:“嚴兄,你最好馬上做出選擇,你別等我對你沒了耐心,到那時你得死,辛捷楚也得死,我說到到做到。”
魚腸越平靜就越危險,花依怒束手無策,持劍走到嚴灼心身邊,劍一指魚腸喝道:“魚腸,我讓你把劍放下,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魚腸死盯著嚴灼心道:“花姑娘,這件事已經不止是你們之間的事,魚腸說過的話同樣要做到。”魚腸說著,手裏的劍往前半寸,劍尖刺在嚴灼心喉嚨上,魚腸劍吹彈可破,嚴灼心感覺一陣刺痛,喉嚨上印出鮮血。
此刻,嚴灼心心中反倒平靜下來。他真的怕死,天玄閣左右逢源,江湖上的人他誰都不敢得罪,因為他怕死;他從不敢承認他是日月宮掌握消息渠道的暗使,還是因為他怕死。當他得知辛捷楚不惜性命到西域來,就為告訴他一個他已經知道的秘密的時候、當藍月言詞犀利的教訓他的時候、當他知道洛河圖失蹤的真相的時候、當他看夠江湖上的殘忍與無情,不知不覺當中他已經變了。小公子嚴灼心,他做了那麽多年的混蛋,他一直隻為自己的自私活著,他不知道活著到底為什麽,今天他或許能選擇怎樣去死。魚腸想要他做的事他做不到,辛捷楚為了他能跋涉千山萬水,他何嚐不能為辛捷楚弱水三千隻取一瓢。至於花依怒,希望今日自己的死能給她一絲警醒,與其懷念過去,不如把握現在,珍惜自己眼前擁有的一切,他希望自己死了以後,花依怒能找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安靜的過完這一生。人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就是小公子的命,嚴灼心已經釋然。
花依怒見嚴灼心雖死不願低頭,再看魚腸劍下不留一點情,雙方都不願退後,結果可想而知。她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根本阻止不了魚腸痛下殺手,情急之下揮劍架在自己喉嚨上,花葵四姐妹及手下人見狀大急,異口同聲道:“花姐姐......”說著一起撲上去。
花依怒往後退去喝道:“別過來......”眾人被她喝止住不敢再往前,隻能呆呆望著她,就連一旁的洛詩禾等人都沒有料到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不禁讓人唏噓。花依怒哽咽著,她的固執與堅強終覺抵不過淚水,她落著淚看著嚴灼心直搖頭恨恨道:“我真的很後悔,如果我聽你的話事情就不會鬧到今天,是我對不起你,我救不了你,但我絕不會苟且偷生,我先走一步......”
花依怒吞吞吐吐再也說不下去,世間一切都不如人願,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不如死了的好,她舉劍便要自殺。就在這時候,樓上辛捷楚的房門開了,辛捷楚從房間裏撲出來用盡最後的氣力喝道:“住手......”辛捷楚喊聲振聾發聵,花依怒再也狠不下心,鐵劍在她手中停住。
眾人抬頭望去,辛捷楚臉色蒼白靠著圍欄支撐才勉強站立著,但她實在太虛弱,腿上沒有一點力氣,腳下一軟倒在房門口。花胚、花葉二人顧不上花依怒反對,收起劍一起跑上樓,花胚焦急的問道:“辛姐姐,你沒事吧?”
兩人一起把辛捷楚扶了起來,辛捷楚搖搖頭道:“扶我下去。”二人應聲,一左一右撐著辛捷楚從樓上走下來。
花胚、花葉離開不久,辛捷楚就睡著了。她剛閉上眼就迷迷糊糊聽到樓下吵了起來,她以為是嚴灼心來了,擔心花依怒為難嚴灼心,之後並再也睡不著。起初不過是洛英山莊一夥在起哄,後來並聽到嚴灼心的聲音,她聽出眾人都在為難嚴灼心,也聽出嚴灼心對她的心意,她心裏既是滿足又是焦急。從今以後,不管遇到任何事,她都要和嚴灼心共同麵對,想到這些辛捷楚努力從床上爬起來披上外套走到房門口,卻正好看見花依怒那一幕。她知道花依怒對嚴灼心感情之深到同樣可以為嚴灼心去死,可花依怒不該死,她死了嚴灼心怎辦?這才拚盡全力撞出門來阻止花依怒。
花胚、花葉二人扶著辛捷楚來到嚴灼心身邊。短短幾日不見,辛捷楚已經憔悴得令人不忍看她的臉,嚴灼心痛心疾首,那種感覺還不如讓魚腸一劍殺了的好。辛捷楚對嚴灼心勉強一笑,轉身慢吞吞朝花依怒走去。花依怒提劍呆呆看著她,隻見辛捷楚越走越近,突然間花依怒雙臂沒有一點力氣,手裏的劍不自覺“當”一聲落到地上。
