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所至 冰雪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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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灼心和花依怒和好如初,她們之間的隔閡也因此消除,以後再想利用她們之間的裂痕挑撥離間已經不可能了。眼看花依怒差點被逼得拔劍自殺,偏偏這時候辛捷楚出來搗亂,一場好戲全讓她攪黃了。洛詩禾十分氣惱,花依怒分明是辛捷楚的情敵,她願意死辛捷楚幹嘛要攔著她?更可氣的是辛捷楚說的那番話到現在還在耳旁縈繞。洛詩禾回到房間中關上房門不見任何人,無論李香書在門外怎解釋,她此刻一句聽都不進去。
洛詩禾越想越覺得窩囊,她身為堂堂武林盟主的千金,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被人教訓了一頓也罷了,還因為這頓罵在這裏自尋煩惱,說來說去都是辛捷楚幹的好事。
門外李香書不厭其煩喋喋不休不止,李香書不覺得心煩她還覺得心煩呢,洛詩禾大罵道:“別吵了,滾,都給我滾。”
這一罵還真管用,門外李香書的聲音停了,洛詩禾難得清靜一會。她真以為李香書願意做她的跟屁蟲?李香書何嚐不是出於無奈?李香書知道,辛捷楚說的那些話可大可小,洛詩禾要是真的相信,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白費了,要是那樣的話,他想得到洛河圖及整個江湖就得花更大的力氣。李香書恨不得立刻轉身就走,免得在此受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的窩囊氣。剛有想走的念頭,另一個念頭就把他壓倒,他告訴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受這點氣根本不算什麽。說白了,洛詩禾不過是他達到目的的一條捷徑,沒有人願意放著捷徑不走去走一條彎路。等他得到想要的一切,他會連本帶利還給洛詩禾,讓洛詩禾也嚐嚐什麽是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後,聽不到門外有動靜,洛詩禾剛消的氣又上來,喝道:“怎麽不說話?啞巴了?”
李香書沒有走,隻是洛詩禾不想聽他說話,他幹脆不說。聽了洛詩禾的話,忍氣吞聲道:“詩禾,你先把門打開讓我進去,聽我慢慢和你解釋。”
洛詩禾罵道:“解釋什麽?有什麽好解釋的?”
李香書道:“詩禾,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你怎麽能相信辛捷楚的鬼話?她是想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洛詩禾不是那麽好騙的,可她已經深愛上李香書,比起辛捷楚,她更願意相信李香書,李香書一直站在門外沒有走就是最好的證明。洛詩禾想了想道:“你進來吧。”李香書大喜,推開房門走進去,隻見洛詩禾板著臉坐在桌子麵前冷冰冰問道:“你說,辛捷楚為什麽要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李香書暗暗高興,找個借口為自己開脫對他而言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李香書一板正經道:“詩禾你是知道的,我和嚴灼心已經不再是兄弟,剛才魚腸要殺他,我沒有站出來為他說話,辛捷楚肯定會為此事懷恨在心,所以,她當然不想讓我好過。”
這樣解釋倒合情合理,洛詩禾氣消了一半,站起來打量著他道:“那剛才你為什麽不為嚴灼心說話?”
李香書答道:“我知道你想為喬木報仇,隻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麽事都願意做。”
李香書竟挑洛詩禾喜歡聽的話說,洛詩禾大喜,什麽都沒有想就撲進李香書懷裏去。過了一會又覺得哪裏不對經,辛捷楚說的沒錯,嚴灼心到底是他多年的兄弟,他對自己的兄弟尚且可以痛下殺手,何況是自己呢?洛詩禾大驚,用力將李香書推開,怒目相對喝道:“你說,你為什麽要去搶洛河圖?”
李香書自信的覺得自己的話、做的事天衣無縫,他不知道自己哪裏說的不對,惹洛詩禾要生那麽大的氣。李香書感覺莫名其妙道:“我和你說過好多次,我去搶洛河圖就是為了獻給洛盟主,好讓他把你嫁給我,我對你是真心的,從來沒有和你說過一句假話,你相信我好不好?”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抱洛詩禾,想用溫柔鄉蒙混過去。
洛詩禾聽慣男人的花言巧語,她往後退了一步不讓李香書靠近,接著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你怎證明你搶洛河圖是為了獻給父親?難道你不想得到洛河圖?”李香書答不上來,洛詩禾臉一酸搶著就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爹的武林盟主之位?”
李香書見洛詩禾變聰明了,再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並想賭一把,輕聲道:“靠近你的男人哪個不是因為你的身份地位?這世上誰不想得到令人羨慕的身份地位?我是想過和你在一起之後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喜歡你,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李香書不愧是花言巧語的高手,這話聽起來是讓人不舒服,不過在洛詩禾那裏,顯然這些話出於真心實意。洛詩禾氣消了不少,又問道:“我來問你,綠竹山莊的針英、啟莊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們為什麽對你緊追不放?”
連綠竹山莊的事她都知道,李香書眼球一轉道:“那兩個女人就喜歡胡攪蠻纏,我已經和她們解釋過了,可她們占著是龐夫人的得意門生對我死纏爛打,我實在沒有辦法。”
洛詩禾被他哄得暈頭轉向道:“龐夫人是江湖上的德高望重的英雄前輩,就連爹也要敬她幾分,她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你和綠竹山莊之間要是真有什麽誤會,等回到中原以後,我可以讓爹出麵幫你解釋。”
話言剛落,隻聽一人在門外嬉笑道:“沒有什麽誤會,有人騙了人家的徒弟,偷學了人家的武功,事情敗露之後就對人家的徒弟痛下殺手,害得人家的徒弟雙腿殘廢,你說人家能不找他算賬嗎?”
