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道者百骨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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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聲響,魚火客和上官雲珠同時鑽出了水麵,兩人一躍跳上岸,發現出現在一個巨大的水晶盒子裏麵。
水晶盒子躺在一間密閉的長方形石室裏,周圍牆壁上有一排油燈。
石室燈火惶惶,除開水晶大盒子,似乎遠處暗影裏亦有什麽東西,隻是看不真切。
魚火客遊到上官雲珠身邊,拉住他光光的臂膀,伸手一把揭下他臉上麵具,馬上聽見了他的抱怨。
“完了,我們被人煮了。”他道。
魚火客甩甩手中麵具,一晃,重變成一張符籙被她揣進了懷中,她白他一眼道:“沒有吧,這隻是一個養屍池!”
說完,她故意誇張地幹嘔一陣,上官雲珠聽了,身子好像立時浸泡在了油鍋裏,極度不安起來。任憑誰知道自己躺在了一個泡屍體的大水晶盒子裏,也是不能心安理得的。
本來,他還想問魚火客怎麽不用那種麵具神通帶他離開的,現下在這種惡心池子的浸泡下,他完全忘記去關心這等“細微”小事,隻想著,怎麽盡快從池子裏跳出去了,可,這亦不容易辦到。
水晶大盒子十分高大,足有一兩丈高,鳧水在池子裏,要輕易跳出去除非背上長了翅膀。
“魚姑娘,快把我弄出去,待這裏麵真太惡心了。”
“怎麽弄你出去,我自己還出不去,先浸泡著吧,現下我終於懂啦,為啥那連通的藥石溫泉有那種重的硫磺味,原來是因為這池子的緣故。”
“為什麽是因為這池子?”
魚火客道:“你沒看到這水晶大盒子四壁上有很多黃色粉末麽,這都是以前浸泡屍體用的硫磺礦石粉,殘存在上麵的。”
“嘔!”上官雲珠一陣幹嘔。
魚火客“啪”一掌拍在他腦殼上:“你可千萬別在這裏麵嘔吐,不然我要把你吐出來的那些東西喂你吞回去。”
“嘔!”他聽了,更想嘔了。
魚火客看著他那挫樣子,搖搖頭,自懷中掏出魯公木線和藍月刃,連接好,啪嗒一聲,以極大力道甩了出去,藍月刃飛出,刺向石室的一麵靠近的牆壁,沒入,魚火客拽緊魯公木線,一拉,飛身離開了水晶盒子,彈跳在了地麵。
本來,她如此輕鬆脫困了,應該立即用同樣方法拉出上官雲珠,但她沒急著這麽做,而是快速勘察了一遍這密室,發現密室都是實心牆壁,顯然,這密室是在地底掏空的一個地洞,這裏沒有出口。
隻有遠處,那一片暗影深處有一條路徑可循,亦即唯一“出口”
她就要朝暗處走去,水晶盒子裏,上官雲珠已經在憤怒撲打水花,表示對她的不滿了,她這才想起,戲弄他之時間夠了,故,用木線拉出了他。
“你還好吧,不好意思,我剛才是察看密室是否有機關,免你出來誤觸,才讓你在池子裏多待了一會兒,你不會真生氣了罷。”
明明是惡作劇的一個事,從她口中說出倒全是為了他打算的細致安排,叫他想生氣亦找不出緣由,真真憋得他不行,可,他亦沒心情去計較那些,因,一到地麵,他趕緊找一個角落嘔吐去了。
“你還真是講究,在這種地方探秘,浸一下泡屍池有什麽,太矯情了吧。”
上官雲珠已經嘔吐完朝她走來,聽了她的話,愕然望著她道:“是個正常人都無法忍受好嗎?多惡心啊,那是曾經泡過屍體的!”
“屍體怎麽了,比活人幹淨多了,不會耍心眼,不會傷人,人畜無害呀。”
“呃總之,我想想就覺得毫毛倒豎,隻能說我們想法不同吧。”
魚火客望著他連劃清界限的稚氣樣子,頓時起了捉弄他一下的閑心,笑著道:“告訴你一個小秘密,這島上啊,我懷疑,很多樹木都是靠吸收人屍體的養分才生長的,你哦先前不是還吃了挺多的果子麽,嘿嘿,也許,不是哪隻腳長出來的就是哪隻手化的養分長出來的,你說,是這池子惡心,還是你這間接吃屍體的人惡心。”
“嘔!”上官雲珠趕緊又背過身去嘔吐去了。
魚火客卻哈哈大笑。
“好啦,看你那挫樣,我們幹正事吧。”
他轉過身,仿若第一次看見她的似的,眸子裏滿滿都是恐懼,真不知道她這張嘴裏麵還會蹦出來什麽驚世駭俗的言論,一時間都不敢與她溝通,怕惹她又用什麽奇談怪論來惡心他。
點點頭,他不發一言。
她無奈地翻翻白眼,信步走開,朝那暗處的一片朦朧匿了去,而他隻能機械地跟在她後麵。
終於走到了這密室的陰影裏,觸目,他們僅僅是看見了一閃灰撲撲的木門。
木門?魚火客心裏咯噔一下,居然在石室裏麵出現了一個木門而不是石門,是何道理?
伸手去觸摸了一下這門的材質,發覺是厚重的一種材質,質地亦十分細密,有一種十足華貴的感覺,可惜她實在不懂這類金銀器物的鑒賞,正好,隨身帶著一個紈絝子弟,問問他吧。
“快來瞧瞧,這門看上去就很貴,是什麽做的?”
上官雲珠看一眼,搖頭道:“楠木你都不認識?”
“什麽是楠木?”
