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海邊人魚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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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齊國最東端有一座境內最大城市即墨。
即墨以北,至盡頭,緊接渤海,就是以盛產魚脂魚膏遠近聞名的夜邑城。
夜邑雖因為物資豐富,一直以來卻也人煙稠密,市肆繁榮。
田辟疆和魚火客在接天魚塔捉了星宿,按雲夢君給的最後一個錦囊指示,乘魯公船由中易水入了渤海,一日千裏,行至夜邑,終上岸,結果一著陸,兩人卻鬧掰分開了。
原因很簡單,魚火客生了田辟疆的氣。
此番魚火客捉星宿,雖然收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可她心情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差。因為她額頭上紅疤用了師父給的解藥,無效用了田辟疆給的解藥,亦不能除去!這下她可不依了,在魯公船上時她亦聽不進田辟疆任何解釋,說什麽也不相信他真心去為她找了解藥,隻當他隨便糊弄了一瓶“漿糊”來敷衍她,這才使解藥無法除去她額頭上紅疤。一怒之下,上岸後她氣咻咻走了。
其實她心下知道,解藥失效,怕事情遠不是那麽簡單,而今已不是她能擺平,故她迫不及待要尋到雲夢君尋求援助。
而在田辟疆麵前,她亦不打算這樣快露出她是雲夢君弟子的身份,為方便行事,這才故意借題發揮,“使性子”避開田辟疆,單獨行動。
可雲夢君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隻能他找人,要想找他,談何容易。到了夜邑,魚火客本打算按第三個錦囊中透露的信息指示,直奔即墨尋他,隻是,逛不多久,她依稀在夜邑感覺到他的生機氣息,故而打算仔細尋覓一番,以免錯過。
這天,她兜兜轉轉逛至夜邑一個叫龍湖的小漁村,正是日出卯時,天微蒙蒙亮了一點星光,可岸口已隨處可見提著竹籃、背簍、麻繩漁打魚歸來的漁夫,
沿海城市不善耕種,打魚是許多人家的生計主業。是以這些漁民才如此起早貪黑。
魚火客摸了幾個錢出來,正要去買幾尾魚煮了吃,行至一個兜售的攤點,她見攤子前鬧哄哄吵嚷得不成樣子。
抬腳行上前去,擠入擁擠的人群,看到眼前一幕,她立時怔住了。
一張黑色的麻繩漁裏,亂糟糟地束縛了一具高大的男屍,雜亂的水藻覆蓋下,依稀能辨出,黑色的頭發,頎長的身段,上半身露出古銅色肌膚,最為古怪的是,此男屍至腰部以下,是布滿綠色鱗片的一條大魚尾巴,這是一條人魚男屍!
人群嘰嘰喳喳,議論不休。
一個說:“海魑魑:山或澤中的妖怪顯靈啦,這肯定是他的夜叉護衛。”
旁邊人你一言我一嘴,紛紛表示讚同。
黑色漁的主人是個白須老漢,他歎口氣:“辛辛苦苦撒了一夜,撈上來這樣一個怪東西,可怎麽得了!”
一個說:“埋了吧,興許海魑就原諒你了,反正你也不是故意帶走他的夜叉的。”
魚火客拉住一個短褂裝扮的年輕看客問起來。
“小哥,什麽是海魑?”
這穿短褂的小年輕是附近酒家的小二,正來此提貨,平常就是個話癆,逮著賣弄的機會,自是囉嗦不止:“什麽?這位兄台,你連海魑都不知道?”魚火客現下是女扮男裝,外貌作了偽裝的,是以小二才這般說。
然,沒等他回答,旁邊人即七嘴八舌介紹起來。
聽了一會兒,魚火客這才知,在這一帶,常有一種人身魚尾的怪物出現,凡見了孤身遊蕩海岸邊的人,必虜獲了去。
被虜走者,十之**沒了下落。
故而,海魑抓人、食人,無惡不作的傳說散播開來,成為一方鄉民最大的忌憚。
對這些以訛傳訛的傳聞,魚火客將信將疑,雖然她不否認世間確有妖獸存在,可她不大信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漁村會有那類神祇頻繁現身,保不齊是一些別有目的的人在裝神弄鬼。況且她更困惑的是,此人魚男屍初看一眼就知,並非什麽海魑的夜叉,因生機感應不夠強大!那,是什麽呢?
此刻,她心中想,聽鄉民們口述,那海魑行事頗有特點,一是喜出現在僻靜的地方二是大家隻知道海魑會搶人,亦不曾見過它當麵吃人三,這海魑聲名狼藉。
她這般想著,已俯身去細細打量這人魚男屍。
“咦”地輕輕一聲,她眉頭皺起來,她發覺,這男屍並非男屍,依然有微弱的氣息,隻是不知用了什麽閉氣的法門,才使人不易察覺到他隱蔽的心脈跳動。內心,她猜測估計與魚尾形態有關。“男屍”現下人身魚尾,就算昏死過去必也不是常人昏死呈現的狀態,可她乃懂術數之人,能感知活物的生機流動,自是能發現這個秘辛。
然現下她亦有苦惱,心道,若是田辟疆在此,對這人魚男屍必比她知道得詳細,因為田辟疆修習的奇技與她不同,她是專攻星宿類死物的“陽退術”,而田辟疆所學恰好相反,直懟世間一切活物。自也包括眼下所見人魚男屍。
不過,因為“接天魚塔”一行,她有額外收獲,那自魚塔第一層得來的五片魚跳石,可除幻象,還本真,破去一切生機偽裝。當即她想到,眼下人魚男屍有沒有可能是中了某種迫害變成此般,呈現出來的魚尾巴隻是一種低級的術數手段偽裝而成?