門外說話那人的聲音如此耳熟,卻不是嚴灼心一行中任何人的聲音。來人說出了一個李香書不願被別人知道的真相,隻是這件事除了嚴灼心等人還能有什麽人知道呢?洛詩禾聽到這一席話,心中定然百感交集懷疑李香書是不是在對她花言巧語,李香書就算有一百張嘴隻怕也很難自圓其說。
費盡心機剛讓洛詩禾相信自己,轉頭就被人給攪了,李香書大氣罵道:“誰在門外鬼鬼祟祟的?”
隻聽來人“喲”一聲道:“李公子幹嘛生那麽大的氣?多有失香書公子身份。”來人“咯吱”推開門往屋裏闖,原來是程少依,她身穿一身白衣,外麵披著雪白的貂絨,不知道她在外麵偷聽了多久。
程少依和嚴灼心關係非同一般,怪不得她知道那麽多自己隱秘的事情。李香書心裏暗暗發虛,他真後悔當初沒有聽楊關山的話趁早殺了嚴灼心,讓嚴灼心有機會把自己的秘密拿去到處散布。
李香書打量程少依一眼道:“原來是你?”又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程少依早就來了,今晚的熱鬧她可都沒有錯過,隻不過她礙於麵子一直躲在暗處,不好意思出來見嚴灼心罷了。程少依大步走到洛詩禾麵前道:“本公子心情好,來看看我未來的嫂子不成呀?”她說著,轉頭對李香書一笑道:“這話該我來問你吧?三更半夜孤男寡女,李公子你和我未來的嫂子共處一室,你倒是厚顏無恥不怕別人說閑話,可你讓我白駝宮的臉往哪擱?我可不願意天下人說我未來的嫂子是個以貌取人水性楊花的女人。”這句水性楊花活脫脫把洛詩禾氣得麵紅耳赤,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程少依見洛詩禾臉色不好,裝出無辜的表情道:“嫂子,我可沒有說你,堂堂洛英山莊的大小姐怎麽會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呢。”
程少依就是一團棉花,洛詩禾拿她毫無辦法。今夜的事被她撞上,洛詩禾隻能是啞巴吃黃連自認倒黴,她要是開口說話,豈不是不打自招她和李香書私下幽會,不就等於承認自己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再者,洛河圖雖然已經到手,畢竟她們人還在大鵬王和程不歸的地盤上,程不歸想拿回去隨時都可以,犯不著因小失大,這筆賬她先和程少依記下就是。
程少依處處和他作對,現在還敢明目張膽出現在他麵前,就不怕他使出幻影神針?她敢一個人來,說明早有防備,李香書多少有些忌憚,輕聲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麽?”
程少依一愣,不屑的道:“本公子知道的還真不少,李兄,你不會想讓我在嫂子麵前全說出來吧?”
當晚在采石城,李香書在程少依麵前大放厥詞。當初他哪裏知道程少依和白駝宮的關係,沒想到那些話現在成了程少依要挾他的工具。李香書做事向來小心翼翼,偏偏有兩件事太大意,一是沒有早點除掉嚴灼心,二是太小瞧程少依。說來說去,都是自己太狂妄造成的結果,盡管他不喜歡受製於人,可眼下這種局麵,他怎麽能不低頭。
李香書不想讓程少依說話,洛詩禾卻對程少依的話十分感興趣。程少依見洛詩禾感興趣,突然間抓住洛詩禾的手道:“嫂子,當初把你抓到白駝宮關起來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好不好。”程少依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洛詩禾,洛詩禾從來沒有見過臉皮這麽厚的人,她想甩開程少依,程少依死死抓住她的手不願放開。片刻後,程少依看了李香書一眼轉頭對洛詩禾道:“當天晚上我用迷香迷倒了嫂子你,卻沒有迷倒李兄,我和李兄還有段對話,嫂子你想聽嗎?”
程少依剛開口李香書就聞到危險的氣味,要是讓她把當晚的對話說出來,那還得了。李香書搶著道:“別說了......”李香書焦急的看著洛詩禾道:“詩禾,那天晚上並不是我不想救你......”李香書一著急有些閃爍其詞,情急之下他指著程少依道:“是她,她帶著許多人圍攻我,我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實在沒有餘力救你呀......”說到這,李香書才反應過來,他一時著急怎麽會說出這種蠢話。
李香書一言無異於給洛詩禾潑了一盆冷水,澆得洛詩禾徹頭徹尾的一身冰涼。把這兩人玩得團團轉,程少依分別看了二人一眼笑道:“嫂子你聽到了吧?分明是這個人貪生怕死,根本不管你的死活。”李香書見事情就快敗露,一時惱羞成怒,頓時殺氣漸起。程少依察覺到李香書起了殺心,愁了他一眼笑道:“嫂子,其實那件事不能全怪李兄,他不去救你有他的難處,誰讓他派人在大漠中殺了那麽多商人,還把這件事嫁禍給我,我當然要出手教訓教訓他咯,要不然我不是很委屈。”她停下嘟嘟嘴道:“你想想看,白駝宮是什麽地方,我抓來的人豈是別人隨隨便便就能救出去的?其實李兄一直在想辦法救你,他甚至想過找嚴兄打聽洛河圖的下落,希望用洛河圖的消息換你平安脫身。”程少依的話又打消了洛詩禾對李香書不瞞,也大大出乎李香書的意料。事情分明不像她說的那樣,她為什麽要為自己說話呢?李香書百思不得其解。正想著,程少依走到他身邊喝道:“李兄,不是我不給你麵子,你應給知道,洛英山莊已經收了白駝宮的彩禮,洛大小姐遲早是我白駝宮的人,你最好離她遠點,再說,婚姻大事講究門當戶對,以洛大小姐的身份,不是什麽人都能娶她的,你還是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免得江湖上的人說香書公子白日做夢,你走吧,別妨礙我和我未來的嫂子說話。”
程少依剛才還為他圓謊,回頭就是一巴掌,李香書氣得臉色蒼白不禁暗暗握緊拳頭。他心想,總有一天,他要讓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對他刮目相看。不過眼下他還需咽下這口氣,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他是聰明人,聰明人知道什麽時候該以退為進,程少依已經給他留足了情麵,他要是賴著不走,那就是在自討沒趣,李香書強壓著火氣帶著疑惑與顏麵盡失恨恨而去。
從洛詩禾的房間走出來,李香書並未走遠。今夜的遭遇對他而言無異於又是一次奇恥大辱,他絕不可能忘記。他飽讀詩書,才華絲毫不亞於當世大儒;他方才二十四歲,武功修為已和是天下高手同列。細數起來,世上有他這般造詣者不過一二,程少依憑什麽就看不上他?
