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七尺斷續紅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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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小嬋和文君兩女的反應固然讓縣子碩增添了一絲信心,但他亦知道現下還不是歡喜慶賀的時刻,就尷尬一笑,道:“還是等我真救了大家再說這些感謝的話吧。”

    言著,他伸手在懷中一掏,果然摸出來一個大芭蕉葉包,芭蕉葉包上凝結了散碎的冰淩。

    月小嬋和文君一見這架勢,就知道她們可能有救了,縣子碩此刻拿出來的芭蕉葉包裏麵藏匿的是那一窩冰蟬無疑,在縣子碩控製狀態下,冰蟬尚且自如地凝結出這種冰淩,這還是在刻意壓抑狀態下,若是懟起石壁來,冰蟬必然可大顯神通!

    縣子碩在兩女期待的目光注視下,一點一點,小心翼翼攤開了芭蕉葉包,霎時,一窩數十隻尾端帶了一顆紅點的半透明冰蟬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下,冰蟬們小心翼翼地在芭蕉葉上蠕動,琥珀狀的身體閃著一種令人眼睛生出遐思的光輝,光看那氣勢就知是不凡的靈畜。

    文君見了大讚一聲:“好強烈的冰寒氣息!”

    月小嬋有些不可思議道:“竟能得來這物,且你能控製它們,了不起縣阿弟!”

    縣子碩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是運氣,昨夜,我和魚姑娘一塊兒守夜,魚姑娘在那忙活沒空搭理我,我也隻好找點事情做,不但發現了這窩家夥,還趁夜緊趕慢趕,爭分奪秒趕著時辰將它們馴化了,就怕冒險或要遇到不可知的變數,以期能順利用上,還真是瞎貓逮著死耗子叫我給撞上了,嘻嘻。”

    他雖然是自謙的一通嘲弄,但在兩女聽來,可就全然不是那回事。

    而是,她們看到了這大男孩嘻哈外表下,心思縝密和做事嚴謹的一麵。

    守夜時,他以自身特長尋妙物,才尋到了這冰蟬,這說明他心思縝密他又連夜將它們趕著時辰馴化,這種緊迫感說明他做事嚴謹,乃是可擔當的一類人傑。

    霎時,月小嬋對他肅然起敬,覺得人真真不可貌相,這一路來,縣子碩在她麵前表現出來的,多是唉聲歎氣,嘻哈打鬧,她雖然從沒有正麵表現過情緒,但內心裏,其實早對他有點恨鐵不成鋼。但現下這種印象可是全然改觀的了。

    至於文君,一路上,一直都是對縣子碩報以寬容態度的,乃是,她知曉,這大男孩和弟弟上官雲珠十分投好,誌趣同道,愛屋及烏,現下她心中覺得,自己果真沒看錯人,能和弟弟玩的來人,必不是俗流的,心下對他亦更喜歡了。

    當下,三人一齊在石碓園子開始尋找比較可行的攀爬路徑。

    因為一會兒使用了冰蟬,可能那攀爬之處就光滑無比,難以下腳的了,故而在確定路線上,須得尋一個坡度較好,並且怪石嶙峋凹凸感比較明顯的路徑方比較合適。

    尋好“目標”之後,隻見縣子碩將手中皺巴巴的大芭蕉葉一抖,霎時,數十團尾端帶著紅點的透明微光閃爍出去,乃是那些冰蟬飛遁目標物上去了。

    縣子碩口中喃喃念著一些複雜難明的口令,至少,在旁邊的月小嬋和文君聽來是聽天書一般無法領會的。

    然,那些此番攀爬在了“目標物”即選擇好的石壁上的冰蟬們,卻一個兩個開始吐出一種冰晶的藍色絲線。

    一縱縱,很快交接形成一張梯子狀的紋路,約莫三四尺寬度,一點點,開始從通紅石壁的下端朝著上麵延伸去。

    每每那些縱橫交接的由冰蟬們凸出的絲線覆蓋過的通紅石壁,很快偃旗息鼓下去,露出焦黑的石壁本質,再沒有那種灼熱的滾燙之感了。

    縣子碩興奮地道:“哈,看啊,月大姐、文君姑娘,我的冰蟬懟住那些石壁了,則我們速速攀登罷,冰蟬們到底是活物,怕堅持不了許久,我們萬萬不可錯過這唯一時機。”

    當即,三人開始快速攀登這石碓園子的石壁,當然是冰蟬在作用的那目標之處。

    縣子碩的預測還是很準確的,隨著他們開始攀爬,在他們爬過的地方,下麵的那些冰蟬,少的一兩隻,多的地方三五隻,都是噗嗤噗嗤掉落下去,乃是用盡了寒氣而死亡了,看得縣子碩是心疼不已,但,亦顧及不了那許多了,畢竟現下可是在逃命!

