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保我吃穿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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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辟疆摟著一串錢幣,裝出涎皮地樣子笑吟吟道:“你管我哪學的,反正不是你教的!”

    “放肆!”馬紅嗬斥道,“焉敢如此與特使講話。”

    魚火客一擺手,重盯看著田辟疆:“你好生回答我的問題,我能滿足你的要求!”

    “滿足我什麽,你說呀?”田辟疆裝出預備獅子大開口的模樣道。

    魚火客淡笑:“你要的,我盡量滿足!”

    田辟疆翻來覆去倒騰將將從魚火客手中接到的錢幣,貪心地道:“我小叫花一個,最見不得利誘了,好吧,告訴你,我跟我師父學的。”

    “你這髒東西還有師父?”馬紅於一旁冷臉斥道。

    田辟疆不置可否,涎皮地笑。

    魚火客繼續問:“你師父在哪?我倒想請教請教。”

    她這話當著馬紅、王全二人麵講出,並無任何遮掩之意,乃是,此番要去高唐繞安郡設置刺客營,恰是用人之際,路遇能人納之實乃睿智之舉,縱然馬紅等人有異議,亦講不出她之不是。

    田辟疆哈哈笑:“好啊,我也在尋我師父,他老人家閑雲野鶴,老叫花一枚,我都幾年不見他了,還怪想念哩。你去請教他老人家的時候記得帶上我咯!”

    “呔!髒東西,你敢戲弄特使!”馬紅臉一紅,就要發火,轉身,他雙手一拱,對魚火客恭敬道,“特使,此僚油嘴滑舌,心懷不軌,我們轟走了便是,務須與他多費唇舌。”

    魚火客不置可否,沉默。

    田辟疆嬉笑著道:“轟我走,沒問題,好處拿來!”

    言著,一隻手仍拽著先前魚火客給的那串錢,另隻手卻厚臉皮地伸出來討賞了。

    馬紅一巴掌摑出去,要賞他一個大嘴巴子,被他身子一偏,躲了,還嬉笑地樂著,那下賤潑皮模樣真真叫人越看越生氣。

    馬紅惱羞成怒,氣得身子都有些抖動起來,擼起袖管,就要教訓他。

    魚火客輕斥一聲:“停!”

    擺擺手,製止了馬紅,她重盯看著田辟疆道:“你要什麽?”

    馬紅見魚火客在踐諾,不敢做聲了,他心中知曉,對魚火客這類人,最是看重名節,斷不可能食言而肥的,便是對方乃一乞兒,亦不能落了聲譽。

    田辟疆道:“我要的,怕是有些貴喲,你給不給得起呢。”

    魚火客淡然道:“我之前講了,你要的,我盡量滿足。若是你獅子大開口,故意刁難,那隻會自取其辱!”

    田辟疆道:“好吧好吧,我看出來了,你這大姐,乃一真人也。四口我今夜是撞大運了,我要的,說貴也不貴,我要你保我一世吃穿不愁!我可不願再四處行乞遭人白眼了。如何,你願意不願意給?”

    魚火客緘默不語,作出沉思模樣。

    旁邊,馬紅卻先哈哈一笑:“好個又醜又髒的小叫花,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傍上我家特使來了,你憑什麽?”

    王全幫腔道:“就是,憑什麽,異想天開!”

    馬紅走近魚火客幾步,建議道:“特使,此人瘋子一枚,我們不必與他較真,待我喚幾名射聲來,萬箭穿心送他上黃泉路,他嘴再毒,也隻能去說給鬼聽了。”

    言外之意,要幫魚火客殺人滅口,魚火客自也不用踐諾堵住這乞兒的嘴了。

    魚火客沒有做聲,而是悄悄呼出一口氣,忽的點了點頭。

    馬紅眼尖,瞧見魚火客點頭,臉上一陣欣喜,忙道:“好,王全你守住這小叫花,我即刻去喚人。”言著,就要踏步進入幾步遠的客棧大堂裏去。

    魚火客輕輕一揚手:“慢!”

    馬紅不解地皺起眉頭:“特使?”

    魚火客淡淡道:“我想了想,此番我們要去那高唐,在繞安設置刺客營,周身總好像缺了點什麽,你看,不論是我,還是你與王全,我們三都是笨嘴拙舌之人,此僚”搖臂一點對麵嬉笑站著的田辟疆,她接著道,“此僚雖麵目可憎,思維怪誕,到底有一身武技傍身,不至於拖累我們,何不收了在身邊做個小廝,借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日後或有些用處。”

    言外之意,剛才那記“點頭”,乃是答應了乞兒四口保他一生衣食無憂的請求。

    馬紅臉上立顯出為難神色:“特使請審慎決策!”

    王全心智愚笨,隻是馬紅的應聲蟲,雖生殺大權在魚火客手中,然毫不懂奉承之道,亦不合時宜道:“特使三思啊!”

    對王全這宵魚火客早看不慣了,心頭想著日後尋個機竅讓他做了炮灰去,此刻正好拿他開刀震懾一番,遂攻心強硬道:“二位言之有理,”一轉身,她盯看著王全的雙眸繼續分析解釋,“然,此策雖有些冒進,可刺客營建設在即,我雖有你們十二射聲校尉護佑,到底勢單力薄了些。你們也講了,日後刺客營建起來,各類人傑雲集來,刺頭絕不會少,少不得拌嘴衝突,若都跟你們”看著王全,她皮笑肉不笑地諷刺道,“特別是你這般,隻知道應聲附和,怕憑白叫人看輕了,還須嘴舌毒辣些好哩,就這麽決定啦。”

    不等二人反應,她轉身,搖臂一點對麵嬉笑望著她的田辟疆道:“你叫四口是吧,回頭你收拾幹淨些,換身裝束,往後就跟在我身邊跑跑腿吧還不跪下答謝,今後我就是你衣食父母了!”