孔子說過“有教無類”,莊子也曾有言“以道觀之,物無貴賤”。泱泱中華,自古以來,每當春天來臨,交戰雙方都會主動罷免兵戈。因為農作物需要耕種,動物需要哺育後代。人們尊重自然、尊重生命,倡導平等和諧。偏偏有些人吹噓門閥地位,說什麽門當戶對、說什麽男尊女卑,天生喜歡把人分作三六九等。出生達官顯貴就是上等人,出生平凡農家就是下等人;下等人不配和上等人同一桌吃飯,上等人就該對下等人頤指氣使呼來喝去;下等人天生命賤,上等人可以官官相護互通有無,難道世間的公平正義就在這上下之間?那陳吳之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又該作何解釋?
眾所周知,田忌賽馬有上中下之分,卻無好馬、賤馬之別。為何有人卻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別人都是貧賤的下等人呢?這樣的人目空一切天生喜歡以牲畜論,他自己就是畜生,因為在牲畜群裏才有高低貴賤之別。
人生在世,誰都想生下來就在一個顯赫富貴的家庭裏,從小衣食無憂,長大了可是肆意揮霍,這是世人夢寐以求的事。但父母能由自己選擇嗎?天生平凡難道要去怪自己的父母?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漢高祖劉邦登基之前不過是個小小的泗水亭長,趙明帝石勒建立後趙之前還做過奴隸、做過草寇,難道他們那時候就知道自己日後能成為一國之君?
程少依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句話就想把刀,刺得他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在隱隱作痛。遙想當年,秦相國範睢曾是魏國大夫須賈的門客,因為懷疑他通齊,差點被魏相國魏齊鞭撻致死;範睢逃到秦國做了秦相國以後,羞辱出使秦國的須賈,逼死魏相國魏齊最終報了大仇。範睢為人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可隻要是對他有恩惠的人,他必十倍奉還於人。李香書就不同,所有的罪過他、瞧不起他的人他都不會放過。不但如此,為了達到目的,任何人他都可以利用,任何阻攔他的人都是他的大敵,哪怕是對他有過恩惠的人。別看他現在處處受製於程少依,山不轉水轉,以後的日子還長,誰笑道最後還不是道呢。
程少依多次壞了他的好事可恨至極,可話說回來,如果她想讓自己身敗名裂一無所有剛才就是最好的機會。隻要她說出當晚發生的事以及他說過的那些話,洛詩禾定會對他應愛生恨,到那時,他在江湖上連立足的地方都沒有。程少依為什麽要為自己圓謊呢?他派人殺了那麽多商人嫁禍程少依和嚴灼心,程少依應該恨她入骨才對。既然已經知道他的行蹤,就應該派大隊人馬來追殺他,怎麽突然好像又不想讓他死了?難道是因為見到他和洛詩禾在一起,程不歸礙於白駝宮的名聲,怕事情鬧大,江湖上的人說程不歸的兒媳婦私下和別的男人廝混,白駝宮沒臉見人?既然是那樣的話,更應該殺了自己,自己死了豈不是一了百了。李香書生氣之餘,一連串的疑問出現在他腦海中,他心想,程不歸呀程不歸,你到底在想什麽。
正想不通時,見程少依從洛詩禾的房間裏走出來。李香書頓時火冒三丈,今夜他非要程少依吃點苦頭不可,他二話不說撲上去,一掌向程少依胸口劈去。沒想到,程少依動作極快,人影一閃李香書撲了個空。再回頭,程少依挑釁的笑道:“李公子,這麽快就惱羞成怒了?”
李香書恨不能一掌將她劈死,怒道:“姓嚴的,你三番五次壞我的好事,還殺了我那麽多人,我非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
程少依調皮的笑著道:“好啊,那你跟我來呀,就怕你追不上我。”說著,程少依施展輕功躍上房簷縱身一跳從房頂落下去,李香書憋著一口悶氣跟在她身後窮追不舍,二人一同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洛詩禾聽到門外有打鬥聲打開房門想一看究竟,可已不見二人的行蹤。
程少依和李香書邊打邊跑,就好像在和李香書玩捉迷藏的遊戲。李香書的武功固然比程少依要高出許多,但在這樣的大雪天當中,程少依身形瘦小輕盈靈動反而更具優勢。加之她比李香書更了解西域的地形,她知道哪裏的積雪淺,哪裏的積雪深,李香書恰巧相反,由於受製於周圍的環境,他一身功力不能全發揮出來,一時半會也拿程少依沒有什麽辦法。
黃河幫、鐵槍會、洛詩禾,包括綠竹山莊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偏偏被程少依當猴耍。在這個世上,隻有他玩別人的,沒有別人玩他的份,要是連一個小小的程少依他都對付不了,談何一統天下?李香書起了殺念,天上下著這麽大的雪,殺個把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大雪覆蓋,連屍體都找不到,就算程不歸再厲害也不可能找到他頭上。李香書順著程少依在雪地裏留下的腳印一路狂追,沒過多久雪地上的腳印沒了。程少依不可能有上天入地的本事,李香書知道她一定就在附近,但程少依身上披著雪白的外套,隻要她藏到雪地裏,就和周圍的一切融為一體,尋找起來就不容易了。
李香書屏氣凝神仔細聽周圍的動靜,他心神合一以至於雪花落地的聲音也能聽到。過了一會,隻聽雪地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李香書立刻從袖子中滑出三枚鋼針夾在指縫間,運足功力於手指上,使出幻影神針的武功,想一擊致命取程少依的性命。
不等他發出鋼針,就聽到程少依道:“李公子,你不會想對我使幻影神針吧?我勸你還是乖乖收起來的好。”李香書朝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程少依站在雪地當中,左右跟著四匹齜牙咧嘴的惡狼。李香書愣住了,程少依接著道:“李公子一定在想,你神不知鬼不覺把我殺了,不管怎麽說別人都找不到你頭上,那你可就想錯了,你想想看,你和我幾次交手,哪次你占到過便宜?我死了,你覺得你能活著離開西域嗎?”