    走在這被冰蟬鋪就出來的路徑上,行進並不容易。

    一則,那些冰蟬所凝聚而成的藍色絲線,縱然可以覆蓋下麵石壁上的滾燙石頭,但同時,月小嬋等人踏步其上,也是受盡苦楚,雙腳起先是鑽心的疼劇烈的冰凍帶來的猛烈的刺痛感,而後麵就好像麻木了一般,幾乎沒有感覺。

    更加糟糕的是,冰蟬行進,向上羅織藍色絲線“道路”速度是有限的,縱然下麵的月小嬋等人忍受著腳掌到來的劇烈的凍傷疼痛,但,又因為冰蟬速度有限,不得不繼續花費更多時間停留在這藍色絲線上,忍受苦楚,等待上行的冰蟬們繼續羅織好路線。

    一點一點,就這樣艱難地向上“逃”著。

    隨著月小嬋三人逃離石碓園子中心地道,在那地麵之中,縫隙亦越來越多,整個石碓園子場裏麵,氤氳的白氣亦越來越濃,到後來,簡直是視線都不能輻射來,好像置身濃霧,雲霧繚繞,就算是在逃命路徑上行進的月小嬋、文君還有縣子碩三人之間,也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了。

    上麵,有什麽?

    上麵,還有多長距離到頂?

    沒有人知道,隻是機械地等著、爬著,忍耐著

    縣子碩這回是帶頭走在最前麵,因為他畢竟要控製那些冰蟬,帶這個隊義不容辭,隻是他爬著爬著,有些焦慮地感慨起來:“真不知道這些冰蟬動作這麽遲緩,怕是還不知道要捱多長時間,我的腳啊,全麻啦。”

    月小嬋在隊伍最後頭,她應答他道:“別著急縣阿弟,現下腳麻的可不是你一人啊,想想我們兩個女的還在後頭看你表現呢,可要像個男人一樣堅韌才行呢。”

    通常情況下,月小嬋難得這樣的口氣跟縣子碩講話,此刻忽然“溫柔”起來,讓縣子碩亦是有些受寵若驚,他於是笑一聲道:“哈,月大姐講得好,我須得像個男子漢才行,嘿嘿。好啦,我們繼續。”

    月小嬋笑笑,沒多言了,可,在隊伍最後頭的她,卻是發現,文君好似已經在勉力支撐。

    她伸手,輕輕拍了前方文君的背部一下。

    文君回頭,看見月小嬋衝著她溫柔一笑。

    月小嬋道:“文君,你還好?”

    文君搖頭:“沒事,我沒事。”

    實際上,文君是有苦說不出,她是最忌諱冰寒的了,這是她的痼疾,從來如此。

    此番攀爬的這冰蟬羅織的藍色絲線冰,那種冰寒可不是一般程度的冰寒,叫她真是好似每一腳都踩在冰尖上,腳步傳來鑽心的疼。是的,在縣子碩還有月小嬋都已經腳步保護性地麻木了的情況下,文君現下每一腳下去都是一種萬蟻鑽心似的難以言喻的疼痛。然而,她便是如此難以忍耐,卻從不曾呻吟一句,而是咬緊牙關忍著,額頭、掌心,都是出了細密的冷汗。

    月小嬋走在後頭豈會看不出她的苦楚。

    月小嬋於是道:“不要逞強,我們怕是還有一段路要行,來,我來攙扶你。”

    言著,她不顧文君的推拒,主動攙扶上了文君的胳膊。

    文君強推讓不行,隻得受了她的恩惠,有些慚愧道:“我拖累大家了。”

    “能相攜探險,這是我們的緣分。”月小嬋笑。

    兩女笑談間,霎時氣氛也鬆弛了許多。

    又走了一道,約莫半柱香後,大家都感覺差不多要到了,雖然,還不曾看到這石碓園子石壁的邊緣頭頂,但,文君和月小嬋想出來一個法子探究一番。

    “縣阿弟!”文君在後頭喊前麵的縣子碩。

    “什麽事?”濃濃白氣縈繞中,縣子碩的身影若隱若現。

    文君喊:“你能看到上頭邊緣了嗎?”

    縣子碩回:“還沒呢!”

    文君道:“這樣,你在石壁上扣點石塊,扔上去看看,看不能落在實處。”

    縣子碩當即應答:“好嘞!”

    過不多久,果然傳來他興奮的聲音:“哈哈哈,快了快了,應該快了,剛剛我用石子扔出去,居然沒有掉下來,怕是落在那邊緣的地麵上了,啊,我們就快要脫險啦。”

    他簡直要哇哇大叫起來,那激動的神情霎時亦感染了在後頭的文君和月小嬋。

    又行了盞茶時間。

    忽的,縣子碩興奮地大叫:“哈,到了到了,後麵的,文君姑娘還有月大姐,你們快來看啊!”