    “四口謝特使再生之恩!!!”田辟疆欣喜地磕頭不止。

    看得旁邊馬紅和王全即眼紅又嫌惡,但又無可奈何。

    魚火客不等眾人反應,率先踏步進入前方客棧大堂去了,田辟疆像隻猴兒一樣,在馬紅、王全身邊轉了兩轉,還故意氣了王全一句,逗弄他一聲,“哈,應聲蟲!”,跟個沒事人一樣,戲耍了他,趕忙追著魚火客的身影亦跑進客棧大堂中去了。

    王全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可旁邊,同僚馬紅沒有安慰他的半點意思,亦兀自先走了,他嘴又笨,實想找那四口的茬,一想到此僚剛被特使收編,打狗還要看主人,甩甩臉子還行,真在這風頭上幹仗可就跟特使撕破臉了,無異於找死,當下隻能打碎牙忍著血往肚裏吞,氣呼呼跟在馬紅後,亦入客棧裏去了。

    喜來客棧,一更天剛過,亥時正刻,魚火客忽召集馬紅、王全入房議會。

    田辟疆早已經換洗一新,端坐魚火客房門外,像條聽話的狗一樣嚴嚴實實守著她門戶。他乃帝王家教導出來的心術之流,從小深杳老黃之術,憑你什麽規格的“人樣”,都所學不淺,裝模作樣,簡直如探囊取物。

    見馬紅、王全而人來了,他一改之前痞氣十足的潑皮樣,裝出恭敬的樣子道:“二位大人來了,特使恭候已久。請吧!”

    言著,一伸手幫二人推開了魚火客的房門。

    馬紅正眼不瞧他入了進去,王全中激將計,忍不住瞟了他一目,送他一個眼白,氣咻咻與他擦肩而過。

    看得田辟疆心中暗笑不已,心道這王全怕閱曆極單純,他略有不解,這樣一個傻大憨,如何得統領五名射聲校尉做了隊長的?心道,怕是偶爾建有軍功才有了這際遇吧。

    容不得多想,最後一個進門去的王全啪嗒一聲關門聲傳來,把田辟疆像隻蛤蟆似的閉在了坐井觀天的穀底,對房內情形是兩眼一摸黑,除開兩扇木門,再瞧不見多餘景觀了。

    房間內,魚火客正襟危坐正中一把交椅上。

    “拜見特使!”馬紅二人忙施禮。

    “免禮,坐吧。”呼出一口氣,魚火客輕鬆地閑扯道,“四口這廝倒上道,才這麽一會子功夫,上下都巴結得妥妥的,我聽說,跟幾個射聲校尉還稱兄道弟起來。此風雖不可長,到底是他一股才能。觀他八麵玲瓏,我甚欣慰!”

    其實她是故意這樣抬舉這個“乞兒”才如此說。

    此番攻心一言,有至少三個妙處。

    其一:深更半夜喚兩名隊長來房中密談,主題肯定不是四口這“小人物”,偶爾一言,縱然馬紅二人想反駁,亦沒有出口的機會,隻能憋屈奉承。利於她對這兩人攻心洗腦。

    其二:她模棱兩可說四口與兩位隊長的屬下關係突飛猛進,用這似是而非的傳言離間他們和下屬的關係,也易於她對整個十二射聲校尉的整體把控,最好是他們發動內訌,她趁機清除異己,譬如王全手下怕有些混沌的死士,看不清形勢,若是關鍵時刻對她陽奉陰違,恐壞大事。本來這十二射聲校尉由君上欽點給她,乃她無盡財寶,可惜這一列保鏢自帶了兩個隊長,形成一種權力製衡,使她鞭長莫及。縱然她對這些人有生殺大權,可如此誅心手段,實難施展,投鼠忌器之下,很容易被兩個隊長無形架空,她不得不趁機從中作梗,適當展示實力,顯示權威。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提前埋下這等伏筆,後續隨便一牽扯,手中盡有籌碼,不愁無處下嘴。

    其三:此番誇讚意在肯定自己收下四口之舉的正確英明,誇四口就是誇自己,值此風頭,諒這二人不敢當麵忤逆。

    果然,王全心頭終是如鯁在喉,亦不敢造次,隻嘻哈點頭。

    馬紅善侍人意,點頭老辣地道:“不錯,這麻子有些機靈,日後是枚好槍頭,就看我們怎麽用了。”

    三言兩語,隱含無盡玄奧。

    既輕飄飄給四口下了定義,將之身份無形貶低與自己屬下劃清了界限,又無形點出他之利用價值。日後縱是帶去了刺客營,此僚亦隻是一杆指哪打哪的炮灰標槍,戳邪去惡,任由我們使喚。實足一枚炮灰備胎。

    實際,若四口真是一個普通收來的小廝,的確是這等用途。魚火客當下立即微笑點頭,深表“讚同”。霎時,還險惡環生的攻心之戰,在老江湖馬紅一語道破後,一切重歸風輕雲淡。

    但,這也讓魚火客深感一陣無力,此番師父要她來曆練,就是深造老黃禦下心術,為日後做田辟疆梓潼,入主東宮打基礎。她到底學藝不精,連一個小小的馬紅差點拿捏不準,險些露相,貽笑大方。

    悄悄歎息一口氣,她連轉移話題,開門見山道:“此番我叫二位來,是有一事相商。夜深了,”她望一眼窗外,起身,渡步窗前,“吱呀”合上窗棱,重回到交椅裏,繼續道,“可今夜,我們怕不能貪睡而要有點動作了。”