李香書再看了那四匹惡狼一眼,他知道那些狼都是白駝宮專門馴養的,他要是出手殺了程少依,這些狼就會把消息傳給程不歸。識時務者為俊傑,李香書收起鋼針拱手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之前的事是在下做的不過,得罪之處請嚴兄多多包涵,希望日後咋們井水不犯河水。”
李香書的心思程少依清楚,要不是她手裏握著李香書的把柄,李香書才不會對她那麽客氣。程少依一笑道:“世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李兄人為人陰險心狠手辣,說不定哪天就成了氣候,我可把話說明白,要不是你主動挑事,我可不敢得罪你。”
程少依似乎話中有話,李香書似乎明白了些什麽,道:“中原是中原,西域是西域,不管到什麽時候,西域都是大鵬王和令尊程老爺子的天下,我李香書絕不敢染指半分。”
程少依一聽打量他一眼道:“李兄,你幹嘛那麽客氣?我爹隻是個商人,他早就不過問江湖上的事。”
既然是個商人,幹嘛要用一張洛河圖攪動江湖風雲?今夜她沒有當著洛詩禾拆穿自己,再聯想到這三個月來發生的一連串的事,難道一切都是巧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程不歸忍辱負重二十年,當真會和洛樹雲化幹戈為玉帛?換做是他,血海深仇他到死都不會忘記,和仇人聯姻,不是騙人的鬼話嗎。
怪不得程少依剛才在洛詩禾麵前替他說話,李香書試探的拱手道:“嚴兄,剛才事多謝了。”
程少依似懂非懂道:“謝我什麽?謝我壞了你的好事?李兄是不是很喜歡搶別人老婆呀?”
程少依胡攪蠻纏,李香書更確信他猜的沒錯,於是道:“嚴兄,既然令尊是生意人,不如我們做筆買賣如何?”
程少依哈哈大笑道:“李兄你不會是開玩笑吧?你想和我做生意,你別忘了白駝宮是幹什麽的,和我做買賣,你不但占不到便宜,還會輸得血本無歸。”
李香書同樣哈哈大笑道:“既然是做買賣,自然有輸有贏,在下說的這筆買賣,事成之後在下和令尊程老爺子各取所需,嚴兄可以漫天要價,在下還可以就地還錢。”
程少依“哦”一聲道:“李兄不但才高八鬥英俊瀟灑,沒想到還是個做生意的行家裏手。”
越說李香書越歡喜,他客氣道:“嚴兄過獎。”
別看她們二人是在打啞謎,其實心裏一個比一個清醒。白駝宮也好,李香書也好,他們要做的事都不是輕而易舉能實現的,走錯一步或者押錯保都會萬劫不複,不能不小心謹慎。李香書的野心自然不必說,不知不覺中早就暴露無遺,程不歸的計劃卻鮮有人知。眼下李香書和程少依都在相互試探,就看誰先安耐不住。
程少依朝李香書走去,她在李香書側麵停下來斜眼瞟了他一眼,目光尖銳狠辣的道:“李兄,你想和白駝宮做生意,不知道你有什麽本錢,要下多少米,白駝宮能得到什麽?我又能得到什麽?”
李香書見是時候拋出誘餌道:“洛英山莊就是在下的本錢,在下實現了願望,程老爺子和嚴兄想要什麽在下就給什麽。”
程少依“哼”一聲轉頭看著李香書道:“李兄,我看你是喝醉了吧?你想拿洛英山莊和我做買賣,你是不是忘了,白駝宮和洛英山莊馬上就是姻親,李兄還是乘早打消這個念頭,要不然我爹可是會生氣的。”
一番來回討價還價,讓李香書堅信程不歸想和洛樹雲聯姻是一場陰謀。李香書拱手振振有詞道:“嚴兄,在下是為程老爺子著想,為泰仁山莊的遭遇鳴不平,洛樹雲欠下泰仁山莊三百二十一一條人命,他有什麽資格做武林盟主?這筆血債總要有人站出來替程老爺子向他討個公道,在下願意為武林除害,為程老爺子分憂。”
李香書野心勃勃,卻極力為自己的野心編織出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詞,聽起來真讓程少依作嘔人。不過,洛樹雲做了二十年的武林盟主,洛英山莊勢力龐大,想要將它連根拔起,免不了需要幫手,李香書的話頗有誘惑,要是有李香書做內應,何愁泰仁山莊大仇不能報。再說,眼下李香書已經知道程不歸的計劃,要是不和他聯手,他為博取洛樹雲和洛詩禾的信任一定會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洛樹雲,要是那樣的話白駝宮豈不就被動了。
程少依想了想道:“可爹已經決定和洛英山莊聯姻,我能有什麽辦法?”
李香書知道這些都是搪塞之言,力勸道:“實不相瞞嚴兄,洛樹雲根本沒有把這場聯姻當回事,他隻想兵不血刃得到洛河圖,等他拿到洛河圖,他就會用洛河圖號令天下,那時候他根本不會把洛詩禾嫁給令兄,程老爺子和嚴兄聰明絕頂,在下想,你們不會被洛樹雲蒙騙吧?”
程少依一聽暗暗一笑,什麽令兄令弟,程少依本來就是個女子,而且眼下就站在他眼前,還說李香書聰明絕頂,他怎麽就沒有認出來?這就叫百密一疏,程少依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道:“李兄你說的不會是真的吧?我爹可是很有誠意和洛英山莊聯姻,洛盟主怎麽會反悔呢?”