辛捷楚在花依怒麵前停下來,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二人身上,誰都不曾料到,辛捷楚不問青紅皂白,“啪”一掌打在花依怒臉上。辛捷楚分明在挑事,花蕊哪能容花依怒被欺負,氣不過罵道:“辛捷楚,你放肆......”盡管辛捷楚有傷在身,花蕊此時顧不上什麽,非要出手教訓教訓她不可。不過,不等她動手就讓花葵拉住,不管怎麽說,在花依怒和嚴灼心麵前,還輪不到她出來打抱不平。
辛捷楚全身無力,那一掌打下去倒不會有多痛,隻是在這麽多人麵前顏麵肯定是掛不住的。但見花依怒一言不發含淚咬牙盯著辛捷楚,辛捷楚有氣無力指著花依怒罵道:“我是將死之人,可我還要努力想著要活下去,花依怒真是英雄好漢,動不動就要抹脖子,你有什麽資格去死?你以為你的命就是你一個人的事嗎?你大錯特錯,一個人要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性命,你讓別人拿什麽去愛你?我打的就是你這種不懂得愛惜自己的人。”此言一出,花依怒慚愧萬分,比起那不痛不癢的一巴掌,這番話才是最響亮的耳光。當然,還不止是花依怒,就連一邊看熱鬧洛詩禾等人,聽了辛捷楚的話,不禁要對她刮目相看。
辛捷楚說到此處與猶未盡,有些話她不吐不快,她轉身邊走邊道:“我辛捷楚退隱江湖多年,可今夜,有些話我不能不說,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我是將死之人隻怕時日無多,至於這些話各位是不是願意聽,那我就管不了了。”辛捷楚走到徐妙筆身邊打量徐妙筆一眼,徐妙筆目光閃爍畏畏縮縮,就怕辛捷楚因為剛才的玩笑和他秋後算賬。顯然徐妙筆想得太多,辛捷楚隻是打量了他一眼就從他身邊走過去,喃喃道:“這位徐兄為人荒唐得過且過,縱橫江湖半生一事無成,世人笑他虛度年華,我卻不那樣看。”沒人願意被人說成無賴,徐妙筆嘀咕著,他倒想看看辛捷楚還會說出什麽損人不利己的話。辛捷楚停了停道:“徐兄有一點隻怕是在場所有人都比不了的,那就是他對朋友中信守諾,從來不會因為一己私利去害別人。”僅憑這一條,在場所有人就無力反駁,徐妙筆被這一誇,心裏邊多少有些沾沾自喜。辛捷楚渡到李香書身邊停下來道:“李香書李公子,世人因你的為人學識尊稱你為香書公子......”知人知麵不知心,世上表裏不一的人太多,香書公子今後還是不要再提了。辛捷楚想了想看著李香書道:“李公子你做了些什麽你自己最清楚,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做過的那些事我就當是人各有誌,剛才洛大小姐和白無常你一言我一語,無非是想逼魚腸殺了嚴灼心,你和嚴灼心多年來一直以兄弟相稱,這次為了得到洛河圖,你不惜暗箭傷人想置他餘死地也罷,可我以為你們之間多少總應該還有些情份,別人迫不及待想讓他死,可你不應該袖手旁觀,哪怕為他說一句好話也好,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可還是勸你一句,哪怕你得到了整個江湖,輸了忠孝仁義你還剩什麽?李公子,懸崖勒馬猶未晚矣。”
辛捷楚明知這種話李香書不愛聽還是痛痛快快說了出去,李香書聽出一肚子的火氣,洛詩禾疑心本來就重,料想她聽了這些話作何感想。李香書偷偷瞄了洛詩禾一眼,顯然洛詩禾已經起了疑心,他真恨不得一掌要了辛捷楚的命。
辛捷楚接著來到洛詩禾眼前,二人目光相對,辛捷楚微微一笑道:“洛大小姐你一定在想,我說的話都是無中生有,你憑什麽要相信我。”洛詩禾的心事辛捷楚一猜就中,辛捷楚看了白無常一眼道:“笑裏藏刀白無常,以你在江湖上的地位,大家都應該叫你一聲前輩。”
白無常似笑非笑拱手道:“不敢當。”
辛捷楚道:“白前輩你先別急,我的話還沒說完。”辛捷楚話鋒一轉道:“白前輩見利忘義好色貪財,早就無藥可救,洛大小姐你還年輕,洛樹雲武林盟主的位置雖說來的不是那麽讓人心悅誠服,可他到底是武林盟主,你小小年紀不學謙卑禮讓、行俠仗義,也不該處處學白前輩挑撥離間仗勢欺人,洛大小姐為人如此,至於這位李公子是不是對你真心實意......“
