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密道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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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道姓名算是認識了之後,三人舉一盞油燈,按春娘意思躲進密道去,盤膝坐在了一堆。

    春娘道:“四公子,委屈了,此穀所在之地非比尋常,我們還是在密道交談比較安全。”

    田辟疆點頭:“無妨。”

    兩人四目交匯,眸子裏似有不盡的疑問,實際上也的確都疑惑重重。

    為免尷尬,田辟疆一偏眸子,這時他才發現,春娘手中不知什麽時候捧了一個木匣子,此刻放在了身邊,方才他並不曾見到的,轉念一想,許是之前由小荊吒提著,被春娘擋了視線這才沒察覺。

    小荊吒不知春娘和田辟疆曾在林間小道因喜帕之劫結緣,胸中沒這兩人那麽多彎彎道道,當即就忙不迭地表現起來。

    他自作主張一掀手揭開春娘身邊木匣子,誇張地“哇”一聲道:“看呀,四公子,這是我跟春娘為你準備的。”

    春娘道:“混賬!你該叫四大哥!”

    小荊吒“哦”一聲,吐吐舌頭羞澀一笑:“哈,好的,四大哥,看!香不香!”

    田辟疆點頭:“香!”

    春娘道:“人鹽穀雖備有一些果品,腹中饑餓之人,還是要吃點主食的,我和小荊吒這才準備了一點吃食,四公子你邊吃邊說吧。”

    田辟疆道一聲“好”,毫不客氣地捧出木匣子裏的飯菜,居然有小三樣,加上密道本就挪來有酒水,真是應有盡有了。

    為忌口,他本一直在戒酒,今時在人鹽地冥被重傷,生機流失,他也暫放開了戒律,大吃大喝不管了

    當下,他爽朗地道:“我們何不一同飲幾杯,氣氛也好些。”

    春娘剛要擺手,小荊吒連道:“好啊好啊!”把她的話堵在了嘴裏。

    春娘隻得“無奈”點了點頭,一會兒,小荊吒就自外麵多取來兩個酒盞。

    大家坐著說了一會,飲了一會。

    春娘發覺這田辟疆說話滴水不漏,對她戒備甚深,她因想多了解一點眼前這會“禦鬼奇技”的人底細,不免想醉他,叫他好說實話,就一揮手打斷正纏著田辟疆問東問西的小荊吒。

    春娘道:“實不相瞞,我和小荊吒都是被困在鬼窟的,我知四公子是奇人,他日恐有求公子,我要敬一杯!”拿了一個墨色酒盞,滿斟了一杯,送到田辟疆麵前。

    田辟疆點點頭,回應:“多謝!求字愧不敢當!你們救過我,有恩在先,這是必領的。”就三口兩口吃完了,道,“不敢有慢尊命,飲畢了。”

    春娘點指戳了一下小荊吒的額頭,道:“你小些,敬四大哥一杯。”

    小荊吒興奮地點頭,道:“我小些,我要敬一杯!”拿了一個青色酒盞,也有樣學樣滿斟了一杯,送到田辟疆麵前。

    田辟疆一笑:“不敢當!”也三口兩口吃完了。

    春娘又道:“剛才我為我自己求了四公子一次,現下我還要求一次,因為,這是恐他日小荊吒怕也有難,所以還要再代他敬一杯。不知尊意如何?”

    田辟疆笑得更盛:“折煞我了,願領,願領。”春娘就拿起麵前的墨色酒盞,滿斟了送上去,田辟疆當然也三口兩口吃完了,道,“已盡!”言畢手一翻轉,果真一滴不剩。

    滿滿三盞酒下肚,可田辟疆並沒有要傾訴的**。

    春娘急了,眸子一閃,似乎又想到一個名目,作勢又欲舉起酒盞,卻被田辟疆伸手輕輕一壓,擋了,道:“春娘,你有心事?”