李香書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程少依依舊裝出一無所知的模樣,李香書真有些惱怒,他還是耐心的道:“這是洛詩禾親口告訴在下的,難道還會有假?”他接著並道:“在下無意冒犯程老爺子和嚴兄,實在是洛英山莊欺人太甚,洛樹雲父女城府極深,程老爺子如果不早做準備,遲早要吃他的大虧,嚴兄你想想看,當年洛樹雲對泰仁山莊痛下殺手,隻有令尊程老爺子和兩位令兄僥幸逃脫,如今他得知程老爺子尚在人世,一定會斬草除根永除後患。”
程少依道:“洛英山莊實力雄厚,可我白駝宮也不是吃素的,再說,洛樹雲的手能伸到西域來不成?”
李香書拱手道:“程老爺子為人光明磊落,難保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程少依這時才問道:“那李兄你說該怎麽辦?”
說了這麽多終於說到點子上,李香書大喜過望道:“先下手為強,如果程老爺子不棄,在下願意拜程老爺子為義父,做白駝宮的內應,事成之後在下願意為程老爺子重建泰仁山莊,為泰仁山莊的亡魂披麻戴孝。”說到這,李香書停了下來,他意味深長的打量程少依一眼笑道:“至於嚴兄,在下可以向你保證,事成之後我一定幫你實現心願。”程少依聽完不禁想問一句,他怎麽知道自己的心願是什麽呢?
李香書的計劃條理清晰環環相扣,找不到一絲破綻,可以說滴水不漏。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裏他就能製定出這樣周密的計劃,他的聰明才智不得不令人佩服,可惜的是全用錯了地方。程少依輕歎一聲,她說的一點沒有錯,得罪了李香書的人肯定不得好死,這種人離他越遠越好。不過,在懸崖邊行走的人怎麽會害怕危險,李香書陰險不假,隻要他有意與白駝宮聯手,對白駝宮而言就是利大於弊,他的計劃程不歸肯定感興趣,程少依倒不介意把他介紹給程不歸。
程少依看著他笑道:“要是爹真收了李兄做義子,以後我不是要叫你一聲大哥咯?”
至此,她們算初步達成一致,李香書笑著拱手道:“至於程老爺子是不是願意收在下做義子,這件事還請嚴兄在程老爺子麵前幫在下多美言幾句。”
程少依痛快的答道:“和李兄這樣的人做生意真是痛快,爹他很快就到,李兄有什麽話不如親自去和他說吧。”
李香書為難的支支吾吾道:“這......”
程少依從湊到他麵前道:“李兄大可放心,我自然會幫你說話,不過有件事你要先答應我。”
李香書道:“別說是一件,就是十件也不在話下。”
程少依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你怎麽欺騙洛詩禾的感情我不管,可你不許碰她。”
李香書不解問道:“不知嚴兄此言何意?”
程少依微微一笑道:“很簡單,她是我未來的嫂子,說不定有一天她還要嫁進白駝宮,李兄不會想讓我爹難堪吧?”
李香書明白了,拱手道:“那是自然。”
美色和整個江湖相比,李香書知道孰輕孰重,等他得到整個江湖,還怕沒有美人投懷送抱?既然是合作,就要有足夠的誠意,他此刻答應程少依的要求並非信口雌黃。程少依聽後心滿意足道:“李兄,就這麽說定了,但願咱們合作愉快。”這時候,夜已深,程少依說完轉身往回走。
與程少依商議得十分順利,此事要是能談妥,依眼下洛詩禾對他的信任,加上白駝宮的勢力,得到整個江湖指日可待。不過李香書並不能就此安心,眼下他還拿不準程少依不是不又在耍著他玩,他同時懷疑程不歸會不會聽一個小丫頭片子的話。在沒有見到程不歸之前,他不能不做好幾手準備,免得掉進程少依的陷阱裏。所有人都以為程少依隻是程不歸收養的一個義女,他們哪裏知道程不歸最聽這個女兒的話。合作的事李香書和程少依談妥當就等於和程不歸談妥,和程不歸見麵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原本,當程少依聽到李香書這個計劃的時候,她心裏對李香書充滿厭惡,但她為什麽突然答應得那麽痛快呢?不止因為李香書的計劃對白駝宮有利,其中也有幾分她對李香書的畏懼。她知道,以李香書的為人,別人根本不知道他會做什麽。為達目的他也許會接著陷害嚴灼心,白駝宮和李香書合作,至少她能約束李香書,讓他不要胡來。而為洛詩禾說話,純粹是她心血來潮,洛詩禾是她的新娘子,怎麽可以讓李香書撿了便宜?她要等到那一天出現在洛詩禾麵前,讓洛詩禾知道要娶她的人是個姑娘,好好嚇一嚇洛詩禾。
很多事情不到最後那一刻,你永遠不知道結局是什麽。花依怒抓了辛捷楚是想嚴灼心給她一個交代,為此她想過很多種結果,甚至想過魚死網破。她從來沒有想過的是救了她性命的那個人是辛捷楚,這件因她任性而起的小事卻最終陰差陽錯化解了她們三個人多年來的恩恩怨怨,更是始料未及的。
舍與得是世上最大的智慧,得到一些東西就要失去另外一些東西,反之亦然。花依怒心甘情願退出與辛捷楚的競爭,她不是失敗者,當她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她得到了寬恕和自我的救贖。嚴灼心從心裏感激她的成全,無論到任何時候,她都是這個家庭當中的一員,這個家庭將永遠張開雙臂擁抱她。她同時得到了花葵四姐妹及所有人的諒解和祝福,那是種血的溫度,是在艱難困苦中相互扶持的信任與依賴結下的不解之緣,而她的選擇也終將讓所有的姐妹受益並終身感激她的知遇之恩。
辛捷楚吃了些東西稍許有些精神,她回房躺在床上,嚴灼心緊緊拉著她的手就守在她身邊,她終於不用害怕嚴灼心會跟別的女人走,她可以安心躺在嚴灼心的懷裏安然結束自己所有的生命。她是個命運多舛的女人,盡管她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時光所剩無幾,誰能說她不是幸運的呢?比起世上許許多多被迫離開自己心愛之人的女子,她餘生的每一天都將浸泡在幸福當中。
她不敢睡著,她們就那樣相互看著對方,也不說話,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柔情似水和永遠不會消逝的眷戀。誰說世上沒有真情?一個江湖浪子情願守候在一個女人身邊這就是真情所致。她很高興等到這一天,不僅是因為她成功征服一顆浪子的心,更因為真情能化解所有仇怨。或許有一天嚴灼心會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生兒育女,但他對自己那份真情將變成永痕,世上唯一永痕的東西隻有愛。
嚴灼心癡癡的看著她,臉上無時無刻掛著笑容。她們不能再去感歎命運的不公,她們必須去珍惜今後的每時每刻,遺憾隻能白白浪費時光。嚴灼心這樣的改變讓辛捷楚倍感欣慰,她像個少女一般羞答答的一笑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幹嘛?你說話呀。”每個女人在戀人麵前都是少女,嚴灼心沒有回答,辛捷楚有些靦腆問道:“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醜?”辛捷楚臉色雖然憔悴,但她那張世上女人都羨慕的臉還是楚楚動人。嚴灼心不自覺的搖了搖頭,辛捷楚甜甜笑著把目光從嚴灼心身上移開再問道:“你大老遠追來就沒有想對我說的話嗎?”