忠言自然逆耳,洛詩禾不願意別人對她說三道四,不等辛捷楚說完,她就打斷辛捷楚的話罵道:“辛捷楚,你算什麽東西?你不過是個下賤的青樓女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洛詩禾的話衝著辛捷楚的痛處去說,李香書、白無常覺得大為痛快,嚴灼心等人卻說不出的氣憤。但對辛捷楚來說,這種話無關痛癢,花依怒對她說過,花胚、花葉對她說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她要為這種話生氣,那她早就被氣死。
辛捷楚一笑答道:“我辛捷楚是風塵女子可並不下賤,江湖上的人怕你、敬你、處處讓著你,是因為你是洛樹雲的女兒,試問如果你不是洛樹雲的女兒,別人還有理由巴結你嗎?這位李公子還會對你處處獻殷勤?”辛捷楚說完瞟了李香書一眼。
今夜,不知為何,辛捷楚就想把心裏的不痛快全說出來。話是不好聽,但句句是金玉良緣。她和洛詩禾都是女人,漂亮的女人波折總不會少,她不想看到任何女人被男人欺騙感情,就算是她心疼洛詩禾,她想幫洛英山莊度過這個劫難。她說的已經夠多,盡了她該盡的人事,剩下的就隻有聽天命。
洛詩禾既埋怨辛捷楚對洛樹雲武林盟主地位評頭論足,又氣憤辛捷楚質疑李香書對她的感情。這兩條都犯了她的忌諱,她自然什麽都聽不進去。她心想,與其在這裏聽辛捷楚長篇大論生悶氣,還不如早點回房休息,於是,洛詩禾冷了辛捷楚一眼回房去。洛詩禾離開後,其餘洛英山莊之人跟在身後,轉眼間散盡。
身正不怕影子斜,沒有疑心,何來的顧慮?辛捷楚說了這麽多,洛詩禾就算是個傻子也不會沒有一點戒備之心。最近江湖上的事層出不窮,辛捷楚說的沒錯,如果她不是武林盟主的女兒,李香書還會不會對她不離不棄?至少李香書對她的感情她應該重新審視,要不然她何必不等辛捷楚把話說完就急不可耐離開。
等洛英山莊的人都離開後,辛捷楚走到魚腸身邊道:“魚腸兄,魚腸劍無情可魚腸兄並不冷血,你之所拿劍逼嚴灼心娶花依怒,無非是因為你對花依怒情有獨鍾,可惜魚腸兄做的事恰恰南轅北轍,你想幫花依怒,反而差點害她自盡在你麵前,花依怒要是死了,你會後悔一輩子,你要是殺了嚴灼心,你將失去世上唯一一個朋友,到那時,天下第一殺手將孤獨一生。”
正如辛捷楚所言,魚腸如果當真無情,他不會幾次三番出手幫助花依怒,況且他當真把嚴灼心看做朋友。今夜之事想來確實凶險,他險些中了洛詩禾與白無常的計,幸虧辛捷楚出現的及時才不至於釀成惡果。魚腸嘴上不說心裏對辛捷楚既佩服又感激,什麽天下第一殺手,在情義麵前都是虛名,魚腸無顏再站在眾人麵前,他收起劍走回房去,今夜之後,殺辛捷楚這樣的話他決計不會再提。
辛捷楚一番話換了嚴灼心和花依怒兩條命,讓這場風波戛然而止,對她而言就是功德圓滿。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論後,她已經耗盡力氣,隻覺得天昏地暗,眼前一黑並倒在嚴灼心懷裏。嚴灼心急忙抱緊她,花胚、花葉同時撲上來,一向對她頗有成見的花葵、花蕊也出於關心不自覺走上來。今夜辛捷楚的所作所為令所有人敬佩,她的膽識智慧令花葵、花蕊折服,同時讓花依怒覺得自愧不如,她由衷的覺得嚴灼心愛上辛捷楚是理所當然的事,哪怕此刻嚴灼心懷裏抱著辛捷楚,她沒有半點心酸,反而為她們感到高興。
辛捷楚睜開眼看著嚴灼心,嚴灼心也看著她,惆悵當中有種說不出的甜蜜、甚至歡喜。今夜,嚴灼心徹底拜倒在辛捷楚麵前,有辛捷楚這麽好的愛侶,他沒有任何奢求,隻要辛捷楚安靜的躺在他懷裏,他願意放棄一切和她去做一對貧賤夫妻。對辛捷楚而言亦是同樣的,辛捷楚知道,經曆了這件事,花依怒再也不是她們之間的阻礙,她可以安心的擁有他的一切,隻因為她確信自己一直在等的那個人就是嚴灼心。
客棧裏的老板夥計同樣有所得。且不論這場劍拔弩張的廝殺讓他們身臨其境感受到江湖無情,過程雖然緊張刺激,結局卻充滿戲劇,令人回味無窮。從今以後,他們也算是真正闖過江湖的人,日後往來於客棧的人,他們有的是故事去吹噓。更重要的是這些祖宗終究沒有大動幹戈,這筆生意肯定能掙一大筆銀子,等到過年的時候,他們有的是銀子給老婆孩子買喜歡的東西,對他們而言,這不正是一舉多得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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