    春娘暗道,總這麽喝下去,怕是這四公子腹中也火燒得緊,心下就有些不忍,畢竟是有求於對方。

    她於是點頭,撤去了拿酒盞的動作,手臂交叉疊在腿上,歎息一口氣道:“囚籠中的人,心境豈能不亂,有今日沒明日,永不知能不能活過第二天”語調甚是傷感。

    春娘所說也許是實情,不過田辟疆關注點另有所在,他拾箸夾一顆菜放進嘴裏咀嚼,邊吃邊道:“春娘的心情,四口可以理解,不過四口有疑,這人鹽地冥,就你們兩個生人被羈押麽?”

    春娘搖頭:“不是的,據我所知,人鹽地冥還有生人關押,不過,那些人不知是用來幹嘛的,好像人還不少呢”

    因為之前甫一進入密道,三人對坐之前,田辟疆第一時間就已經問過春娘關於“人鹽”的用途,她沒有答案,所以,田辟疆並不就“人鹽”問題反複糾纏,而是轉而問道:“其他生人在哪出沒,你們一點也不知麽?”

    春娘疑惑地道:“四公子為何那麽想知道那些人在哪?難道你一並也要救那些人出去麽?”她心中想的是,若救她和小荊吒兩個,還有一線生機。若要救一群人,恐怕就是癡人說夢了,畢竟這人鹽地冥的半魔可不是吃素的啊。

    田辟疆想起之前在河邊聽到的學窮鬼和智窮鬼的對話,知這人鹽地冥今夜將不會安寧,現下又聽春娘說還拘了其他生人,可以想象,如此一來,學窮鬼們拿人鹽地冥的鬼眾來糟踐的可能性不大,反而那些生人,極可能將成為禍亂的引子,成為祭奠不時將到來之“大動蕩”的無辜犧牲品。

    現下他雖不著急回空天水榭去做祭魚火鼎的“必需之藥”,可就算走,也需拿了半魔手咒的解藥才算不枉此行。雖然此刻他無力、也無策立時營救這裏的其他生人,但多了解一些他們的訊息,或許逮著個機會能通風報信也是好的。

    他於是道:“倒不是想大包大攬去救他們,也沒那麽大本事。而是我推算到,這人鹽地冥即將有一場浩劫,屆時那些生人恐將無辜被牽連。如果可以知道他們具體的位置,便是知會一聲,於他們也是一線生機。何況,禍亂那些生人的必不是尋常之流,若是遇上了,也算直抵要害!”

    春娘“哦”一聲,嘴角淺淺一笑道:“直抵要害?是指”她唇瓣輕輕一啟,僅用唇語說出了那剩下的兩字,正是“半魔”。

    言畢,她笑著補充道:“我猜得對不對?”

    在馬車中,那叫“魚火客”的女子觸了“鬼新郎”才能摸的喜帕,犯了煞忌。因此鬼新郎非比尋常,普通的“鬼新郎手咒”變成了“半魔手咒”,唯有半魔的唾液才能化解。田辟疆來人鹽地冥,的確是想取“半魔手咒”的解藥。若遇了半魔,可不就是直抵要害麽。

    但這一刻聽了春娘的話,他卻思索起來,這春娘是在試探,還是真猜出他此行之目的了呢,他不確定,故沉默了。

    見田辟疆不答,春娘再次一笑,繼續追問道:“四公子可是記掛著那馬車裏毀了容的女子,需要點什麽東西”

    田辟疆震驚地望著這心思巧妙的聰明女子,不得不歎服地點頭:“你猜得不錯!”

    他想,既然這春娘一早猜到他入人鹽地冥之目的,再隱瞞實無必要了,何況,她根本沒有加害他的理由,他是無須對她防備過深的,相反,若稍敞開心胸,還可能從她處獲取某些意想不到之助力。

    他猶自這般想著,當即就聽春娘道:“四公子,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你無需冒這個險。”

    田辟疆心道:果然!

    他當即想,春娘顯然可以經常接觸人鹽地冥的半魔,取一點唾液或許並無什麽難度,若她願出手相助,那是極好的,當下他道:“如此,太感激春娘了。可我依然想知道那些生人在哪,你真一點不知麽?”