嚴灼心情不自禁道:“我們從此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好嗎?”
這句話根本不像從一個江湖浪子嘴裏說出來的,短短幾個字,辛捷楚感動得看著他,淚水在眼角邊打轉。嚴灼心湊上前去吻了辛捷楚的額頭,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是一劑良藥,辛捷楚覺得一下子病好了許多。她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輕聲道:“你從來沒有給我過任何承諾......”
沒說完,嚴灼心就打斷她道:“我說的是認真的。”二人四目相對入了神,久久沉寂在她們自己的幸福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辛捷楚道:“扶我起來,我想和你說會話。”嚴灼心將扶起來,讓她靠在床頭,辛捷楚握緊他的手一笑低頭想了想道:“有些話我一直想和你說......”她頓了頓抬頭看著他,顯然這些她在猶豫要不要說,最後她道:“我相信如果可以,沒有人願意浪跡天涯永遠做個江湖浪子,世上真正能把我自己命運的人又能有幾個呢?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變成你現在這個樣子,你一直在掙紮,卻始終逃不出自己命運的掌握,你羨慕居士易,你想成為世人眼中的英雄,做個堂堂正正的人,但上天安排你做了日月宮掌管消息的暗使,如同暗使的職責一樣,你的命運從你成為暗使那天起就已經注定,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你想做的那種人,所以你選擇冷眼旁觀,哪怕知道再多的秘密,你都覺得和沒關係沒關係。”最了解自己的人一直就在身邊,辛捷楚的話說到嚴灼心心裏去,嚴灼心咬緊牙關忍痛不答。辛捷楚一時激動,湊上來懇切的問道:“為什麽要這樣折磨自己呢?你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痛嗎?”辛捷楚話剛落地,淚水刷刷落下。
辛捷楚的淚水擊碎了嚴灼心的心,他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他落淚的同時緊緊抓著辛捷楚的手道:“捷楚......”之後兩個人並抱頭痛哭,她們哭對這個世道的無奈,也哭自己活在這個世上卻什麽也改變不了。
隻聽門外有人敲門,二人停止痛哭擦剛淚水,辛捷楚道:“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花依怒走了進來,見嚴灼心和辛捷楚紅著眼,花依怒頗尷尬,小心道:“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辛捷楚看著嚴灼心道:“是我讓她來的。”接著,她轉頭對花依怒搖搖頭道:“你別介意,請你來是因為我有話想對你說。”雖然她們之間的仇怨已經化解,可像這樣的對話,她們都覺得不太自在。接著,辛捷楚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樣子不能起來迎你,你能把門關上到我這裏來嗎?
聽了辛捷楚的話,花依怒內疚不已,如果不是她,辛捷楚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花依怒轉身將房門關上慢慢走向辛捷楚,她剛把房門一關上,花葵四姐妹和徐妙筆五人並偷偷來到門口,好奇屋裏三人會說些什麽。
花依怒走到辛捷楚床前停下來,她從來沒有和別人認過錯,不知道認錯有多難開口,但她咬牙低著頭輕聲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她說話的同時偷偷瞧了辛捷楚一眼,擔心辛捷楚不會接受她的道歉。
讓花依怒低頭道歉是多艱難的事,看來她真的變了。嚴灼心和辛捷楚吃驚的相互看一眼,緊接著吃驚變成喜悅,辛捷楚道:“要從花依怒嘴裏聽到這幾個字可不容易,我不也打了你一巴掌嗎?咋們算扯平了。”花依怒同樣大吃一驚,辛捷楚打她那一巴掌算什麽?她還以為辛捷楚讓她過來是想秋後算賬,難道就這樣放過她了?花依怒將信將疑。辛捷楚分別打量她們一眼深吸一口氣道:“正好你們都在這裏,這件事我想和你們兩個人說。”辛捷楚停了下來,二人甚是奇怪,什麽事非要和她們兩個人說,她怎麽吞吞吐吐的。辛捷楚停頓片刻看著花依怒道:“花依怒,我知道以前你一直恨我,恨我從你身邊搶走了嚴灼心,今天,我想把他還給你,我相信你會好好照顧他。”
辛捷楚說出這幾句話就像一陣驚雷,無論花依怒還是嚴灼心,以及門外偷聽的五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屋裏一片寂靜,門外的人都在等花依怒怎麽回答,卻感覺被人在腰間撞了一下,之後五人都彈動不得。花葉正要喊出口,就被一個巴掌捂住嘴巴。程少依的臉出現在五人麵前,她笑嘻嘻的,右手手掌捂住花葉的嘴巴,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讓五人都不要說話,要不然大家都沒有機會聽到屋裏的對話。
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把自己心愛的人讓給別人,花依怒既震驚又懷疑辛捷楚的用心,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安靜一陣,嚴灼心回過神來對辛捷楚道:“你說什麽呢?我們剛才不是說的好好地,我們今後都不分開了。”
辛捷楚心中一痛對他道:“這次,我要對你食言了。”
嚴灼心不住的搖頭說“不”,他急切的道:“除了你,我不會再和任何人在一起,你活著一天我們就廝守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替你活下去。”
辛捷楚又落下淚水,她撫摸著嚴灼心的臉道:“你聽我說,我真的舍不得離開你,可我不能那麽自私......”