    “小心點。”文君囑咐他,但,口氣裏儼然也是溢滿了喜悅的神情。

    “啪嗒”一聲,忽的,文君和月小嬋聽見一聲重重的什麽東西摔倒在地麵的聲音。

    文君凝眸朝著上方看去,乃濃鬱的白氣一片,難以看清楚視線。

    文君對月小嬋道:“縣阿弟定然是累了,一躍跳上那頂頭邊緣,席地躺下歇息了。”

    月小嬋深以為然,點頭:“必是這樣,則,我們也加緊吧,勝利就在眼前!”

    兩女互相鼓舞一陣,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朝濃濃的白氣深處匿去了。

    她們身影看去,在濃濃白氣裏更顯迤邐。

    “是這裏了。”文君忽然道。

    原來,此刻,她和月小嬋已然到達這石壁頂端了。可觸目依然是濃濃白氣一片。

    “上麵應該天大地大,怎的這白氣還是如此濃鬱?”月小嬋忍不住咕噥了一聲,抱怨又疑惑地道。

    文君也很詫異:“是有些古怪哩!”

    說話間,兩人已經站立在了一個岩石堆積的邊緣。

    腳下,萬丈深淵似的,乃她們剛才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的那石壁藍色絲線冰通道。

    文君遠目一瞧,遊目四顧,疑惑道:“縣阿弟呢?”

    月小嬋也遲疑起來:“怪了,莫不是在旁邊,我們去這白氣裏探探。”

    因為視線延伸不出去,縱是青天白日,也啥也看不真切。

    “小心!”月小嬋猛一聲喊。

    這刻,兩女本來左右攙扶著的,卻身子一晃,突然自動分開,本能地各自朝兩邊地麵躺去了,乃是去閃避一樣東西。

    那是一抹紅,快速飄蕩而去。

    “那是什麽?”月小嬋道。

    文君搖頭:“剛才好驚險!”

    似乎想起什麽,她大喊:“縣阿弟!”

    “我在這,你們小心那紅色東西,我被它綁住了!”

    “啊!那是”文君還沒有喊完。

    忽的,在她身邊,她看見,本來躺在地上的月小嬋忽的身子一抽搐,身子快速扭動起來,顯然是在規避什麽可怕的東西。漸漸地,透過濃鬱白氣,她終於看清楚了,隻見,從月小嬋的後麵,唰一聲快速轉過一片東西,居然是一片無風自動,且周轉環繞不已的紅綢。

    此物,約莫七尺,不是很長,形狀、厚度、質感,極像民間使用的紅菱。

    此七尺紅菱速度之快,簡直難以形容,月小嬋又是因為剛才的閃避摔倒在地,腿腳怕是亦不夠靈活了,不過草草抵擋了七尺紅菱三四息時間,隻見,紅菱猛地一兜,就牢牢裹住了她,接著,紅菱又連環套連環,層層圍繞她轉動起來,且快速縮小範圍,緊緊束縛了她。

    “啊!”被捆綁的月小嬋張嘴呻吟了一句,但是束手就擒,無法反抗了!

    “月大姐!”文君看見這一幕,驚駭得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文君,你小心背後!”

    文君霎時警覺,當即一扭身,強提一口氣,就地一個翻滾,然,還是遲了,忽的,她感覺背後一熱,接著眼前一閃,亦是又一片七尺紅菱環繞她飄過。

    因為腿腳不夠利索,還處於脹痛之中,她隻能雙手揮舞亂動,企圖擋開紅菱的包圍。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她眼睜睜看著那環繞她不停轉動的七尺紅菱,斷斷續續,分裂成七塊,約莫尺餘長一片,這裏一片,那裏一片,分別貼住她的手臂、胸膛、後背等地方,接著,這斷續的數處紅菱,居然自動守衛交接,又連接在一起,捆粽子似的,一下子將她牢牢束縛。

    她再不能胡亂動彈,當即厥倒在地,簡直要被這七尺斷續紅菱束縛得窒息過去。

    這一瞬間,她腦中隻一個疑問:這七尺斷續紅菱到底是什麽,何以如此“機智”?居然可通過斷續以束縛人,這還是一件兵器嗎,儼然有神智一般駭人呀!可,這顯然是無解之謎。

    她又遊目去打量周圍,被捆綁的縣子碩連呻吟聲亦聽不見了,縱然他就在旁邊,但此濃鬱白氣中,難以看清楚他到底在何處,至於身邊的月小嬋,也是被束縛在地不能動,隻是兩顆眼珠子快速轉動,雖沒叫喊,但很容易想到月小嬋顯然是在艱苦思考著,想著脫身之策。

    被捆綁的文君當即一籌莫展地大口大口喘息著,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