魚火客腦中瞬間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不如用五片魚跳石,形成一個四向五方“東西南北中”陣勢,結合陽退術,還原它本真看看究竟?
一來可以破解人魚之謎,二來稍作表現,也好唬住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方便接下來跟人魚男屍更深入交流
其實在她心中,有一種預感,既然在此地能隱隱感覺到師父雲夢君的生機氣息,怕師父極可能亦牽涉進入了此人魚男屍事件,因,這等事件實屬煊赫奇聞,師父若真從此路過了,偶然間聽聞了“海魑”之說,是斷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當下,她再不遲疑,眾目睽睽之下,取出魚跳石,卻並未驚世駭俗打去空中,而隻是稍低調地以特殊方位擺至人魚男屍身上,這樣做,乃是她知,既要表現,也不必過於浮誇。
接著她連打手印,霎時,周圍觀看的人皆瞪大了眼睛。
隻見,人魚男屍的尾巴,兀自開始溶解,滲出猩紅的血漬,汩汩綿綿,從一塊塊綠油油的鱗片縫隙流出,周圍空間亦是充斥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
“啊!”
“海魑要來報複啦!”人群中,不知誰忽然一聲喊。
圍觀人群立時尖叫連連,四散奔逃而去,場麵一時間就剩下魚火客和正變幻的人魚男屍了。
魚火客搖搖頭,望著逃開去的人群,無奈道:“膽兒也憑的小了,正好,本姑娘落得清淨!”
人魚男屍溶解的綠尾巴漸漸停止變幻,綠色鱗片在嗶波聲中,亦掉落地麵。終於,海藻掩蓋下,褪去鱗片的人魚男屍露出一雙結實的大腿。
這確鑿是一個人。
魚火客翻過人魚男的臉,方看了一眼,不禁嘖嘖驚歎:“白白淨淨,好相貌呀,而且身體憑的結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貧瘠後代,保不齊這人頗有些來頭哩。”
“啪啪、啪啪啪”甩掌在人魚男臉上拍打一陣。
他終是醒了。
睜開眼,他驚恐地望著魚火客:“你是誰?我在哪?”
言畢,遊目四顧,他發覺自己在一個海岸沙灘上,他撥拉開罩住身體的漁,就要鑽出。
魚火客揮手忙製止:“慢著,你光著身子,也不害臊。”
她走開去,恰好在岸邊一巨石上瞥見一塊晾曬的帆布,扯下,抱著帆布,她重走到人魚男身邊:“先用這個裹了身體罷”
人魚男接過,“噗嗤”一聲,撕裂帆布,製成一個半丈的長布條,三兩下包住了腰部以下。
因為還是夏季,帆布也不薄,怕熱,他上身依然袒露。
不過,魚火客已不介意了,與鑽出漁的他至一旁對坐相談起來。
半晌後,對麵人魚男依然在撥弄頭發裏的海藻,而魚火客已對此人頗有了解。
此男叫“上官雲珠”,年庚十八。家住即墨與夜邑中間的“阿城”。來自一個叫什麽“象笏山莊”的地方。據他說,他家族世代都是大官商,乃顯赫門楣。上官老爺老來得子,極珍重他,怕有閃失,請高人特地為他取了個女名“雲珠”,以好養活。在上官府所在的山莊,他曆來也是說一不二,受盡榮華富貴。可就在三天前,他十八歲生辰的大喜日子裏,那夜,他房間忽然飄來一美人,不知怎的,喂他吃了一顆甜美的果子,醒來,他發覺去到了一個神奇的小島上,家人俱是不見,最詭異的是,他的身體有了巨大變化,一雙腿變成了一條綠色的大魚尾巴。
逼得他不得不逗留在小島邊海水裏生存,好在島上果子成片,刮風下風,成片成片打進島邊水麵,食物倒也享用不盡,他雖不能水裏捕食,可就在水麵撿果子胡亂吃著,這幾日來也“完好無損”活了下來。今次,他是被一個風浪卷進大海,迷迷糊糊漂浮到這裏,又被魚火客所救,故現下才打不著四向,一開口問魚火客這是哪?
魚火客依稀從他話中聽出一點關鍵。
首先,那無名小島為何會果蔬成林,好吃的享用不盡?聽著就不大像個荒島呀!則,極可能是特別設置的一座有明堂的島。隻是,是何人,又為何要設置這樣一個島?
第二,上官雲珠之前長出魚尾巴,必然跟吃了那甜美果子有關。是何人,又為何要給他吃這樣一顆果子?聽他說執果者乃一美人,怕也不是真相。
第三,師父雲夢君會不會在那個島上?以生機氣息為引,師父確鑿路過了此地無疑,若他真牽涉進入了人魚事件,以他的手段必能尋去那島,要不要去島上尋師父?無論如何這是一條線索,不能放過!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