嚴灼心流著淚道:“那你就忍心把我推給別人?我已經決定了,這輩子隻娶你一個人,你不能也讓我那麽自私,給我一個全心全意照顧你的機會好不好?”
她們兩個人的感情令人羨慕,可惜在命運麵前人卑微得不值一提,花依怒看著她們落淚,自己也跟著落淚。辛捷楚險些被嚴灼心說服,她知道這個時候不管心有多痛,她自己必須狠下心。辛捷楚道:“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我就快死了,我死了你該怎麽辦?”
這時候,花依怒擦擦淚水接上話道:“你不會死的,我們會找最好的大夫幫你治病。”
嚴灼心匆忙點點頭道:“對,我們會找世上最好的大夫,你相信我,天玄閣知道那麽多秘密,我一定有辦法。”
辛捷楚哭道:“這不是病,這是我的命,人怎麽可能逃脫自己的命運?”嚴灼心和花依怒無計可施,花依怒悔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辛捷楚歎一聲對嚴灼心露出笑臉道:“本來我以為我能陪你十年,哪怕是三年也好,隻是依眼下的狀況,別說三年,就是三個月恐怕都支撐不過去,我何必拖累你呢?你和花依怒青梅竹馬,我知道你對她有感情,今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她為了你可以去死,她是一個值得你愛的人,你答應我好不好?”
花依怒剛才還懷疑辛捷楚的誠意,現在看來,她絕沒有半點虛情假意。花依怒羞得無地自容邊流淚邊道:“該死的人是我,你現在說這種話,你怎麽不問問我答不答應?我和他之間都是過去的事,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我會和你一起照顧他,也會和他一起照顧你,隻有你才有資格嫁給他,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你。”花依怒絞盡腦汁想了想大喝道:“來人,來人......”
門外分明有人在偷聽,但她們被程少依點了穴彈動不得。本來程少依是覺得好玩所以來偷聽,她越聽越覺得不對,屋裏三人的對話她叫她心碎,不知怎麽的她跟著黯然神傷。程少依心裏一直對嚴灼心有份不一樣的感情,可她不願意看到是這樣的結果。聽到花依怒在屋裏喊人,她急忙解開五人的穴道,順手將五人往屋裏一推,這出生死離別她再也不願看,並轉身憂傷著離去。
花葵姐妹和徐妙筆撞開門來到辛捷楚房間裏,五人再回頭,程少依不知道去了哪裏。這時候她們可沒心思去找程少依討要說法,見到五人,花依怒道:“你們去找些紅燭來,快去。”五人你看著我我著看你站在原地不動,花依怒打量她們一眼喝道:“你們快去呀。”
要紅燭幹什麽?五人十分不解,花蕊輕聲道:“姐姐,鎮子上的鋪麵都關門了,這麽冷的天,你要紅燭幹嘛?”
花依怒急喝道:“讓你們去你們就去,問那麽多幹什麽?”
被這麽一斥責,五人哪還敢站在原地不動,她們剛一轉身,辛捷楚道:“你們等等。”五人停住腳步,辛捷楚對花依怒一笑道:“你的好意我先領了,花蕊說的對,這種時候你讓她們去哪裏找紅燭去。”
花依怒忍不住撲到辛捷楚身邊含淚道:“這間客棧雖然簡陋,可我們是江湖中人,說話做事沒有那麽多講究,嚴灼心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給你們主婚,今天晚上就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她說著轉頭看著嚴灼心,娶辛捷楚為妻是嚴灼心的心願,顯然他對此並無異議。
這下子花葵五人明白了,要是那樣的話,為了幫辛捷楚實現心願,她們就算是去偷去搶,去把整個鎮子翻過來也要把紅燭找來。卻見辛捷楚深情看著嚴灼心道:“你還記得我們是怎相愛的嗎?我早就我的把一切都給了你,在我心裏,我早就是你的妻子,我不想我死了以後沒人照顧你,我不想我死以後沒有一個懷抱可以給你溫暖,我怕我死了你會想不開,我怕我死了你就沒有家了。”說到這,她痛哭失聲,在場所有人淚如雨下。過了許久,她長長的吸一口氣抓住花依怒的手放到嚴灼心手上,看著嚴灼心和花依怒那樣般配,她笑出來道:“這下好了,由你照顧他我就放心了。”她停下來再看一眼二人,接著道:“這場由洛河圖引起的武林浩劫絕不會就這樣結束,你們誰也不能再回中原去,關外天高地遠總有落腳的地方,帶著花葵姐妹去找個安穩的地方平平靜靜的過完下半生,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嚴灼心和花依怒相互看一眼,花依怒問道:“那你呢?”