    春娘並不正麵回答田辟疆,轉而問道:“四公子,你說你推算人鹽地冥即將有大動蕩,不知能不能推算具體一點,是什麽大動蕩,什麽時候到來呢?”

    田辟疆搖頭:“我也不是神仙,哪能推斷出是什麽事,不過,時間倒是可以大膽猜猜,最遲今夜五更天之前吧”他所想的是,依那學窮鬼和智窮鬼之言,的確是這個時間段。

    春娘臉色頓時變了,一是驚訝,二是她心中喜悅。

    她想,若今夜人鹽地冥真有大動蕩鬧起來,那正是她和小荊吒逃出去千載難逢的機會啊!當下,她心念電轉,連連思索,沉吟幾息,她道:“四公子,春娘信你,你需要的解藥,我片刻去為你取來,再指引你去尋那些生人匿藏之地,但有一事相求,彼時若大動蕩真來臨,你帶我和小荊吒離開,可否?”

    田辟疆心道,若取了半魔手咒的解藥,或許還真可以暫離人鹽地冥,因為,之前從那學窮鬼和智窮鬼口中得知,魚火客的確能引出白肉,若回去與她聯手,對破解空天水榭之謎,不失是一突破口。況且,聽那兩惡獠之言,要放出什麽“假鹽人”引魚火客上當,顯是一種極深的算計,不知會生出什麽變數。他若能盡快趕回去,保不齊可阻止悲劇發生再看這人鹽地冥,因不知深淺的劫財五鬼盤踞,加上一個蹊蹺的半魔,他田辟疆縱然十分想深入調查關於“人鹽”、“鹽人”、“魚火鼎”的秘密,可顯然缺乏準備,繼續堅持實是一種魯莽。

    心中這般決定,他於是點頭:“好,就這樣說定,我等你取來解藥,隨後,我們去給那些生人通風報信,再等大動蕩來臨,我們伺機突圍一起離開這。”

    春娘聽了這話,眼眶一熱,被幽禁人鹽地冥以來,她無數次想過逃走,沒想到今次終見到一點希望的曙光,霎時胸中氣血翻騰,激動難以掩飾,忙拉過一旁的小荊吒,兩人一齊就是給田辟疆磕頭不止。

    “快!小荊吒,快給四大哥磕頭,我們有希望逃走了!”

    自她和小荊吒一頭挖密道開始,兩人的心早就連在一起,為的都是一個目標逃離人鹽地冥。小荊吒雖年幼,但也知,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是沒有出路的,現下聽了春娘的話,頭也磕得格外賣力。

    田辟疆駭然道:“使不得!”

    他慌忙製止二人,麵前,春娘重新抬起頭,卻已是淚流滿麵。

    春娘聲音哽咽地道:“四公子,我們即刻去幫你取半魔的唾液,須知,我和小荊吒都是苦命人,你萬不要負我們,可一定等我們來啊”

    田辟疆一陣愕然,他不知如何才能讓春娘相信他並非那種背信棄義之人,眼前二人昨夜勞心救他,顯是不存在會去告發他,在一致對付人鹽地冥上,顯是值得信任的,當下他也有些傷感,就道:“請放寬心罷,現下大家同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四口絕不會拋下你們獨自逃走!”

    春娘點頭,動人的眸子閃了閃,晶瑩剔透間,似乎多了一點別的東西,是一種感激,抑或是一種溫柔。田辟疆看不大懂。

    頃刻間春娘攜小荊吒匆匆去了,田辟疆若有所思地拿起一酒盞,突記起一件事:在那河邊時,他聽學窮鬼和智窮鬼說,今次以人鹽地冥大動蕩之計“放”他回去空天水榭,就不會再使用白肉祭魚火鼎,那白肉應該就是“鹽人”,不需要鹽人,那也就不需要“人鹽”了吧,則用來取人鹽的春娘,在人鹽地冥存在的價值豈不

    他吃一口酒水,搖搖頭,猛地放下,終覺著不妥,立即轉身出了密道,遠遠追著春娘和小荊吒的步子匿了去,他要告知他們這個訊息,讓他們多一點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