“楠木棺材沒聽過麽?”他不屑道。
“唔,倒好像有點印象,也是,這密室濕氣這樣重,不用這種通透的木材,還不很快就腐爛了,管它,看看後麵是什麽。”
言著,她伸手推開了厚重的楠木雙門。
一打開,她和他都是驚得目瞪口呆。
楠木雙門的背後,居然是一個露天的大園子,杵在四壁環繞的崖穀之中,周圍山崖筆直杵著,沒有任何生路可循。
園子數十丈左右長和寬,裏麵既無假山也沒有回廊更不見亭台樓閣,隻有一隴隴的黃土地。地上種植了一顆顆傘狀的鬆柏。大小均有,更有的一些枝椏撐開,足有丈許方圓。
魚火客疑惑中回頭,再去細瞧身後的木門,這才發現,這楠木雙門上,門楣居然雕刻了三個大字百骨祭。
為什麽是“百”而不是“白”?一時她真想不明白這是一個什麽地方。
隻得繼續去細探眼前見到的鬆柏園子。
剛轉進去,在她懷中的參寶那異常的躁動愈發明顯起來,她本懶得理它,不消說,肯定是發現附近有白骨唄,這個不用它提示她也能知道的,這園子都說明了是“百骨祭”,沒有白骨怎麽也說不過去的。
可,她還是將參寶拿了出來。
“你幹什麽?給我老實點!”
參寶眸子直往著腳下瞧去。
“給我吃點,給我吃一點嘛。”
“吃什麽,吸食骨髓?你想也不要想。”
參寶道:“這裏這麽多,我都要餓死啦。”
她絕情地道:“你必需改掉這個惡習,我是一點幻想也不會給你的。不過”她忽然想到,參寶如此喜歡吞吃骨頭精華,而她又是不可能成全它這個嗜好的,長久讓它這麽餓著,恐怕對它亦是有傷害的,那麽,用什麽東西代替呢?
想了想她道:“你給我老實點,我會想辦法找更好吃的東西給你,若是不聽話,我就一直讓你餓著,憋死你。”
“你給我吃什麽?”
“現在還沒想到。”
怕它再囉嗦,趕緊將它重新塞回去了。
繼續在園子走動,她忽然在一株低矮的鬆柏下麵停下了腳步,蹲伏後,她凝眸去細瞧,發現,這株小小的鬆柏周圍,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白點。
她伸出兩指,一捏,抓牢了那個小白點,用力一抽。
啪嗒一聲,她果然是從泥地裏麵抽出來一物,灰白一片,長長的,兩尺左右,居然是一根足腿骨,原來如此
現下,她隱隱猜到這個園子是幹什麽,是怎麽回事的了,布置這百骨祭的人,直接用的人的骨頭來飼養這些鬆柏,讓骨頭的精華全然融入到了鬆柏的生機之中,這就是所謂的百骨祭。
“喂,那個,你數一下這裏有多少鬆柏?”
上官雲珠一聲不吭,連去數去了。
“剛好一百株。”
魚火客的想法完全得到了證實。
隻是,這百骨祭是做什麽用的呢,她馬上有了新的疑問。
她繼續去細看這些鬆柏,不多時,她來到了這園子裏最大的一株鬆柏下麵,足有一丈高大,枝椏撐開,罩定了一片陰影,鬆柏向來都不挺直的,大多蜿蜒曲折,很難長到這樣的高度,而這株,她站立其下,完全沒有障礙。
她抬眸,去看這鬆柏的枝幹,一個淺淺的刻痕映入她的眼簾,近前,她果是看見上麵刻錄了幾個小字,雖然有些辨認不清,但,她亦是有了些收獲,心道:難道那是人名?所以
瞬間,她明白了,這裏麵一株鬆柏就代表了一個人,而那人的人名就刻錄在了鬆樹的枝幹上,並且,還有一個可能,在鬆柏下麵,埋藏了這人的骨頭,以供給這株鬆柏的成長,還是以骨頭按一定秩序插進土地的方法供給,不是普普通通的掩埋在樹下。
園子裏,足足有一百株鬆柏,則可能就是埋了一百個人。
死者以何為祭奠?通常的情況下都是用墳塋,可這裏的一百人,卻是死後願意化作一株鬆柏,將骨頭精華,亦是通過鬆柏的成長溶於草本軀幹
何為生?何為死?
墳塋隻是一捧黃土,可鬆柏卻傲然長存,是否就是一種精神上的重生呢?並且,在實際上,亦是通過鬆柏融合了死者生前的精華,的確得到了一種實實在在的長存
頓時,魚火客對這個百骨祭園子有了一股敬意,講心裏話,她覺得這些人挺特別,亦思想尤為通透,和世俗裏那種入土為安的民間思想截然不同,頗為灑脫!
“喂,上官雲珠,你是大家族出來的人,你說說,這些人為何要將骨頭埋在樹下,這百骨祭還真是挺特別哈。”
上官雲珠搖頭:“魚姑娘,這沒什麽特別的,這隻是一個道者墓地。”
“道者墓地?”
上官雲珠點頭:“我也是聽說過,道者死後都不入墳塋,而是與草本結契,共生天地,不就是我們眼下所見場麵麽。”
“原來是道者所為,這些道者真的很特別啊,很有仙人的感覺,什麽都不在乎,連死後亦能做到這樣灑脫!”
“我也是耳聞過,當時亦是不信的,死者入土為安,事比天大,沒想到世間還真有這樣不在乎的人,居然用骨肉養土,將畢生精血用以培植草本,實是令人歎為觀止。”
這點,魚火客亦深以為然,她道:“好吧,百骨祭如果是這回事的話,我們就沒必要探下去了,走吧,這裏是不可能找到離開小島的工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