辛捷楚道:“春花樓那些姐妹都是命苦的女子,沒有我,她們很難生存下去,等天氣好轉些,我就回長安去,臨死之前,我要為她們安排好後路。”
辛捷楚竟是那麽善良的人,大家當然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嚴灼心道:“要回一起回,要留一起留,我們絕不會丟下你。”這一說,花依怒和花葵姐妹紛紛點點。
辛捷楚又一次搖搖頭道:“我是要死的人,我的性命不足為惜,就算回到中原,也沒人會把我怎麽樣,可你們不一樣。”她朝花葵等人使個眼色道:“你們想讓更多的人陪我一起死嗎?”眾人低頭不語,辛捷楚見說服了她們,並摸著嚴灼心的臉頰道:“你不要再做天玄閣的閣主,在我回中原之前我希望看到你和花依怒成親,要不然我死不瞑目,你們答應我。”她說得如此決絕,嚴灼心不答應都不成,隻好含淚點點頭。辛捷楚又轉頭看著花依怒,花依怒不忍見她失望,也點了點頭。如此,辛捷楚如釋重負,她鬆了口氣道:“你們都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
花依怒和花葵姐妹及徐妙筆聽後放低腳步輕輕走出去,嚴灼心拉著辛捷楚的手對她道:“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辛捷楚開心的點點頭,嚴灼心扶她躺下,她們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眾人不想打擾她們,走出去把房門關上離開。
今晚是個不眠之夜,愛恨情仇在所有人之間傳遞,最後匯聚成濃濃的情義。這份情義改變了嚴灼心、改變了辛捷楚、改變了花依怒、改變了花葵姐妹、也改變了這個雪夜,在這大雪紛飛的夜裏,這份情格外有溫度。
世事難料,這個夜晚,花依怒第一次不想和嚴灼心在一起,她卻沒有辦法拒絕辛捷楚的請求。她突然覺得她和辛捷楚好像早就相識,今夜隻是兩個相識多年的老友重聚一次敞開心扉的暢談,而對方把一切都給了自己。以前她一直覺得辛捷楚是個偷心的賊,今夜她才發現,原來那個賊是她自己,她從未如此自責、內疚,從未如此痛恨自己。花葵姐妹也好不到哪去,她們一直希望最後和嚴灼心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花依怒,如果結局是現在的樣子,那就是上天不公,她們一生都將為這樣的結局感到遺憾。
人生是一個又一個的選擇,辛捷楚遵從自己的內心,她在嚴灼心不離不棄的陪伴下沉沉睡過去。困擾她的一切都已經過去,她可以美美的睡個好覺,這個夜晚她不用再擔心會被夢魘驚醒。嚴灼心眼睛不眨一下看著辛捷楚入睡的樣子是那麽美,他迷失在辛捷楚的夢裏,她睡得那麽沉,她的夢裏一定有自己吧。嚴灼心慶幸自己擁有這樣美麗善良的女人,直到今天,他可以明確的告訴自己,自己真的找到了所有生活的意義。
夜深人靜時,嚴灼心推開房門站在外麵的圍欄上。佛曰:“一念而從善,一念而從惡,一念而成佛,一念而成魔。”每個人活在世上都要經曆千錘百煉,悟道往往卻在一瞬之間。嚴灼心的玩世不恭歸結起來就是辛捷楚短短幾句話。“人之初,性本善。”連三歲的小孩子都能呱呱背來,世人追求美好事物之心亙古不變。世上任何一個人,哪怕他罪大惡極不可饒恕,他都是從一個孩童慢慢成長過來的,人人都應該相信,他有過一顆善良的心,他崇拜過英雄,他的父母教過他誠實守信做個好人。
人可以犯錯,但要知錯能改;人可以無知,但不能無畏;人可以篤信金錢權勢,但他要明白,世上還有比金錢權勢更重要的東西。想想自己為什麽活著,想想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離最初的樣子越走越遠,想想自己的父母兄弟以及朋友愛人,再想想虛度的時光,還剩多少日子可以陪伴那些你在乎、對你始終不離不棄的人?
嚴灼心對此感觸頗深,浪子回頭金不換,好在亡羊補牢猶未晚矣。世上不乏大智大勇者,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當下的武林陰雲籠罩暗潮湧動,有人盤算著火中取栗盡量擴大自己的地盤,就有人主動站出來主持正義。居士易行俠仗義懲惡揚善自不必說,綠竹山莊龐夫人仗義疏財廣施恩慧,在江浙一帶俠名遠播,神兵山莊更是多年來一直為朝廷供奉最精良的兵器,幫助朝廷穩固四方,這些人皆是仁義無雙的俠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辛捷楚說的一點沒錯,天玄閣閣主這個位置坐久了,知道的壞事越多,他越覺得世道黑暗,漸漸的,他眼前看到的全是沙子,哪還能看到一點好事。這個天玄閣閣主不也罷,將來有一天他也會為人父,到時候難道要讓他告訴自己的孩子這世道有多醜惡?
嚴灼心輕歎一聲,他白白虛度了這麽多年的光陰。程少依輕輕走來在他身旁停住,也輕歎一聲哀傷的道:“你說上天是不是不公,不該死的人卻要死,明明該死的人卻活得好好地。”
嚴灼心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來的。嚴灼心哪裏知道她是這個夜裏絕對的主角,今夜上演的好戲她全沒有錯過,不僅如此,在大家毫無察覺的時候,她已經把想辦的事情辦得妥妥當當。不過也不足為奇,在這片大漠中,有什麽事是程少依辦不到的呢?她此時出現在正是時候,嚴灼心心裏感到一絲寬慰。
程少依停一會,又感歎道:“為什麽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說著,她低下頭淚雨沾巾。是啊,她剛才一段痛哭的回憶中走出來,難怪她會有這樣的感歎。嚴灼心沒有回答,程少依輕聲問道:“嚴兄,你真的要娶花依怒嗎?”嚴灼心正為此事為難,他打心裏不想離開辛捷楚,倘若娶花依怒為妻是辛捷楚的心願,他沒有辦法拒絕。程少依知道答案了,她深吸一口氣苦笑道:“嚴兄,你早點休息吧。”之後,她像個幽靈一樣來無影去無蹤。(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